《妖怪在身边》沙鲁法尔

71、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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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暗沉的睡梦中……我看不到自身的影像……也看不到自己居住的地方……于是我亲手创造出一道光……告诉自己……那里就是……

　　……我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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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生物进化的规律看来，每一种生物的外貌、技能以及生活习性的形成最终都取决于该种生物当时的生存环境。

　　也就是说，每一种生物所用拥有的独特性都有其形成的原因。对于他们来说，拥有那样的外形，技能以及生活习性毫无疑问有助于让它们在它们所生存的环境下继续生存下来，并繁衍生息。也就是说，对于它们来说，某些特质是为了让它们存活下来必须保有的东西。那是必要的，并且宝贵的生存技能……

　　就像肉食的生物会长出适合捕食猎物的锋利爪牙，食草生物为了吃到树枝高处的嫩叶避开低处生长茂盛的荆棘生出长而美丽的脖子，海洋生物为了将海水对它们的阻力减到最小，尽可能的加速自己的行动，以追逐自己最喜欢的食物把自己的身体形态尽可能变得更加圆滑流线……

　　看上去虽然千奇百怪，但实际上如果仔细观察，并不难从这些生物的种种不同推断出它们所生存的环境是怎样的。

　　尽管拥有各种奇特的力量和超越了大多数其他生物的漫长寿命，妖怪的存在仍然没有超脱出这几乎适用于所有拥有生命的生物的共同法则。妖怪诞生于大自然之中，因此也同样受到了这共通法则的约束。

　　暂时撇去其他种族的妖怪不谈，但就妖狐这个种族来说……正是因为它们并没有其他妖怪那样强而有力的体魄，也没有不需要现身，只要在远处发动攻击就能够令敌人受到重创的伟大法力，所以，为了延续种族的生存，在严苛的残酷生存竞争之中，它们被逼出了能够使它们在众多强者并立的世界里争得一席之地的宝贵技能……

　　对于并不强大，甚至还可以称之为软弱的妖狐而言，智慧无疑是在生存的竞争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的最佳武器。

　　尽管无法直接用自己的力量毁灭敌人，但这些被逼迫出来的智慧却使它们拥有了同其他强者们抗争的筹码。

　　……狡猾、美丽、妖娆、活泼、还有……残酷……

　　以上就是在人类的印象中所熟识的，对于妖狐这种生物的全部评价。

　　对于善于看透人心，在瞬间解读出对方心目中最深处的东西，并且将其引导向黑暗一方的天赋诱惑者而言。

　　智慧当然是必需的，也是完成所有一切诱惑行为的最先决条件。如果没有看透对方的能力就无法创造出战胜对方取得自己最终想要获得的东西的能力，没有了能够正确解读对方灵魂的智慧，征服对方让对方顺服只不过是一种无畏的幻想罢了。

　　然而，除了内在的部分，作为一个称职的职业诱惑者来说，被摆在和智慧同等位置上一样重要的另一项特质毫无疑问的，就是它们的外表！

　　可以在见面的第一眼就令目标受到强烈的吸引，是引诱猎物一步步进入圈套的第一步。因此，对于本身并不具有特殊强大的能力，需要通过使用各种幻象和魅惑人类来获得生存力量的种族来说，拥有足以使人着迷的外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尽管经常被当成异类排斥在外，同样身为妖狐一族成员的九刹还是比任何人都还要明白外貌之于妖狐而言的重要性。因为连实际上可以用来伤害别人的真正具有温度的火焰都无法发出，就只能用能使人产生被灼伤幻觉的‘狐火’来救命妖狐，如果无法再凭借自己出色炫目的外表来使敌人心生怜惜、麻痹大意的话，就等于已经是自动失去了生存下去的权利。

　　因此，再也没有比妖狐更加重视自己容貌的生物了！

　　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那个满头白发，脸上已经出现本不该出现的老人斑的‘中年妇女’，并且确定自己的确从这个人身上嗅到了本应该只出现在青少年的雌性妖狐身上气味的时候，就本能的察觉到了某些令他这个饱经风霜，见识过各种残酷场面的都情不自禁动容的事实。

　　“那群该死的……该被丢下地狱最底层永不超生的老混蛋……居然胆敢这麽做？！”差一点愤怒到失手把原本小心翼翼的抗在肩头的重点保护对象丢到地上，要不是理智及时提醒他这样做一定会导致严重后果的话，九刹真的差一点就闯祸了。

