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无》一只猫的潜伏

4、第4章

　　“殷姐姐！”许念念泡好茶，从厨房走出来。
　　一个玻璃杯子里面飘着一些茶叶，绿色的。
　　其实，殷舍利是想喝白水的，她早就不喝茶了，以前被她那个和尚师父按着脑袋喝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自从她死了之后，她就只喜欢喝普通的水了，当然甜一点最好。
　　“那个，许念念，有白水吗？”
　　殷舍利说完又补充道：“我徒弟要喝。”
　　“哈？”万俟斯疑惑。
　　“哦哦哦，矿泉水可以吗？”虽然许念念不明白鬼要怎么喝水，但是她还是去自己卧室接水去了。

　　许念念转过身子后，殷舍利对着万俟斯做了个鬼脸。
　　她轻声说：“人家好心泡茶，我不能坏了人家性质。”
　　“知道了。”万俟斯无奈地说，反正她说话许念念也听不见。

　　许念念的卧室有一个大的水桶，她用一次性纸杯接好水，端给殷舍利。
　　“谢谢。”殷舍利，站起来，接过水，“我先到处看看，你就在这里不动。”
　　许念念点头。

　　整个屋子一共没多大，客厅很小，厨房只能站的下两三个人的样子。
　　卧室有两个，一个大的，一个小的，许念念似乎是住在小卧室里面。
　　殷舍利打开大卧室的门。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旧味道。这个屋子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

　　窗户紧闭，阳光洒在整个屋子里面。各种东西上面都有薄薄一层灰，床铺很乱，连铺床的被单也很乱，就好像有人在上面用力乱蹬一样。
　　“这个地方，阴气好重。”殷舍利皱眉头喝水，“而且是很臭那种。”

　　“师父。”万俟斯小声地说，“这屋子死过人吧。我能看到床上有黑色的污渍，就好像干了的血一样。”
　　床上其实是没有血，万俟斯看见的那些，应该是什么怨念固化在这里。
　　“嗯，我也看见了。”殷舍利说。

　　她往屋里面走，把窗户打开，窗外的防盗网上面用木板垫着，放着几个已经干涸的陶盆，盆里是枯了的植物。
　　是花吗？
　　想到这里，殷舍利转过头环视整个房间，她才发现这个房间一点花都没有。
　　在许念念父母死后，她应该从来没有进过这个房间。

　　看过这里，殷舍利没有看见任何鬼魂的痕迹，她又转头去到另一个卧室门口。
　　许念念坐在沙发上，好像是在看手机，不过她的眼神时不时还往这边瞟。
　　“许念念，我能进你卧室吗？”殷舍利问她。
　　许念念一听，赶紧过来把门打开。
　　许念念先进屋，站在一边，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殷姐姐，有发现什么吗？”许念念问道。
　　殷舍利摇摇头，说：“啥也没有。”
　　屋子里面很多书，柜子上，地上。房间里面东西多，但是不脏也不乱。衣服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挂着，桌子上还有几瓶玻璃瓶摆着。
　　“姐姐，上次来的老道长说我们家有鬼魂徘徊，所以给了我几张黄符，让我贴在屋子的四周，但是我贴了之后，也不起作用。”
　　“姐姐你看看，这些符，是不是好的啊？”

　　殷舍利习惯性地想拒绝她，一来是她也看不懂这些东西，二来是她根本不喜欢多管闲事，把鬼揪住，要么打散，要么送去地府，她工作就算完成了。

　　“师父，让我看看。”万俟斯此时开口说道。

　　殷舍利捞捞后脑勺，把许念念手里那团纸拿过来。
　　符大概是她从墙上撕下来的，背后都掉了皮，被折成小块。
　　殷舍利把符打开，单只手捏着符一段，悬在万俟斯面前。
　　“我给我徒弟看看，她会看这些。”殷舍利说。

　　万俟斯瞅了一阵，又伸出小手去摸。
　　“师父，这就是很普通的驱鬼符，安宅的。”万俟斯说，“如果鬼真是她父母的话，这个符肯定没用的，这个符不挡亲人。”
　　万俟斯摇摇头，看着许念念。那条白色的长裙挂在她身上，显得她格外地可怜。
　　“那个老道长，根本就不打算帮她吧。”万俟斯叹气道。

