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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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宣和二十年，三月。
历时半个月，从遍地枯黄到满眼绿意，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南阳郡。
三月的南阳郡，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展庭安骑马在前，张大力和沈冬至随行左右。后边是同行的护卫，中间还有王氏乘坐的马车。
临近城门口，一行人下马步行。随着进城百姓的队伍不断蠕动，展庭安他们到达了城门口。
展庭安看着高大巍峨的城墙，厚重结实的城门，以及笔锋凌厉的“南阳郡”三个字，不由长舒一口气，终于到了。
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是进城的百姓们在等着交钱进城。一行人下了马，排在了队尾，只有王氏和沈霁晴依然在马车了。
进城的队伍慢慢往前蠕动着，闲来无事，展庭安就打量起进城的百姓。
那些挎篮的妇人挑担的汉子，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满脸风霜。破旧褴褛的衣衫，遮不住佝偻的身躯，疲倦不堪的脸上，双眼呆滞麻木，看不到对生活的希望。
对此，展庭安很是不解。南阳郡经历了战火的侵袭，百姓们生活艰难不能想象。但是南阳郡如今已经安稳了三四年，按说百姓们应该对以后得日子充满期待，而不是眼下这种麻木不堪。
看来，南阳郡存在很大的问题。唐河县所表现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展庭安正想的出神，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抬眼往后，远处几匹骏马疾驰而来，转眼间就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差役们呵斥着排队的人群退至一旁，让出了中间的位置，方便骑马的来人进城。
守城的差役点头哈腰地给为首的那位公子哥行礼问好，那位公子哥显然很是习惯，目不斜视，直接骑马冲进了城。随行的侍从随之打马跟上，最后的一名随从扔给差役一锭银子，说了句“公子赏你们喝酒！”
话音未落，人已远去。差役笑呵呵地捡起地上的白银，随手塞入衣襟。而后一改刚刚的卑微讨好，对着围观的百姓们横眉竖目地吼道：“看什么看！还进不进城了！赶紧交钱！”
排队的人群顿时一静，个个低眉敛目，唯唯诺诺地站好。轮到自己了，就麻利地掏出铜板，然后赶紧进城。
张大力看到这一幕，不由骂了句：“狗仗人势的东西！”
展庭安沉思着没有开口，只是吩咐沈冬至去打听一下那个公子哥的身份。
沈冬至点点头，就来到了城门口。
守城的差役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想进城的赶紧排队！别再这儿添乱！”
沈冬至笑着塞给对方一块碎银，笑着说：“大人辛苦了！刚刚骑马的是哪家公子！好生威风！我家公子素来喜欢结交朋友，对刚刚的公子很是仰慕，想寻大人打听一二。”
差役颠了颠手中的银子，对沈冬至的识趣很是满意，想着今日真是赚到了，不由心情舒畅，就开口说：“今儿大爷心情好，就勉为其难给你指指道儿！刚刚骑马过去的是吕公子！”
沈冬至说：“吕公子？”
差役斜了一眼沈冬至：“连吕公子都没听过？小兄弟是外地来的吧？”
沈冬至笑着恭维道：“大人英明！我们是从北边过来的，今日刚到，这不就要进城呢！”
差役说：“看在你如此识趣的份儿上，本大爷就给你解解惑。咱们南阳郡的郡丞姓吕，刚刚的吕公子是吕郡丞的独子。”
沈冬至笑着说：“原来是郡丞家的公子！看来我家公子是结交不上了。”
差役说：“吕公子是谁都能结交的？赶紧回去排队去！别以为上前攀谈几句，就能插队进城！本大爷可是个有原则的人！”
沈冬至陪笑说：“小的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沈冬至回到队伍里，在展庭安耳边低语几句。
展庭安挑着眉梢，琢磨了几句，“吕郡丞？”
张大力说：“区区郡丞之子，就能如此张狂！”
展庭安沉思一番，说：“吕氏，是南阳郡本地的望族。就是不知这位吕郡丞，是不是南阳吕氏的嫡支。”
张大力思索着说，“如果真是吕氏的嫡支，大人在这南阳郡，怕是不好施展。”
展庭安轻笑一声，“好不好施展，总得试试才知道。不过，不太容易是真的。”
沈冬至担忧地抬头看了一眼展庭安，见展庭安脸上并无一丝焦虑，又低下头，沉默不语。
随着前边队伍的不断减小，一行人很快就排到了城门下。
守城的差役看到沈冬至，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展庭安，然后说道：“这位公子气度不凡，如若真想结交吕公子，也不是不可能。”