　　不过尽管竭力忍耐，他的愤怒之火还是不小心的殃及了无辜的池鱼。怒火上升的威力直接投射在他本来只是虚虚扶在某只虽然拥有让人目瞪口呆的惊人外貌，却也同时拥有与其奇迹般的外貌相媲美的暴虐个性的任性神明签订了同生共死契约的契约人腰背上的手上。

　　一瞬间失控所爆发出来的恐怖握力足以令非自愿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人立刻惊醒。

　　“啊！”本来在香甜的花香中平静入睡的清水猛地瞪圆了双眼，差一点从扛着他的人肩头一跃而起。凄厉的哀鸣只开了半个头就被一只手掌强行阻止了。

　　感到自己腰部剧痛，几乎痛到了呼吸困难程度的超级普通人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正准备谋财害命的强盗。他眼含热泪的吞下了自己的惨叫，一把揪住差点害他像女人一样尖叫出声的罪魁祸首的头发，泄愤似的往上一拔。

　　这家伙是不是跟他有仇啊？！怎麽每次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都要挂彩受伤？！
　　“不好意思，等一下解决完这边的事情以后，我一定会重新郑重向你道歉的……”

　　“但现在……请先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否则极有可能延误解救你所尊敬的秋白学长唯一亲人的最佳时机。”一直以来就算冷酷起来也总是微微包含些许邪肆玩耍之意的金眸，已经只剩下了冰冷的寒意。仿佛一潭幽暗的泛着美丽迷惑人心的金色波纹的湖水在瞬间凝结，这让原本变幻莫测的金瞳隐约透出了冷硬的金属般的色泽：“你应该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吧？”

　　“……”无言的屈服在自己的愿望之下，听到这样的警告，莫名其妙就被迁怒的清水除了点头表示同意，并没有第二个不同的选择。

　　把一直被抗在肩膀上的贵重货物放下来，让对方双脚着地自己行走，九刹在此刻已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原本发现有人出现就竭力把自己的身体缩向角落深处的‘中年妇女’身上。却意外的发现，那个一直在那个其实根本就起不到遮风避雨效果的勉强只能称之为窝棚的场所里，在寒风和雪花的侵袭下情不自禁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对象，已经发觉来到她面前的并非想象中的人之后已经犹豫着抬起头来，用胆怯而柔顺的眼神看了过来。

　　综合秋家神社的种种传闻，以及面前所看到的景象，再加上身为妖狐中的妖狐的九刹瞬间推理判断的结果，见到或许并不是同一族但也能称得上是同类的磁性妖狐用这种完全顺服，没有丝毫野性的目光之后。即便是自认生就一付铁石心肠的九刹也情不自禁的产生了心碎的感受。

　　“……已经完全被驯服了吗？这就有点麻烦了呢……”在遭受到这样的苦难之后，表现出过度的柔顺，只能表示，她已经彻底的放弃了所有的希望。一个连绝望都感受不到的人，虽然她的身体还在呼吸，仍然保有活着的状态，可是却已经和死人没有了太大的分别。

　　幼年的雌性妖狐啊……如果没有被抓到这里来，她应该还在族里受到习惯群居的妖狐族人们无微不至的贴心照顾吧？

　　“甚麽驯服？九刹，你在说甚麽啊？”驯服？好诡异的说法啊！看着具有中老年妇女外貌的人，清水并不知道身边的金眼狐狸惆怅感怀的原因，只是只觉的，对自己看到的景象感到不可思议。现在可是冬天呐！甚麽人这麽可恶？！居然在一位老人家的脖子上扣上丑陋的项圈，然后锁在这个根本起不到效果的鬼地方？！还有没有人性啊？！“我是听不懂你说的话！不过，好歹你也把衣服脱下来，给那位老人家穿一下吧？！”还发甚麽呆？！

　　“……为甚麽不是脱你的衣服给她穿？”从遐想中清醒过来，被训诫的九刹下意识的反驳那个试图命令他的人类。叫他脱衣服给别人？说的还真顺口呢……要不是人类的野心，这个雌性妖狐也不会变成这样，该弥补的不是人类自己吗？

　　虽然明知道整件事情和毫不知情的清水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在看到这样丑恶的现实之后，九刹还是忍不住对‘人类’这个大的种族产生了不满的念头。

