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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盲音综合症》 ...

  •   *狗卷棘单人《盲音综合症》(完)
      *故事开始的时间点是介于前传和本番之间*

      正文:

      从小到大我一直认为怪物仅限于电影画面之中,舞刀弄棍的女性只有舞台上的巴御前将军,而熊猫必须去上野动物园才能看到。或许在某个角落里确实有着世人所不知晓的奇人异事,但我从未想过自己能有幸窥觊另一个世界。

      他们出场的时机相当不妙。

      晚上九点五十,我在艺术中心琴房里独自做日常练习,离闭馆还剩十分钟。弹完最后一曲正纠结刚刚是不是错音时,整个房间忽然开始剧烈摇晃。以为是地震来临,然而我却无法起身逃跑,一团诡异黑雾不知何时缠住双腿,如同锁链般牢牢把我困在原地。

      随后窗户爆裂,有人从外一跃而入将我从琴凳上拉起来,天旋地转中跟着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几秒前我所在的位置一片狼藉,整架钢琴碎裂一地,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奇形怪状说是怪物也不为过的东西——腾腾黑气包裹住不断蠕动、像座用无数腐物随意堆砌而成的肉山,顶部密密麻麻长着三排眼睛。它的手中还握着黑雾组成的“绳”,另一端则一路延至我的小腿。那怪物无规律乱转的眼球忽然全部定格在一处,咧嘴露出森森白牙涎水落了一地,猛拉黑绳将我往它的方向扯。

      刚刚那人仍死死抱着我,两股力量正在拉锯。但好在是我们这边占了上风,除了最初毫无防备下被拖去几公分,我没有再移动过分毫。

      事情变得愈发诡异,我看见带着眼镜手持长戟的“巴御前”跟在一只活生生的大熊猫身后破门而入,起刀斩断黑色雾绳后又转身向那怪物扑去。一阵烟尘腾地而起,片刻后逐渐消散,那团黑色怪物已原地湮灭。

      ……这恐怕是我人生中最魔幻的一天。

      魔幻到久久不能从“功夫熊猫大战末日异形”的震撼中缓过来。我忍不住偷偷掐了掐脸,以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看一场全方位沉浸式好莱坞大片。

      半张脸藏在衣领里的少年总算将我松开,大约是因为刚刚雾绳断裂忽然卸去了力道,没来得及调整姿势而随惯性撞上了墙。他起身边揉着后脑勺边向那一人一熊走去,指着我不知在说什么。

      “女将军”向我伸出手:[有受伤吗?自己能站起来吗?]

      我摇摇头,刚刚被保护得很好,除了沾了些灰尘并没有磕碰到。搭上她的手想借一把力,却发现自己仍然无法移动。这才发现那团黑气依旧缠在腿上,眼睁睁看着它迅速钻入小腿。顷刻间腿部血管变得青黑,蜿蜒扭曲盘附在皮肤表面显得异常可怖。

      他们三个面面相觑,迅速围成一团。或许是讨论出了什么新的方案,少年冲同伴点点头,蹲下身与我平视。他拉下衣领对我说了第一句话:
      [睡吧。]

      ***

      狗卷棘那日露出的神情我至今记忆犹新,他像是遇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问题般一脸不可置信。

      还是后来在真希和胖达闲谈中,才知道他当时是对我竟然没有因言入睡而感到不可思议——好吧,是他们三个都这么觉得。我左思右想实在是没搞懂,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又不是安|眠|药。

      疑问中心的主人公双手抱臂靠在门边,一言不发等着昨夜宿醉还顶着黑眼圈的家入小姐完成今日对我的疗程。

      那天晚上我被他们三个带来这里,家入小姐用奇怪的东西从我腿上抽出一缕黑烟,对着灯光观察许久在本子上写下诸如【人质木偶线遗留残秽】等词汇,转身和我说道:[只是一些神经麻痹毒素,去除了就能走路了。]

      我都看到了哦,家入小姐。

      但本能告诉我不要多嘴,于是小心翼翼换了个话题:“我什么时候能回家?”