　　“那老头，收了你多少钱？”殷舍利问许念念。
　　“道长没收我钱。”许念念说，“我没钱，道长拿走了我爸的钓鱼的东西。我反正也不需要那些东西。”
　　“行吧。”殷舍利说，“那你和我说说，你都遇见了什么情况吧。”

　　许念念转动眼珠，抬头，好像在想要从什么地方说起。
　　她边想边往外走，让殷舍利也出来。
　　许念念顺手把门给关上。

　　两人一鬼坐在沙发上面。
　　许念念此时开口说道：“我爸死了之后，家里面就有点不干净了。半夜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厨房里面有人在洗碗，还经常梦见我，梦见有人说要杀了我。”
　　“师父。”万俟斯半挂在殷舍利耳朵上 ，“这是他爸吧？”
　　殷舍利轻轻地点头。
　　许念念听不见万俟斯的话，她继续说着：“后来，我妈死了之后，安静了一段时间，但没有多久，大概也就十几天吧。半夜的时候，客厅明明没人，但是总是很吵，有人在摔东西，可是我第二天起来看又没有。厨房里面的水龙头总是自己打开，冰箱的菜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消失。
　　“殷姐姐，老道长说，这大概率是我爸妈的灵魂没走，他说这是家务事，他管不着，所以才让我来找你的。”

　　殷舍利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不过我今天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这几天我就住在对面的那个旅馆那里，如果有异常情况的话，我会马上过来的。”
　　“姐姐，你要是不介意，要不要就住在家里的”
　　殷舍利摇摇头，说：“不了，就一个马路的距离，两三步就到了。”
　　许念念微笑着说：“好。”

　　出了院子之后，万俟斯又开口问道：“师父，这小孩好奇怪啊。”
　　“嗯，是有点奇怪。”殷舍利说，“明明父母才死了不久，看上去不但不难过，反而很开心。”
　　“不问问吗？”万俟斯说。
　　殷舍利摇摇头，“许念念是活着的人，帮她解决了问题就行了，我想，就算我把她父母的灵魂打碎了，她也不会在意的。”
　　万俟斯抿着嘴。
　　“那我们怎么不住她家里？”万俟斯说，“她刚刚看上去好像还是有些害怕。”
　　“另外那间屋子，我估计许念念自己都再也不愿意进去，刚刚你也看见了，那大概率是凶杀案现场，听许念念的话，她妈妈就是那个杀人犯。不过，我们这种人常年在刀尖上面跳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殷舍利说到一半，忽然停下。
　　“师父怎么了？”
　　殷舍利看着面前的楼房，沉思着。
　　“这里有两个旅馆，要选哪一个好呢？”
　　“……”
　　“这个旅馆看上去比较新，那边那个看上去好像要旧点。选新的这个吧，你觉得呢？斯斯？”
　　“左边的。”

　　万俟斯无声地看着殷舍利办好入住手续，这个人，一个人开了个两人间。
　　房间在三楼，窗户开口可以看见许念念家的阳台还有楼下的街道以及他们院子的大门。

　　殷舍利躺在床上，继续说刚才的话。
　　“最重要的是，人死了之后，都会被无常收走，除非……”
　　“除非什么？”万俟斯敏感地发现这个问题和自己有关系。
　　“除非那个鬼死的时候有很深怨气支持他，而且在无常来之前有意识地在躲，不想去地府受审或者干脆不想投胎。”
　　殷舍利只说了一种情况，还有种情况，她看了看万俟斯的眼神，把话咽了回去。
　　“这样…”万俟斯眼中一瞬间失神。
　　自己死的时候明明没有乱跑，怎么就没有无常来接她呢？还在桥上吹了那么久的冷风。
　　万俟斯想问，但她直觉殷舍利也不会告诉她，于是乎她把这个问题埋好，留给将来。
　　“所以说，这对夫妻有意识在躲避我们这些人。”殷舍利接着说，“我们要是睡在许念念家里，她爸妈肯定都不会回家了，那就只能在她家休年假了。”

　　抱着不休年假的心态，晚上一来，殷舍利早早就要睡了，睡之前，她把万俟斯解下来扔到靠窗的那张床上。
　　“我先睡，徒弟你看着外面的情况，晚上的时候你要是想睡觉，就把我叫醒，换班。”
　　“哦，知道了。”