　　“当然可以！不过在背我来这里以前，你有给我穿上外套的机会吗？！”瞪着用他看不懂的古怪的眼神盯着他的狐男，面貌平凡的超级普通人黑着脸向对方展示自己一直在抖个不停的身体。在那件被遗忘在家里的外套下面，他可是只有穿一件薄到不能再薄的高领毛衣呢！这件甚麽都遮不了的薄毛衣他穿着都抖个不停，给身体更加虚弱的老人家穿在身上能解决甚麽问题？！

　　“……我身上这件脱不下来。”他所穿的所有衣物都是有自己皮毛变化而来的。脱下来借给别人？那不是等于让他自己把自己的皮毛剥下来吗？想他死啊？！这项可以自由选择皮毛转变形态的技能唯一的用途，只有让他在从狐狸变身成接近人类姿态时，使他免于陷入赤身裸体窘境而已。

　　没有向对方详细解释原因的机会，他只来得及伸出手来阻止听到他的回答，满脸无法理解的表情，确立刻作出诡异举动的人类。

　　“你在干甚麽？！”不敢相信的瞪着那个把自己薄薄的毛衣脱掉一半的超级普通人，九刹之狐脸色阴郁的低吼出来。

　　“就算只有这件薄薄的外套也好过没有！当然是脱下来给更需要的人穿了！”向来秉持求人不如求己原则的清水，在发现无望从身边的妖狐身边得到帮助后，就马上退求其次，尽自己所能，帮助那个看起来似乎比他更需要这件衣服的老人。

　　就算力量微薄也没有关系！尽自己所能，就不会后悔！反正现今为之所发生的一切早就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所谓的‘结果’这种东西也早就不在他的掌握范围以内了。尽自己的本分，作出自己所能做出的努力是他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不是吗？到最后，就算结果仍然不尽如人意，至少他没有放弃过，这样就行了！

　　“……够了！那样做的结果只有你和她一起变成冰雕而已！”全身无力的看着这个搞不清初状况的家伙的举动，九刹忽然发现在面对这个面目平凡，就只有特别固执这一点值得称道的名位清水的人类时，自己很难再维持冷酷的神情。

　　算了吧……冤有头债有主……别人犯下的过错，确实不应该由不相干的人来承担。更何况，就算在怎麽对人类不屑一顾，这家伙在他最需要救助的时候收留了他，给他帮助却是事实。并且以后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还要继续受到这位现在的房东的庇护，得罪唯一能够拯救他的人类毫无疑问是聪明的妖狐不可能去做的事情。

　　相处了一段时间，基本可以了解这个人类思维和行动模式的九刹知道这种程度的规劝，不可能让固执的朱雀契约人放弃他的打算，于是立刻从更加现实的角度来说服他：“看到那个项圈的状态就应该知道了，她可不是刚刚才被锁在这个地方的。说实在的，她可能比你这个从来都没有穿这麽少就跑到冰天雪地里来的人类禁冻多了。”

　　“是吗？”迟疑的停下脱衣服的动作，清水不确定的看向还是抖得令他感到触目惊心的‘老人家’：“你唬我的吧？她都那麽大年纪了，怎麽可能会比我能挨冻？”

　　“……对于人类来说，的确是老人家没错。”沉默了一下，九刹觉得‘老人家’这三个本来属于敬语的词汇听起来异常刺耳，所以决定还是应该纠正这个至今为止还铁齿的，不肯相信妖怪确实存在的人类错误的称呼：“但对于一只妖狐来说，她还只是没有成年的青少年而已。因此，请不要称呼她老人家了。”

　　“……”吃惊的看着身边的金眼狐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的清水指着似乎正在用愣愕的眼神盯着他们的白发女人，无法理解的摇头。

　　青少年？！有这样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青少年吗？！是他的耳朵听错了？！还是他的眼睛看错了呢？！

　　没有再多做解释，九刹之狐转向白发苍苍的少女，金色的瞳孔里流露出些许安抚的意味。不加任何修饰，异常直白的直接道出了自己和这个人类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秋白的……母亲？”在秋家的神社里，被项圈锁在这里，身为魅惑的妖狐一族成员，却以少女的年龄苍老成现今这付凄惨的模样……还有其他的解释吗？虽然在使用疑问的声调，可是九刹却是在用肯定的态度说出来的。

