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粥随记》温风散粥饧

281、2024.3.15

　　“还好我比较幸运，分到了北京。”
　　她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都颤了一下。

　　我们刚谈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我维持着情绪的稳定，对她也总是平淡而稳定的。没有大悲大喜，一切都那么温和而缓慢，和预期一样。我觉得很好。
　　那天我照常在学校食堂等她，她又不好好吃饭，在宿舍冲了一瓶奶昔跑过来——叫什么代餐。那玩意我喝过一次，真的很难喝。是上次我给她买了饭，又怕她所谓热量超标，把她已经泡好的那瓶顺走了，夜里通宵时候喝的。
　　喝了一宿，没超三口。
　　我无奈皱眉看她：“你不是说今天泡泡面？”
　　她笑起来，小脸圆圆的，说：“今天的代餐我挑了巧克力味的，好喝的。”还从兜里拿出两袋牛奶放下，“巧克力和草莓味的，你要哪种？”
　　“……巧克力。”
　　“好。”

　　聊到学习。
　　“其实我当时的成绩，在新疆那边去最好的学校的话，可能会进不了火箭班，那要想有出路就只能离开新疆。所以我才想赌一赌，考了内高。”她看着我，说：“还好我比较幸运，分到了北京。”
　　这一刻，无端的恐惧后怕从我脊柱漫上后颈，心脏都颤了一下。
　　我怔怔开口，“内高班是随机分配的？”
　　现在再次写到这里的时候，我依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只知道北京有一些学校针对新疆设置“内高班”，后来知道那是全国都有的，内地新疆高中班，对新疆开放招生名额，新疆生可以报考。
　　所以我一直以为，我们学校的新疆生都是报考来北京然后再分到我们学校的。
　　但原来，是一个念头，一个选择，然后在全国那么多省市区县里，偏偏来到三千公里外的北京，偏偏在这么大一个北京的那么多学校里来到我的高中，偏偏遇见了恰巧因为休学三年所以才能跨过年龄和她出现在一个学校的我，偏偏是学生会招新时候操场那么多人里，她偏偏在很少在学校露面的我面前，恰巧绊了一下，而我顺手扶住她肩膀。我根本没在意、也不记得，等她回神要道谢，我已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只是擦肩而过的交情。
　　时光长流里只取一瞬，大海汪洋里捞一根针，就是这个概率。
　　我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总说“我能遇见你真的好幸运，感觉有一步错过了就再也遇不到你了”。
　　我总回答：“该遇见的人总会遇到，这个时空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既定会发生的。而且就算你没有在学校遇见我，以后说不定也会通过其他渠道认识我。”
　　她总点头，但还总会再提。
　　现在我才知道，那些回答有多么苍白。所有人力可为的东西，面对这种概率问题，不堪一击。
　　我总说事在人为，想做的事，肯做才能做到，肯做就能做到，求天没用。
　　我总以为，她说的幸运，是指偶然看到我的名字，觉得很好听，见过我的人以后，又觉得我完全在她的审美上——而同时我恰巧也觉得她完全在我的审美上。
　　或者指，我们之间所具有的一切稀有的相同点，并且大部分都具有，这种条件概率的条件概率。
　　又或者是指，三观上的相同，性格上的相投，属性上的合拍，或者其他她认为我符合她理想恋人一切标准的情况下，我也恰巧认为她符合我的一切标准。
　　所以我才会说，“该遇到的人总会遇到”。因为自己越优秀，伴侣也会越优秀，这是人之常情。努力变好，就会遇到更好的人，这是自然规律。一个人只要想，就注定会遇到符合自己标准的人。
　　但是在这件事上，真的是纯凭概率了。
　　可能分配结果在0.2秒钟之内就能随机出来。
　　但这0.2秒里，蕴含了这个世界接下来的一切走向，甚至可能涵盖我的后半生。
　　我在想象，她第一次踏进这个校园时茫然环顾的样子。她一定不会知道，这是有可能遇见我的开始。
　　就像我当年刚来的时候，也是带着野心与抱负，从未想过六年后会有这样一段故事。

　　也许是因为过多的巧合与幸运，让她有时会觉得这一切不真实，以及担心我能否接受她的各方各面。
　　“你永远不用担心这件事。”我说，“你知道我是个理性的人。”
　　“嗯。”她点头。
　　“所以你是我千挑万选的理性选择。”

　　我从来不把爱情线加入人生规划，因为我习惯遵从理性，我不认为出于热情的决定能够带给我正确的指引，且热情大都来去匆匆。
　　我不做后悔的抉择。
　　但现在我觉得，仅出于理性，我的未来有她会更好一些。
　　我不后悔。

　　上个月的日记，刚翻到，决定还是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