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玄鸟至》辛未未未

13、春分玄鸟至

　　白意的身形在茫茫雪地中显现出来，她缓缓的朝一片密林走去。

　　她的身后跟随着火红色的九尾神兽乘黄，乘黄缓缓落地后，收起张开的双翼，朝前踱步，跟上白意。

　　白意举起右手，向着身前的虚空轻挥，虚空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弧形入口，是一个闪着淡淡蓝光的屏障。

　　白意径直走向屏障，随着她走入屏障，她的身形也渐渐隐没屏障之内，毫无踪迹。

　　乘黄尾随其后，背上托着仍在昏睡的三位仙君，昂首步入屏障，身形也消失在纷纷白雪中。

　　待乘黄的最后一根尾巴没入淡蓝色屏障后，入口也随之逝去。

　　夜色中，只看见入口消失处，依旧树木丛生，雪花飞舞。

　　朱雀将军、青龙将军此时正在案前下棋，他们身侧一身玄色铠甲的玄武将军，正背对着下棋的两位将军，认真而专注的望着眼前的沙盘，时而踱步思考，时而拿起沙盘上的旗帜、或是小泥人，进行布阵及战术预想。

　　青龙将军看着一旁托腮苦苦思索的朱雀将军，神情泰然的执起案上的青玉茶盏，啜饮一口后，慢悠悠的说道：“阿卿，这些年你的棋艺依旧是毫无长进啊。”

　　朱雀将军听罢，也不理会青龙将军的调侃，轻哼一声，继续研究棋局。

　　青龙将军觉得无趣，看向右侧负手而立的玄武将军，道：“师兄，要不你过来帮阿卿师妹看看？”

　　玄武将军转身看向青龙将军，又看了看木案，淡淡的说道：“不必了。”

　　木案上摆放着一个透明的琉璃棋盘，棋盘上白色琉璃棋子很显然处于败势，而黑色琉璃棋子步步紧逼，可以预见，不出三个回合，白色琉璃棋子将会无路可走。

　　青龙将军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他握着茶盏的手指一紧，随后，青龙将军严肃的说道：“有人进了结界。”

　　朱雀将军听闻，抬起来头，只见她秀眉紧蹙，凤目中在帐灯的照耀下，似有水波流动。她将执着的白色琉璃棋子放入棋盒，看向一脸严肃的青龙将军。

　　忽听得帐外有天将来报：“禀报将军，有一位白衣女子和一只九尾妖兽闯入了军营，末将见元将军、墨心仙子和春分仙君都躺倒在那只九尾妖兽背上，生死不知，遂不敢阻拦，请将军责罚！”

　　靠近营帐门口的玄武将军，率先踏了出去，他对前来禀报的天将颔首示意，便随着将士的步伐走向军营入口。

　　总帐内，朱雀将军和青龙将军同时站起，也跟了出去。

　　三位将军到达军营入口时，入眼却是一片银白的景象。

　　雪地中，站着一位白衣女子，她的衣袂在风中翻飞，银白色头发长长的垂曳在裙摆上，微微卷曲。她银色的瞳仁，在营帐火光的映衬下，熠熠如星辰闪烁。

　　白衣女子身后，有一只火红色似狐妖兽匍匐在地，它的双目紧闭，似在假寐，它背上躺着的正是元乂、墨心和春分。

　　见到三位将军到来，白意上前一步，对着三位将军拱手并半抚下上身，柔声说道：“深夜闯入军营，却属冒昧，白意受朱雀将军相邀，本应明日前来，今夜提前叨扰，实有不情之因，还请众位将军见谅。”

　　朱雀将军见到白意提前到来，确实有点讶异，但听完白意的道歉后，她赶忙快走几步，行至白意身旁，扶她起身，对她说道：“意儿，你能来就好，不必道歉。只是……”，朱雀将军走到乘黄身畔，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分别探向墨心、元乂和春分的穴道，确定他们生命无恙后，回头看向白意，继续问道：“他们怎么了？”