　　尽管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可是在看到那双和半妖猎人秋白几乎同出一辙，只是毫无光泽的紫色瞳孔在听到这句话时猛然收缩起来的反应就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只是出乎预料的，猜到了白发少女真正身份的金眼狐狸，却没有想到对方接下来的反应并不是询问他们是谁。而是……

　　“九刹……叔叔？是……你吗？”因为身体受到了不人道的对待，视力已经开始退化的白发少女根本看不清站在她面前的人长相如何，只是从贸然造访的两位不速之客的对话中获得了自己想知道的讯息。太长时间的囚禁，导致完全摈弃了所有的希望，认为次生都会在这个地方度过的白发少女在提出这个问题之后，感到自己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快速鼓动的声音。

　　“你？！”九刹……叔叔？！听到这个称呼的九刹全身僵硬，不可置信瞪着那个想象中应该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雌性妖狐。

　　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呜……我是……小紫叶啊……”似乎想要哭泣，却只是发出一声干巴巴的呜咽声的苍老少女不知所措的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抓住甚麽，可是牢牢固定在她脖子上的锁链的长度却硬生生地把她探出去的身体扯回了窝棚深处。

　　“啊……”忘记了自己处境的她重重的摔倒在冷硬的地面上，艰难的蠕动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爬起来。不过受到教训的她不敢再像刚才那样往外爬了，她只是无力的坐在了原地，渴望的朝不远处完全愣住了的两个人伸出了她枯瘦的手臂：“九刹叔叔……”

　　紫叶……那不是……他还没有被赶出来之前一直待的那个族群里年纪最小的雌性妖狐的名字吗？！说真的，因为能力和长相都和其他族人有异而遭到了几乎所有同族排斥的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几个还算比较鲜明的画面里，这个名字还算是比较深刻的。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长着一双妖狐一族中极为少见的紫色眼睛。紫色的眼睛意味着她天生就拥有特殊的力量，以及比其它同类更加炫目的外貌。

　　更加令他无法忘怀的是……这个当时甚至还不会变身的小家伙最喜欢纠缠他这个族人根本就不愿意理会的异类。时常会纠缠到希望一个人呆着的他抓狂，怒吼的地步才会害怕的跑走。

　　漂亮……年轻……充满着妖狐一族特有魅惑力……比任何人都要充满了活力和好奇心的……以只有那一族的妖狐领地最深处才会生长的亮紫色植物命名的年幼的小妖狐？

　　这不可能吧？！她不是族人们重点保护的对象吗？！怎麽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可能……这不可能……”知道那个被折磨的是自己同类，跟知道被折磨的是自己熟识的同类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以至于这突然的变化令理智聪慧的九刹之狐陷入了轻微的混乱之中。更何况……在他的回忆里，紫叶还维持着幼年的样子，和现在白发皱纹的中年妇女形象造成的巨大反差令他无法适应。

　　“九刹叔叔？小妹妹，你认识他啊？”虽然不知道为甚麽会这样，但综合从九刹那里听到的‘她只是个青少年’和白发少女口中的‘九刹叔叔’两点，清水大概得出了自己认为更加适合的称呼。呃……不过刚才九刹说甚麽？‘秋白的母亲’？不会吧？应该只是幻听……

　　“他是九刹叔叔对吧？真的是九刹叔叔对吧？”得不到九刹的回应，自称紫叶的苍老少女急于确定自己的猜测。所以转向那个和她说话的声音，一迭声的追问。

　　“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九刹叔叔，不过他的名字却是是叫九刹没错。”感觉到身边金眼狐狸岩石般的硬度，几乎可以确认他就是这名少女口中的那个人，清水觉得自己有责任代替那个站在这里就发起呆来的岩石安抚似乎连哭泣的方法都忘记了得可怜人。

　　“你们是特地来救我的吗？”已经完全把清水当成了九刹同伴的紫叶少女抬起她几乎皱成一团的脸，满怀希望的望向了距离她更近一页的清水。

　　“……喂！甚麽时候了还发呆？！人家在问你啊！”知道自己和九刹其实只是为了秋白学长的事情而来，根本只是偶然发现她的清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既不想说谎，也不想令这个明显已经遭遇了无法想象的悲惨命运的可怜少女失望的超级普通人于是抬起手肘撞击那个还在石化中的，明显比他更适合回答的人选。