　　万俟斯此时此刻还是小人模样，她坐在窗台上面，抱着那块罗盘。
　　这块罗盘有仙气，三十七层中有好几层可以定鬼的位置，不过万俟斯此时还不知道怎么用，就算读着古书，她也还是只会最内层的九层。

　　殷舍利给她拿白酒杯装了点橙汁，又把自己的手机给她了。万俟斯把蓝牙耳机当作音响，放在一边。生前喜欢听的歌她找了几首出来循环播放。

　　许念念的母亲，肯定就是枪刀杀里面指的那位杀夫之妻。许念念说他爸先死，母亲是之后才去世的。
　　万俟斯猜测，母亲应该是自杀的。至于母亲为什么要杀死她的丈夫，又为什么在几天之后自杀。这两个人死了之后，听许念念的话，似乎还会在客厅打架。寅位的那位暴徒，多半是两人中的一个。
　　他们又都不约而同地都不愿意去投胎，是为什么？

　　万俟斯内心有很多种想法。
　　她和殷舍利不一样，殷舍利只想着解决问题，万俟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万俟斯不知道许念念今年多大，她目测大约许念念在上初中，看起来，似乎没有亲戚带着她。
　　唉……
　　万俟斯抱着“橙汁桶”喝下去一大口，忽然有一些想自己的父母。

　　鬼不需要睡觉。
　　万俟斯听着音乐，看着月亮，顺便还用殷舍利的手机玩游戏。
　　第一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出现。
　　第三天晚上，正当万俟斯后悔自己没有带些其他东西来的时候，她忽然感受到一股从路口不远处缓慢而来的鬼气。
　　她无师自通地把自己的气息收起来，正要回头叫醒殷舍利。
　　转头一瞅，发现殷舍利那张大脸就在眼前。

　　万俟斯被吓得往后退，差点掉下去，殷舍利即时地捻住了她的衣领。
　　殷舍利还“死皮赖脸”地在笑。

　　万俟斯跺脚，说：“我明明不需要在这里值夜班对吧！师父！你自己可以起来的！”
　　“没有没有。”殷舍利用食指轻轻拍拍她的脑袋，说，“万一我感觉不到，或者感觉错了呢？没有起来的话怎么办，你还是很重要的。”
　　“我要报酬！等我身体找回来了之后，师父你要带我去吃大餐。”
　　“哈哈哈。”殷舍利小声地笑，“行，等这次结束，我们就去取你的身子，然后我请你吃京都最贵的饭店。
　　“不过。”殷舍利伸出手指往外指，“现在还要做正事。”

　　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院子门口，有一只女鬼从院门穿了进去。

　　“会抓鬼吗？”殷舍利一把把万俟斯提起来扔到自己肩膀上。
　　万俟斯抓住前几天自己编的那几个小辫子。
　　嗯？这几个小辫子还在呢？
　　“不会，我只会理论上的，没有实践过。”万俟斯摇摇头。
　　殷舍利不知道从哪里套出来一根小棍子，她伸手一甩，棍子忽然变长，在空中弹动一下。
　　一根深红色的长木棍，两头有些简单的金边雕花，在万俟斯看来，棍子浑身散发着黑色的雾气，最里面的棍身却有金色的微光。
　　万俟斯背部忽然有一阵不适，这棍子看上去打了不少鬼的样子。

　　“师父我死之前不是道师，死了之后也没学过道师那一套。我抓鬼不用那些道具，就一根棍子，把鬼打服了就好了。”

　　于是，殷舍利抓着这根棍子，走下楼。
　　她站在许念念楼下的院墙边，轻轻一跳，从墙边直接三两步，单手抓住墙沿，踩了上去，接着迅速却又几乎无声地蹲在许念念家的阳台角落。
　　“师父……”万俟斯想开口轻声说话，却被殷舍利放在她嘴上的手指挡住了下面的话。
　　“斯斯，现在不要说话。”
　　殷舍利分明没有开口，但是万俟斯却听得见她声音。
　　嗯？
　　“斯斯，这是传心声，只有同一对黑白圆玉的人可以用，以后我会教你的，你现在还不会。”
　　好吧，万俟斯停下自己徒劳的尝试，点点头。

　　忽然一下。
　　万俟斯和殷舍利不约而同地看向房子大门。
　　有团黑气从那头渐渐渗透过来。
　　几秒之后，一个完整人样的女鬼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