　　白意听到询问，眸中银光闪烁，似有窘迫和难言之隐。

　　朱雀将军顿时了然，她微笑着对大家说道：“白意仙尊护送三位仙君回来，想必已然疲惫，如今夜色已深，先去客帐内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日早说。”说完，朱雀将军吩咐将士和仙娥分别带白意、墨心、元乂和春分回各自营帐休息，又揪出在仙娥身后探头探脑的琥珀，让他也回去休息，之后便一左一右拉上青龙将军和玄武将军，往军营总帐方向走去。

　　回总帐的路上，青龙将军疑惑的问：“阿卿，你何时认得白意的，好像还很熟络？”

　　朱雀将军叹了一口气，略带伤感的道：“还不是因为我家墨心身体羸弱，需要定期调养。”说罢还假势用衣袖抹了抹眼睛，抽噎了一声。

　　“呸！”青龙将军嫌弃的道。一向温柔如水的青龙将军，也只有在他的小师妹面前才会举止失常，他举手拍下朱雀将军拉着自己衣袖的左手，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朱雀将军呜咽一声，刚放下的右手，作势又要抬起来抹泪。

　　玄武将军见罢，开口缓和道：“卿心师妹如此，必是有不能言明之理，日后她若想说，自会告知，你就不必再问了。”

　　青龙将军见状，泄气的道：“好吧。”

　　“其实……”朱雀将军的声音弱弱的传入青龙和玄武两位将军耳畔，“我没有难言之隐，只是现在困了，不想费脑去回想，哈哈。我先去休息了，明日见！”话音刚落，不待身侧两位将军反应，朱雀将军的身形一晃，已然朝她休息的营帐飘去了。

　　留下青龙将军和玄武将军面面相觑，在夜风中凌乱。

　　翌日，二月初三，晴。

　　墨心一早便在厨房内忙忙碌碌，一会儿添柴，一会儿又往锅里倒了什么在使劲搅拌，一会儿又在砧板上切着什么，一会儿又去厨房的角落拿了什么在案板上揉搓。琥珀则一心跟在墨心旁边，留神的看着，时不时跟她说些什么。

　　元乂卷起帐帘时，看到的便是墨心用一根圆柱木棍在推着一团奶白色的东西，琥珀右手叉腰，左手对着那一团奶白色的东西指指点点，嘴巴一张一合。

　　元乂好奇的走向墨心，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呢？”

　　墨心抬眼看了下元乂，手中的动作不停，对元乂说道：“你吃早饭没？”

　　“没啊，我本来是想去喊你一起吃早饭的，去到你的营帐却没见到你。于是我又去了春分的营帐，他也不在，我还以为你俩一大早去干什么了呢。”元乂站在一旁调侃道。

　　“啊？他不在吗？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今早洗漱完我便来了厨房。那边有一碗玉露丸子，你拿去做早饭吧。”语毕，墨心脑袋微侧向右边，用眼神示意元乂，让他试试木桌上放着的一碗丸子。

　　元乂走到桌前，看着眼前的琉璃碗。碗里的汤呈乳白色，汤上漂浮着三片薄荷叶尖，他拿起木盒里的一柄汤匙，放入碗中微微搅拌了几下，碗里有六颗丸子，丸子看上去似白似灰又似绿。

　　元乂心里有点忐忑，他回头望向琥珀，没料到琥珀也在望着他，还对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是表示可以安心吃吗？元乂心里疑惑，他又把碗移至鼻尖嗅了嗅，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