　　“呃啊……”失神了好一会儿的九刹没有提防的被这记没甚麽节制的肘击实实在在的击中了胃部，以他的强韧体魄仍然感到一阵抽痛，瞪了似乎是故意为之的朱雀契约人一眼。

　　原来那个朱雀暴君就是经常被这样恐怖的力道‘伺候’的啊？怪不得越来越暴虐呢……想来他欺负人，应该是想把从自己契约人那里受到的委屈全部发泄在其他无辜人士身上吧？也真亏他还能乐在其中……换成是他，恐怕不出几日就被伺候成内伤了……

　　不情愿的扭过头来面对他仍然不想面对的现实。

　　“秋白……是你的儿子吧？”比起正面回答这种两面为难的鬼问题，还不如另起炉灶，转移注意力比较有效。九刹狡猾的避开了无法回答的话题。

　　“啊？！你见到他了吗？！我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他还好吧？！”一听到这个名字，外貌苍老的母亲马上忘记了自身的危机，担忧的询问起自己儿子的现状。

　　悲伤的咬住了嘴唇，她一直以为……她的儿子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呢……

　　“您、您真的是秋白学长的母亲？”刚刚称呼对方‘小妹妹’的清水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九刹口中的‘青少年’，称呼九刹为叔叔的这位少女同时又是学长秋白的母亲……好乱……他真的不知道这个辈分该如何论起了。

　　“是啊……我已经是‘母亲’了呢……”张开嘴想要再呼唤那个自己在梦里思念了无数次，可是最近却连对方的长相也越来越模糊的人。抬起手来，却无意中摸到了自己脸上松弛的皮肤时，紫叶感到从自己的灵魂深处骤然生出一种几乎是自己没顶的振颤。

　　“……不要看我……拜托……请转过去……”从刚才起就一直无法流出的眼泪终于汹涌出现，不想在人前哭泣，也不想让人看到她如今已经苍老不堪的面孔上纵横的泪水，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十分丑陋的少女颤抖着手臂挡住了自己的面孔，并死命的把本来往外爬的身体缩回原来的位置：“求求你们……转过去……不要再看我了……转过去啊……”

　　九刹叔叔……对了……那已经是她记忆中唯一还存在的美好的片断……其他的人没有关系……可是她不想让那个只记得她幼年美丽姿态的九刹叔叔心目中美好的印象被现在这付丑恶的模样所取代……只有他不行……只有他……

　　望着突然在意起自己容貌的少女，向来对自己情感方面迟钝无比的清水却突然敏锐起来。他望向满脸无法理解，莫名其妙表情的九刹之狐，叹了口气，拉住这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笨蛋，强行让他转过身去背对可怜的少女。看着不明白为甚麽要这样做的九刹似乎还想转过来提出疑问的样子，清水立刻出言阻止。

　　“叫你不要转过来没听到吗？！有话就这样说吧！”

　　“……可以倒是可以，但为甚麽……”

　　“住嘴！办正事要紧！你以为秋白学长还能撑多久？！”学校那边情势紧张，每浪费多一秒的时间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不是吗？

　　不以为然的皱了皱眉头，背对讲话对象让他觉得很不习惯，但不想为这件事再多担搁的九刹只好暂时放下内心的疑问，把注意力重新导回正轨。

　　竖起耳朵感到哭泣的声音似乎渐渐变小了不少，觉得对方情绪应该稍微平稳下来的他决定不绕圈子，直奔主题。

　　“紫叶……我想知道，秋白的妹妹被关在哪里？”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猛地停顿了一下，清水诧异的扭头望去，却发现秋白学长的母亲听到了这个问题之后呈现出诡异的表情。

　　呃……那个……疑问的表情是甚麽意思？

　　“秋白学长托我们来救你们出去……”实际上秋白只有委托他们来救他的妹妹一个人，不过既然发现了他的母亲也在这里受罪，没有理由不以其拯救啊……为了让似乎被遗忘到脑后的母亲不太伤心，清水选择了善意的谎言。

　　“……那孩子只是叫你们来这里就他妹妹一个人出去吧？”沉默片刻的母亲闭上眼睛，没有犹豫的拆穿了对方善意的谎言，苦笑起来：“他怎麽可能会托你们救他的母亲呢？在他的眼睛里，我只是一个服侍他的古怪老太婆罢了……”