      [等治疗完成后就可以。]

      “那爸爸妈妈那边怎么办?他们一定会担心我的。”

      另一个蒙着眼睛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家入小姐掰着肩膀让他面朝我:[你要和她说话的话,得正面对着她。]

      [……哦~原来如此。]男人俯身似乎是在观察我,随后笑嘻嘻坐在沙发上腿往茶几上一架:[家里的事不用担心,到时候按照我们给的说辞就行了。你不想让家人也遇到这种事吧?]

      [够了吧,五条,别吓唬她了。]

      [别那么认真嘛硝子,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啦。]

      如果不是因为亲眼见过那只怪物,恐怕就要当场报警自己被绑架了。我默认他们的安排留在这里,这个叫五条悟的教师又推来轮椅把我丢给他三个学生——我还是第一次知道熊猫是可以上学的。
      [自己惹得麻烦自己解决哦,这也是训练的一部分。]

      今天是第三天。治疗过程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只需要耐心度过期间漫长又无聊的等待时间罢了。我盯着角落的盆栽发了好一会呆,又把目光游向狗卷棘。他打了个哈欠,眼里蓄了星星点点。

      无所事事的时候大脑总会胡思乱想,所以问题又回到了“安|眠|药”上。我实在耿耿于怀挠心挠肺地想知道原因,终于忍不住好奇向他询问。

      原本还显得懒懒散散的家入小姐听完我的话一下就精神了,要求我又复述了一遍当天的情形,一脸兴奋地搓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棘,再测试一下吧!]

      她推来一堆奇奇怪怪的设备,让我面向墙壁,拿来一个水杯放在前面,冲狗卷棘做了个手势后迅速离我几米远。我茫然对着白墙,忽然感到有双手搭在肩上,温热的气息打在耳后,似乎是有人在说话。

      好痒。后颈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回头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结果就是差点一头撞上狗卷棘。
      [腌高菜!]他被我吓了一跳,往后跳开几步耸耸肩一副【你看吧】的表情。

      这回轮到家入小姐面露惊异,上上下下打量我:[不应该啊……怎么看都是普通人而已。]

      从家入小姐那离开时我的问题不仅没有得到解答,反而添了更多疑虑。狗卷棘一声不吭推着轮椅带我到了训练场晒太阳,真希正在和胖达你追我赶,他则坐在我旁边不言不语。我已经观察了好几天,狗卷棘的话比任何人都要少,偶尔能瞥见他一次两次的开口,还都是用一些食物作意味不明的指代。

      这让我想起了很多事。

      ***

      我还依稀记得一些车轮滚滚、夏日蝉鸣之声。

      这个世界本该喧嚣繁华,每一股或呼啸或轻巧的风都有自己的音节。三岁时的我坐上琴凳还要靠爬,却已经学会了豪言壮语:我要当贝多芬。

      于是上天满足了半个愿望——那些无忧无虑的乐章在某次高烧后彻底从我的世界中消失。

      电视里的动画统统成了哑剧,按下的每一个琴键都变得静谧无声。我哭着闹着满地打滚哀求大人们把堵住耳朵的东西取出来,然而他们只投以怜悯目光。

      最喜欢的钢琴课也被迫退出,我趴在母亲身上问:因为我是坏孩子吗?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一下一下抚着我的后背。我抬起头认真看着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努力从中分辨词句:

      [你是好孩子。]她摸着我的头发一字一顿,[那就好好倾听内心的声音,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我决定主动向他搭话,幼年时期的糗事百说不厌:“我小时候也会把一些词句和食物说混,小学时没少被嘲笑过,努力纠正了很久才慢慢知道怎么正确发音,现在想想觉得自己那个时候真可爱。”

      狗卷棘一脸诧异地看着我。

      其实只是想鼓励他: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比别人更特别一些而已。
      然而我实在不善演讲,最后只磕磕绊绊接了一句:“可以慢慢学会说话的。”

      他表情一下变得相当精彩,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越过身后。回头望去发现真希和胖达正笑得满地打滚。

      咒言,原来是因为咒言啊。又是一个新鲜的名词,来到这个地方短短几天,我已经对各式各样超出常理的奇幻设定感到麻木了。
      真希和胖达解释的很含糊,简而言之就是:棘很正常,只是不能普通的和人交流。

      “语言会变成诅咒?”
      [没错。]
      “任何人不可抗拒?”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

      这说法下午就出现了反转,从家入小姐那边得到了证实:早上的测试中,我没有受到任何咒言影响。
      家入小姐抓着我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半天,确认我彻彻底底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后,失望之意极为明显地刻在脸上。但是我还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那意思是不是,狗卷君能正常的和我说话?”

