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燃星火》趟月纪之

3、第三章

　　“若卿，我周六不在家吃饭。”
　　“出去吗？”
　　“我们公司不是在投资建设社区关爱中心吗，最近有个关爱中心已经运行了，所以我们进行二次考察，收集一下意见。”
　　“我能去吗？”
　　“可以啊，我们领导也说我可以有家属陪同的。”
　　“你太好了！”
　　宋韵看着兴致盎然的陶若卿，不知为何她又会对这个感兴趣，她最近似乎又是另一个极端了，走路哼歌，洗澡哼歌，连跑步都旁若无人地哼歌，真不知道最近有什么好事能让她这么开心。

　　陶若卿和宋韵周六来到新建成的社区关爱中心，陶若卿惊讶地发现，不仅仅有老人，还有孩子，她把宋韵拉到一边：“怎么还有小孩啊？”
　　“社区关爱中心，就是把一个区域无人看护的老人还有孤儿融合在一起，让他们不再有被抛弃，被遗忘的感觉，而是从新的家人，新的家庭中汲取温暖。”
　　她们正小声交谈着，一个小女孩拉着一个少年跑到他们面前，
　　“阿姨们好，我叫童语，这是我哥哥童言，他不能说话，所以我是他的代言人。”
　　“童语好，你好。”
　　陶若卿和宋韵跟她哥哥握手，她的哥哥不自然地笑着，宋韵跟陶若卿说：“若卿，我还有任务，先去找负责人。”又蹲下身对童语说：“你先跟陶阿姨玩，一会我再来陪你玩。”
　　“你几岁了啊？”
　　“我6岁，哥哥16岁。”
　　“是吗？真聪明。”
　　小女孩瞪着大眼睛重重地点头：“是啊，我很聪明但哥哥说我要谦虚。”
　　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样子，陶若卿不禁笑起来，抬头瞟见童言看向妹妹的眼神，满眼的宠爱似乎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星旗医院分院内，徐天全面色阴沉地拨通一个号码，
　　“对，应该是今天检查，但是还没有出现。”
　　“上次检查结果我已经发送了。”
　　“我的初步判断是内侧颞叶问题，深度原因还要……好。”

　　陶若卿这次体检选择了另一家医院，同样的套餐，她完成之后没有晕眩的感觉，她还想再问下医生头痛的情况，但这家医院异常忙碌，她等了一会，根本没有医生坐诊，她只得失望而归。
　　下周一还有更令她不自在的部门聚餐，她作为部门主管不能不出现，但面对任何人的劝酒她都一概拒绝，已经三年了，总经理应该知道她的秉性，应该不会再为难她了。
　　周一晚上，总经理举杯致辞，并向两位总管敬酒，她连连摇头，
　　“总经理，你知道我不喝酒。”
　　“玉总，我知道你很自律，但是我敬的这杯，你一定要喝，我是真心诚意地感谢你。”
　　“总经理，我不能喝。”
　　“玉总，你知道一句诗吗？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
　　众人安静的围在两人身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哎呀，玉总，你就喝嘛，就喝这一杯。”
　　苏玉恒只得喝了，这一杯酒度数很高，她只觉得嗓子很辣，脑子嗡嗡响，
　　“这玉总，一杯就醉，你们有住的离她近的吗，一会送她回家。”
　　“玉总……你家在哪里？”
　　“星城…尚园。”
　　“总经理，我家离得近，我可以送玉总。”
　　“好好……小陶是吧，辛苦你了。”
　　酒席终于结束了，陶若卿扶着苏玉恒出门，秋风瑟瑟，苏玉恒似乎清醒了，她松开陶若卿，喃喃地说：“我自己能走，我要骑车……”
　　陶若卿这才想起刚刚大家坐车抵达酒店的时候，苏玉恒便是骑车来的，比他们晚了10分钟，
　　“玉总……玉总，你现在不能骑车，我打车了。”
　　她只得一只手硬拉着苏玉恒，一只手推着自行车到了出租车旁边。
　　“我不坐车，我不坐车……”苏玉恒一看到出租车，又往后退，蜷缩着身体朝陶若卿肩膀上靠，酒味沾染上恬淡的香水味撞进时而炽热时而疏离的秋夜，陶若卿沉溺其中不禁失了神。
　　“还上不上了？”
　　“上啊，师傅帮忙把后备箱打开。”
　　在司机师傅的帮助下，她终于安置好了苏玉恒和她的自行车，满头大汗地坐进出租车后座，
　　“去星城尚园。”
　　“玉总，你家在几栋几号”
　　“16栋。”
　　此时，苏玉恒茫然无措地望着窗外，手紧紧地绞着，司机打开了电台，
　　“现在为大家播放一首《春夏秋冬》，愿夜行路上的你我都有人陪伴。”
　　“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秋风即使带凉/亦漂亮/深秋中的你填密我梦想……”
　　陶若卿轻轻地哼着，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春夏秋冬，寒暑交替，她多希望总有一个人在场，谱满前行的路。她转头看向苏玉恒，发现她不住地抖动着，手捂住了耳朵，嘴里不断嘟囔着什么。
　　“玉总，你怎么了？是发烧吗？玉总……玉总……”
　　她手忙脚乱地帮苏玉恒披上衣服，但她还是发着抖，眼里噙着泪，木然地瞪着眼睛，一声盖过一声地喊着：“程程，程程……”
　　“师傅师傅，去最近的医院！”
　　“好。”
　　司机关闭了电台，全速行驶着，苏玉恒慢慢不再发抖了，眼神也恢复正常了，她好像很累，靠着出租车车窗睡着了。
　　“小姐，还去医院吗？我看她好像没事了，可能醉酒了吧。”
　　时间也太晚了，她自己根本没办法带着苏玉恒去医院，
　　“还是到星城尚园吧。”
　　终于到了，她扶着半睡半醒的苏玉恒，苏玉恒指纹识别开了门，玄关的灯应声开启，这是一栋三层别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恢宏的城市夜景，高贵典雅的装饰昭示着主人的品味，厨房的自动清洁柜里是整齐的餐具茶具，让她觉得不舒服的是这里似乎没有生活的痕迹，只是冷冰冰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布景。
　　她让苏玉恒在最像主卧的床上躺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鉴于刚刚在出租车上的情况，她还是不放心回家，她给宋韵发了信息说今晚不回去，打算直接睡在客厅沙发上，如果苏玉恒有什么异常情况，她也可以第一时间发现。