展庭安使个眼色给沈冬至，沈冬至会意得点点头，而后掏出一个荷包，递到差役手中，笑着说道：“还请大人指点一二。”
差役用手指捏了捏荷包，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笑着说道：“看在公子如此知礼的份上，我就多嘴几句。吕公子喜欢在城外的雅闲居举办文会，这位公子可以以文会友。”
沈冬至一脸感激，连连说道：“谢谢大人指点！如若我家公子真能得吕公子青睐，回头一定重谢！”
差役笑哈哈地说：“不敢当不敢当！公子能得吕公子的赏识，那是公子的运道。”
把荷包塞进衣襟，差役挥手示意他们过去，等到王氏的马车过来，意思地掀开看了两眼，就放了行。
进了城，看着城内整齐簇新的街道，往来脸上没有多少笑意的行人，众人都有些沉默。
车厢内的沈霁晴掀开车帘望向窗外，看着略显冷清的街道，疑惑地说：“排队进城的人这么多，为何城内一点都不热闹？”
然后错开身子，在窗口给王氏留个位置，指指点点说：“老夫人您看！南阳城的街道这么整洁漂亮，比咱们松林县繁华太多了！为何就是觉得冷清呢？”
沈冬至解释说：“南阳城的街道崭新漂亮，不是因为繁华，而是战后刚刚翻新过。至于为何这么多人，街上却如此冷清……”
话说了一半，沈冬至看向展庭安。
展庭安笑了笑没有说话。
车上的沈霁晴问到：“为何？”
沈冬至干咳一声，“这得问大人。”
沈霁晴哼了一声，放下帘子，不再理会自家哥哥。翻出车厢里的暗格，把零食糕点拿出来，伺候着王氏喝茶吃点心。
车外的一行人都不再吭声，只是沉默地走着，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氛围里显得尤为响亮。
展庭安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南阳城因为重新翻修，不论是街道还是两边林立的商铺，都显得光鲜亮丽。平坦整齐的青石板，簇新精巧的屋檐，迎风招展的布幡，一切都是那么的繁华昌盛。唯有墙角偶尔露出的深褐色污渍，召显着这座城郭曾经遭受的战火纷乱。
张大力犹豫再三，最后说道：“大人，咱们昨晚是在城外的驿站住宿，按说，驿站的人肯定要通知府衙的人新太守已经到了。为何到了现在，还没人前来迎接？”
展庭安笑着说：“你也说了是按说，万一驿丞没有上报呢？”
张大力说：“这怎么可能？”
展庭安笑着反问：“为何不可能？”
张大力说：“新太守上任是大事，驿丞不可能不告知城内。吕郡丞既然是本地望族，收拢一个小小的驿丞，还是不在话下的。”
展庭安说：“如若吕郡丞真是南阳吕氏，那么给个下马威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大力：“大人是魏大将军亲派的，再怎么望族，总要给魏大将军面子。”
展庭安：“给魏大将军面子，与给我下马威，并不冲突。”
张大力疑惑不解，“这……”
展庭安看向沈冬至，“你给张大哥解释一二。”
沈冬至：“张大人，正因为公子是大将军派遣的，他们才要试探一二。”
张大力望向沈冬至，仔细着听沈冬至解释。
沈冬至：“吕氏是南阳本地的望族，肯定想要掌控整个南阳郡，说不定上任太守离职，他们就存着心思拿下太守之位。如今公子成了新任太守，他们脸上无光，肯定要让公子知道，一个外来人想要主政南阳城，不是那么容易的。”
张大力还是不明白，催促沈冬至直说。
沈冬至：“如果公子是魏家人，那么不管他们心里如何想，大面上总是要臣服的。眼下公子和魏大将军并无直接的联系，他们并不怕因此而得罪了大将军。”
“再则，魏大将军是手握军队，把持着西北的大部分州府不假，但是，下边州郡县镇的实际政务，还是得依靠本土望族乡绅的支持与辅佐。一个外来没有根基的主政官，是很难独自顾及整个城郡的方方面面。假如本地的望族全都抱团合力对付主政官，魏大将军是不可能一意孤行地支持主政官，他总不能把本地所有望族乡绅都砍头抄家。否则后方不稳，魏大将军在前线就不能毫无顾虑地攻城略地。因而，在派遣的主政官和本地望族之间，魏大将军只能是降罪于主政官，安抚望族。”
张大力明白过来，“所以说他们要给大人一个下马威。大人如果听从他们的安排还好，一旦大人想要反抗，他们就会合力对付大人。反正他们不怕魏大将军灭门抄家。”
沈冬至点点头，“就是如此。”
张大力思索了好半天，然后一脸震惊地说：“他们，他们这是……他们想要架空大人！让大人做个傀儡太守，实际政权还在他们手中！”
展庭安一脸欣慰地看向张大力，赞许地点点头。
张大力苦笑一声，“大人，他们都想着怎么争权夺势呢，您还笑得出来。”
展庭安一脸风轻云淡，说：“总归都有这么一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办法解决就是。”
张大力不再言语，默默品味着展庭安和沈冬至的话。
一时寂静无声。
展庭安派人询问了府衙的位置，而后直接顺着指路人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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