      家入小姐挑了挑眉毛:[你这大脑回路可真不普通。]

      ***

      我曾经一度怀疑真希和胖达评价狗卷棘为“开朗的人”是在唬我,哪有开朗活泼的人一整天蹦不出几个字?
      但我没想到狗卷棘还真能外向成这样。从最初他还不习惯对我说话必须露出嘴,极为小心的一个词一个词蹦出来试探;到后面他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确实都不会伤害到我时,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奇怪开关般,开启了喋喋不休的话痨模式。

      看过的漫画,读过的书,最近任务里遇到的烦恼,像是要把堆积许久的情绪一股脑儿通过语言统统倾泻。狗卷棘一扫此前恭默守静的模样,总算在我眼里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看着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如果有一天我能再度拥抱喧闹,恐怕不会表现的比他更冷静。我提着百分百注意力阅读唇语,适时地在需要回应的时候简明扼要点评两句。

      狗卷棘说了许久,忽然顿住。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不看着的话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

      他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我的问题,狗卷棘似乎并不适应被人这样长时间注视,偏过头拉上拉链把脸又藏回衣领。

      真希与胖达一前一后向这边走来,她看着狗卷棘眉头一皱:[你怎么脸那么红?]
      胖达则憨厚可掬的鼓起毛茸茸的圆脸对我笑:[最后一次治疗了哦,马上可以回家了。]

      ***

      “这家我以前来过诶,我很推荐这里的芥末冰淇淋哦。”
      [不是吧,这种东西真的能吃吗?]
      “没有骗你啦,可以试试看!”

      有人猛地将用于遮挡的菜单按下,五条先生的脸骤然出现:[老师请你们吃饭,你们却躲在这说悄悄话?不如让我也来听听?]

      [鲣鱼干!]狗卷棘冲他吐了吐舌头,拉着我就往外奔。他冲我眨眨眼口型是:[快跑。]

      我以为我们是在没有目的的一通乱跑,但他把我带到了一条长长队伍最末。五条先生在我们踏出门那一刻立马委派了购买网红甜点的任务,否则等会绝不给我们机会回去蹭饭。
      狗卷棘解释的时候一脸无可奈何。

      我哈哈大笑:“你们可真有意思……”

      有人拍了拍肩膀,三两穿着时尚的青年,其中一人拿着手机对着我:[嗨小姐~我们在做一个节目,能替我们录一句话吗?]
      狗卷棘先一步按住我的手示意不要说话,少见的换上了严肃表情:[滚开。]

      目瞪口呆看着那帮人真连滚带爬的跑走后,我才反应过来恐怕是想录一些搞笑视频的家伙。我略有些尴尬,生病的时候年纪实在还太小,虽然很多语言问题后期有所纠正,然而我心里很清楚自己说话的口音相当奇怪。

      我问狗卷棘:“我叫大家名字的时候,发音有没有不太对劲?”
      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我叹气:“大家其实不需要照顾自己的感受,当作普通人直接告诉我就好,可以纠正的。”
      [那要怎么纠正?]
      我一只手抵着自己的喉咙:“早安。午安。晚安。就像这样。”

      狗卷棘了然,捏住我的手就按在他自己的脖子上。我一下懵了,手心清晰传来他的喉结随说话时气流滑过声带微微震动的触觉。

      [狗卷棘。狗卷棘。]他在重复自己的名字。[不跟着念吗?我在帮助你纠正发音哦。]
      “…狗卷棘”
      [狗卷棘。]
      “狗卷棘。”
      [棘。]
      “棘。”
      [非常好。以后直接叫名字吧。]

      我离家已有不长不短一段时间,大家把我当做朋友看待的友善并非作假。今天是他们的小小聚会,也是我的告别宴。

      真希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胖达低下头让我摸了摸他的耳朵。轮到棘时大概不想让人知道谈话内容,围巾只拉下一点轰走同伴:[金呛鱼弹慌酱。]

      再特地探过头来问我:[你有什么愿望吗?]