　　这一晚上非常平静，她睡到早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却蓦然发现苏玉恒在窗前静静伫立着。
　　“……玉总。”
　　“你起来了？早餐在餐桌上你去吃吧。”
　　“玉总，你不惊讶我怎么在这？”
　　“我推测应该是你送我回家的，至于你在这里，我推测是太晚了……总之现在已经晚了20分钟了，你需要快点吃饭。”
　　陶若卿看了一眼手机，才6点20分，她疑惑地看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的苏玉恒，试探地问，
　　“玉总，你不记得昨晚的事了吗？”
　　“我记得，我喝醉了，之后就不记得了，我怎么你了吗？我以前没喝醉过，所以我不知道我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如果有的话我向你道歉。”
　　陶若卿脸颊上的红色迅速蔓延开来，她偷偷瞟了一眼苏玉恒，发现她仍然是毫无波澜的样子，才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陶若卿哭笑不得地轻拍了自己一下，‘脸红什么啊’,她低下头对自己嘟囔着。
　　“……没……没有……什么都没有，玉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有咖啡就够了。”
　　陶若卿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像是硬赖在她家里的，她心事重重地吃着早饭，一个问题萦绕着她，程程是谁呢？
　　她晚上回家，想把这件事跟宋韵说一下，但又觉得自己也没搞清楚就胡乱猜测别人的事不太好，另外最近宋韵也很忙。
　　“若卿，昨晚怎么回事？”
　　“哦……昨晚同事喝醉了，她一个女生不安全，我就送她回家，也太晚了，所以就没回来。”
　　“你没喝醉吧？”
　　“没有没有，你今天不忙了？”
　　“哎，终于闲下来一点，最近都没空跟你聊天，你那天跟童语玩的怎么样？”
　　“她太可爱了。”
　　“他们兄妹俩也挺可怜的，父母出车祸去世了，哥哥又不能说话，这妹妹每天都没人陪着说话，我去了一次，陪她玩了一会。”
　　“哦……”
　　“若卿，你怎么不太高兴啊，是不是我说了……”
　　“没有没有，宋韵，我今天有点累，先去休息了。”
　　“好……”
　　陶若卿轻轻关上门，她又想起了昨天苏玉恒的样子，那么强大的人也有那么脆弱的时刻吗，她也曾像苏玉恒一样，自己一个人在黑暗寒冷中瑟瑟发抖，而苏玉恒，是故意隐藏，不想让她知道她的痛苦呢，还是真的不记得了，不管如何，她也不该再好奇刺探别人的痛苦了。
　　而她，虽然阴霾已经淡去，但她真的走出来了吗，她有勇气继续前行了吗？她想起了妈妈最后对她说的话：“女儿，妈妈一直告诉你要勇敢，要洒脱，妈妈……走了之后……要记得，想起妈妈的时候，不能只想起这段时间的妈妈，那只会带给你痛苦，你要记得，妈妈真的灿烂地活过，真的为拥有的一切自豪过，要回忆起来……”
　　她没有做到，妈妈的回忆好像一个被离去封印的罐子，一打开来，只有彻骨的寒冷，她不敢回忆，因为回过神来只有自己一个人，但假装忘记，故意隐藏反而让她和周围的人如履薄冰更加痛苦。
　　她打开门，坐在沙发上，轻声唤着：“宋韵，我给你看个东西。”
　　“怎么了，若卿，你不是休息了吗”
　　她打开角落里的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相册，她忍住泪水指着照片上的人说：“宋韵，你看这是谁？”
　　宋韵仔细辨认，照片中的女生一头大波浪，红色的长裙风情万种，她迎着太阳开心又恣意地笑着，她看着陶若卿，“这是你吗？跟你长得有点像……”
　　“她说的对啊，她真的灿烂的活过……我们也拥有过那么多快乐的回忆啊，我为什么不能带着她的这些回忆，快乐地生活呢。”
　　宋韵瞬间明白了，她安慰着陶若卿：“对，阿姨多爱笑啊，她看到你现在肯定很开心。”
　　“她说过我是她拥有的最美的风景，我不能让她再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