　　于是，元乂闭上双眼，带着些许决心，浅浅的喝了一口汤。

　　一口汤喝下，元乂顿时眼睛睁大，他浅褐色的瞳仁里竟闪着惊叹的光彩，只见他用汤匙舀了一个丸子，放入口中。

　　元乂边嚼边品尝：丸子是牛肉做的，外皮软糯可口，咬开又带着牛肉的醇香，肉质绵密多汁、弹力十足，肉汁中透着些微薄荷的凉意以及甘甜。

　　元乂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人间的原野，原野绿意葱茸，牛羊成群，人们在原野上欢歌笑舞，畅快无比。

　　元乂又往嘴里塞了个丸子后，端着碗，边向墨心走来边口齿模糊的说：“墨生，里的王子真好吃啊。”

　　“你说什么？”此刻专注擀面的墨心，并没有听清元乂说了什么。

　　元乂把口中的丸子吞下，又喝了口汤，才答道：“墨心，你的丸子真好吃啊！”

　　“我知道啊”，墨心头也没抬，放下手中的木棍，改用双手揉面，“不然怎会叫你吃。你那碗已经是今天的第三锅了，总算是做到令我满意的味道了。”

　　墨心把揉好的面用纱布盖着，转身去准备牛肉馅。

　　元乂问道：“你这么早起来做丸子是为何？”

　　“今日是意姐姐的生辰，我的丸子是做给她吃的。”墨心又往锅里加了一些水，等水烧开的期间，墨心揭开纱布，把准备好的牛肉馅依次裹入到在案板上一个个摊开的面片里。

　　“竟是白意仙尊的生辰，可我什么也没准备，这可如何是好？”元乂喝完最后一口汤，苦恼的问道：“白意仙尊有什么喜好啊？”

　　“你要准备生辰礼吗？”墨心盖上锅盖，解下围裙，到水池边洗手。

　　琥珀唤来两个仙娥，开始收拾墨心留下的一堆残局。

　　“是啊，而且白意仙尊昨晚救了我，我也想报答她，”元乂点点头，把墨心拉到木桌旁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

　　“药，”墨心吐出一个字。

　　“什么药？”元乂追问。

　　“意姐姐师从神农氏，医术高明，她最感兴趣的便是天地间的药材，越珍稀越好。”墨心端起茶，喝了一口，继续道：“不过嘛，珍稀的药材想必你今日也拿不出来了，我还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元乂看着眼睛微眯的墨心，内心有点不安。

　　“昨夜意姐姐不是摘了血檀花嘛，血檀花是药引，自然是会制成药丸。那药丸制成后，功效如何，又该怎么辨别呢？”墨心灿然一笑。

　　在这充满暖意的厨房中，墨心的笑容明媚，元乂却觉得寒意森森。

　　“我的丸子煮好了，我去盛给意姐姐。至于我的提议，你好好想想吧，哈哈哈。”墨心端着两碗玉露丸子，笑着走出了厨房。

　　墨心走后，元乂坐在木椅上，眼神里充满着惊恐。

　　墨心来到白意休息的营帐门口，唤道：“意姐姐，意姐姐，你起来了吗？”

　　“墨心妹妹，进来吧。”从营帐内传出白意柔和的声音。

　　墨心走入帐内，往西边瞧去，白意正在用麻布擦拭着湿漉的双手。

　　墨心把端着的碗放在营帐中央的木桌上，走去帮白意擦手，然后拉她坐在木桌旁，自己也靠着白意坐下。

　　墨心把其中一碗玉露丸子推到白意跟前，揭开碗盖，开心的对白意说：“意姐姐，生辰快乐！这是我亲手做的玉露丸，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白意柔柔的笑了，她说：“每年生辰，你不是送我奇奇怪怪的生辰礼，便是给我做各种奇奇怪怪的吃食。这次又是什么？”她执起汤匙，舀了一个灰中带绿、颜色怪异的丸子，放入口中。

　　“好在这些吃食只是模样怪异了些，味道都很合口，”白意咽下玉露丸子，淡笑着说道。

　　墨心听到白意赞许，眨了眨眼睛，窃笑着说道：“多亏了意姐姐，我才能一展拳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