      “咒言还能用来许愿吗?”
      [木鱼花。]他愣怔着无意识蹦出了习惯用词,[啊,不是……]
      于是我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那我许愿,有朝一日棘能正常与人交流——啊,当然是在保持能力的前提下。”

      ***

      我的现实生活不再有怪物,女将军和熊猫。更没有人再愿意与我聊天聊一下午。若不是手机上互相之间还有联络,我几乎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奇幻剧本又重新回到正确世界线的人。

      临近年末的时候我报名了慈善义演的演奏节目,为了这个唯一有机会登上的舞台还专程借了一套小礼服。一切都很顺利,我装作嗓子不适言简意赅。面试官尤其吃高冷这一套,连连对我点头大加赞扬。但等我离开房间走出一段路后,面试官手里拎着我落下的袋子又追了上来。我猜他刚刚一定喊了我很多遍,此前面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带着探究审视的目光重新评估。

      我坐在广场上发呆,甚至都不知道狗卷棘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手里拎着甜皮袋子,看起来是刚刚为五条先生跑腿。棘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蹲下身与我视线齐平,递来一包纸巾。我莫名其妙接过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正在流泪。

      [是要去表演吗?]
      我苦笑着摇摇头,刚准备实话实说时他又开口:[说起来,我还从来没听过你弹钢琴呢。]

      广场刚搭建完的舞台上正摆着一架琴,四周路人匆匆而过,无人注意到有人翻过栏杆。我深吸一口气坐上琴凳。

      一曲完毕后我有些期待的看向棘,他却面无表情的指了指地上:[还没插电。]
      诶诶诶?这是电钢琴吗?!我有些慌张低头去找,却并没有在地板上发现电线之类的。
      [刚刚是玩笑。]抬头一看棘笑着鼓掌。[但是弹得真的很好诶。]

      我的愿望发生了变化,隔天早上对着镜子暗自开始祈祷今天也能再次偶遇。不知是不是上天总算垂怜于我,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又开始出现交集。我才在心里许下新的愿望,踏出门就与街对面的人对上视线。

      [早上好。]棘悄悄和我打招呼,转头对伊地知先生又变成了:[鲑鱼。]
      第二天是在中午,第三天是晚上。
      伊地知扶着额头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场小孩子之间的闹剧。第四天的时候伊地知终于松了口,躲进车里不再理会我们俩。

      棘攒了一肚子的话关闭了食物对话模式,滔滔不绝开始抱怨起自己和新来的后辈撞了发型,干脆把头发留长后又莫名其妙和自己老师撞。他之前满头乱翘的短发变得乖顺,倒更符合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气质。但总的来说,无论是哪个模样都很帅气。

      ——我真心实意地评价道。棘又慢慢把脸埋进衣领中,我发现他害羞的时候连指尖都会泛红。棘的胸口起伏,像是在深呼吸,随后又重新把脸全部露出来。

      [你上次许得愿望早就实现了。]他按着我的肩膀目光灼灼,看得我心跳失去规律。[说点你自己的心愿吧。]

      眼角余光似乎看见了些熟悉的身影,离开我们十米八米远。他们正自顾自的谈话、玩手机,视线却全都聚在了这边。

      我总觉得我的咒言绝缘体体质正在消失,狗卷棘的魔法正在开始生效,他想趁人昏昏沉沉中引诱我说出真心话。
      “我希望……能听到你的声音。”

      棘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捧着我的脸离得越来越近。

      [那你要好好听着。]

      ***

      ——我好像真的听见了。

      END.

      关于狗卷性格开朗的描述出自官方小说。
      这篇狗卷的能力特点和口癖几乎全都没有,写到后面我自己都开始心慌慌。可是我还是很想写一个能让他像普通人一样畅所欲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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