　　“不是的！秋白学长真的是这样说的！”服侍他的古怪老太婆？等等……那个……秋白学长那时候所说的‘我家的晚餐都是由佣人准备好’里面所指的用人……难道就是她吗？！一般来说，有人会叫自己的母亲佣人的吗？！

　　“不可能。”母亲的笑容似乎更加苦涩：“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每天为他做饭的佣人，就是他的母亲啊……”

　　“……”难怪这样斩钉截铁的驳斥他的谎言呢……：“为甚麽不告诉他你是他的母亲？”

　　“难道让我告诉他，他的母亲就是我这个又丑又老，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掉的老太婆？然后让他才刚和我相认就承受失去母亲的苦果吗？”用力的摇头，母亲并不认为自己这样的隐瞒有错：“虽然看起来好像很坚强，但我知道，那孩子是很脆弱的，脆弱到根本就无法承受自己的母亲其实就是我这样的佣人……更何况……他是那样憎恨把他生下来的母亲……因为正是因为他的母亲……他才会出生在这个残酷黑暗的神社里啊……他希望自己没有出生过……因为那样就不用承受这种生为武器的命运……在我听到了这样的话以后，要怎样对他说，其实我就是他的母亲呢？！”

　　“……学长曾经说过，拥有至少三百年寿命的半妖，在大量使用必须以生命力为交换的力量后，就只能活到十九岁。还有两天就是学长十九岁的生日了，他认为自己再过两天就会死，所以才想要在自己死亡以前拯救他的妹妹……”虽然听到秋白亲口所说，但在内心仍然不愿意相信那个优秀的人会这样悄无声息的，在两天后的某个时间里突然永远的消失在世界上。清水在自己把秋白说过的话重复出来的时候感到喉咙发干，很不舒服：“他认为，只要自己死掉以后就会有人杀死他的妹妹……我似乎可以理解他的想法。他拼命的在自己死掉以前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曾经生存过的痕迹，就算一个人也好，他希望自己可以留在那个人的记忆里，通过别人的回忆继续存在下去……”

　　“……可能只是一个甚麽都不懂得局外人所说的话……并不是很有道理……但作为我个人的确是这样想的……”

　　“会这样想的秋白学长，其实只是在害怕死亡吧？”

　　“只有害怕自己死亡的人才会想要留下甚麽东西，让人们无法忘记他……真正想要死亡的人反倒不会有所留恋才队。”

　　“这样说起来，其实秋白学长好像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呢……他说他可以平静面对死亡，其实是因为他害怕死亡，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死。是不是相对的，也可以这样理解他对母亲的态度？他说他憎恨自己的母亲，其实是因为他认为他的母亲不会想要一个像他这样只懂得杀戮的孩子？”

　　“我觉得如果您真的对他说出您的身份，或许结果不会像您想象的那样糟糕吧？”

　　“你懂甚麽？！”才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被责备的母亲甚至连遮住自己面孔的动作都忘记了，她声嘶力竭的抽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孩子一个个的出生、死掉！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明知道他们会很快死亡，还是把他们生出来……让他们受苦……我有罪……我有罪啊！”

　　“……不要在责怪她了清水，你不懂这里面的内幕。”知道更多一些的九刹也要忍不住叹气。

　　其实紫叶真正害怕的不是秋白不肯认她，真正让她不敢去认秋白的原因……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很快就要像之前的其他孩子一样的很快死去……然后她就要被迫诞下另一个将要很快死去的孩子……在承受一次锥心之痛……这就像是一个无休无止的无限循环的恶梦一样。

　　“我知道你很爱护你的孩子……所以一定要帮我们救你另一个孩子出去。”

　　“……另一个孩子？”抬起头，反问，母亲的神色又变得奇怪。

　　“我不知道名字，但秋白说他的妹妹被关在这里。能告诉我她在甚麽地方吗？”怎麽这个反应？

　　“……可是……秋白并没有妹妹啊……”

　　“……甚麽？！”

　　“当时我只生了他一个而已，怎麽可能会突然冒出一个妹妹来？”

　　“……你确定？”

　　“……我会迷糊到连自己生了几个孩子都不知道吗？”

　　“……”

　　“…………”

　　“………………”

　　那麽……秋白那麽拼命……甚至不惜让控尸魔吃掉他的心脏……忍受非人的痛苦……想要解救的……究竟是……

　　……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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