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智》金篁君

18、血色蔷薇（5）

　　“……关于最后一项，前线城市是否为难民开放这一问题，我并不认为这种小事需要成为问题，毕竟中央养着前线执政官的目的可不只是让你们吃白饭！”

　　面具后传来的声音让每一位参会的前线城市军官的心情都跌到了谷底，他们每人脸上的表情皆阴郁却又无可奈何，凯文冲动地想要起身打断洛特公爵的发言却被身旁的雷蒙德给拦了住，他摇摇头，不认为正面回怼洛特公爵能有什么好的进展。

　　“对于救援的问题，我想各位贵族大人肯定都在尽力帮忙，不然仅凭前线城市自己注定撑不到现在。不过嘛——”洛特公爵清了清有些嘶哑的嗓子，敲了敲面前的桌面，“不可否认有些前线城市，仗着中央的命令向内部城市讨要的越来越多，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一旁觉得会议无聊的尤金此时倒来了兴致。这洛特公爵可真狡猾，一番避重就轻的言论后居然反泼起前线城市的脏水，这手段倒真没在贵族身上见过。

　　“三番五次以抵抗丧尸为由，要求内部城市出钱，甚至我听说还有的想借兵？”奚落的嘲笑声从洛特公爵的面具后传来，“抱歉，借兵这种事着实太敏感，毕竟在帝国的历史上可是有过某些地方城市以借兵为由最终爆发内乱，自立为王，分裂帝国的先例。”

　　“我们现在的敌人的丧尸！”
　　“哪有心思考虑这种事？”
　　“怎么可以这样揣测前线士兵的一腔热血！”
　　前线城市的军官们实在无法忍受这样恶毒的构陷，有几人纷纷站起身表示了激烈的反对，“不愿支援就违抗帝国中央的意思直说不愿意，没必要栽赃我们！”

　　“别激动，各种军官。”
　　洛特公爵高昂着头颅，那双未被面具遮住的眸子中溢满了嘲讽，“我只是听说了有些城市，如果各位硬是要对号入座，那我也只得无话可说。”

　　“你——”
　　就在凯文终于要爆发时，雷蒙德却是先一步起身。
　　“洛特公爵听说的或许具有一定的可能性，毕竟对于内部城市而言，确实并不十分清楚前线城市的一些情况。”

　　雷蒙德的肯定引来一众贵族的点头，而前线军官们的脸色显然更差，但大概是由于“雷蒙德上校”光环的缘故，他们这次倒是老实地坐着，凯文也捏着拳，一时没搞清楚雷蒙德到底站在哪边。

　　“雷蒙德上校。”洛特公爵睨了雷蒙德一眼，高傲如他却仍是朝后者点了头，算是致意，“既然上校也同意，那我觉得援助的事情就没什么可再讨论的了，对于前线城市每次提出的要求，我们内部城市可以拥有自主权，决定同意或者拒绝——”

　　“其实我觉得没必要这么麻烦。”
　　雷蒙德摆手打断了洛特公爵为时过早的决定，“既然这件事最大的问题是内部城市的援助，那么‘取消援助’不就好了？”

　　取消援助？！
　　前线军官众一脸惶恐，纷纷瞪大了瞳子盯着雷蒙德，贵族大人们皆喜出望外，却没想到雷蒙德的下一句话直接将他们打入了谷底。

　　“由内部城市直接接收难民，前线城市则是专心抵抗尸潮。”

　　贵族们的表情纷纷像是见了鬼一样，而前线军官们从惊讶登时换上了欣喜。

　　“前线城市向内部城市请求援助的初衷就是因为大规模难民的涌入，但其实内部城市相对富裕，完全有能力接收这些难民。让内部城市接收难民，直接省去了‘援助’这一繁琐且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而如果内部城市的执政官们组织得当，或许还能让难民们充当劳动力，协助扩大自己内部城市的经济，毕竟……如洛特公爵所说，中央养着所有执政官的目的都并非是吃白饭。”

　　雷蒙德直着身躯，得体的黑色军装让此时的他显得庄重而威严，凌厉的眉宇间更是散发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我个人认为这个提议是绝对可行的。”

　　“这这……那些可都是难民！”
　　一名贵族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不好的事，赶忙拈起袖子挡在鼻尖，皱眉道，“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病？”

　　“是啊，万、万一他们已经被感染了呢？”

　　“所有的难民都会受到严格的血清筛选，这个请各位‘贵族大人们’放心！”
　　凯文赶忙站起身，他当然一百个支持雷蒙德的提议，“前线城市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也依旧保持着难民突变成丧尸的零记录，目前血清筛选可以完全保证安全。”

　　听及此，贵族们一下子全都慌了神，因为他们知道“接收难民”这件事已经没有“正当理由”去反驳了。他们开始不顾形象地讨论起来，更有甚者急忙大声嚷嚷出绝不接受难民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尤金凑起了热闹，对付这些装样子的贵族，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而那侧的贵族被质问地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最终被尤金体面地骂了一顿，灰溜溜地坐了回去。吃了亏的贵族们自知强词夺理已然没用，最终只得洛特公爵最终出面，暂停会议留待明日继续。贵族们各个负气而去，前线军官们则纷纷觉得今天的会议甚至比往常任一一场胜仗都要解气。

　　“雷蒙德上校，您简直是神！”
　　“你小子说什么呢？上校早就是军校的神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贵族大人们慌不择路的样子！”
　　“真是大快人心！”
　　经过这次会议，所有与会的前线军官们全部都变成了雷蒙德的迷弟，他们围在雷蒙德的身侧对着偶像吹了一通彩虹屁后，被凯文一脚一个最终给赶了走。

　　凯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面对自己的偶像突然有些愧疚，“抱歉上校！”

　　“你道什么歉？”
　　“因为上校您也是贵族……”
　　凯文摇摇头，用十分真挚的双眼看向他，“但是史蒂文执政官说过，如果是上校您，那肯定是绝对公正，不会偏袒任何一方！今天的这个提议前线和内部城市各有利弊，只是大家被贵族大人们瞧不起惯了……”

　　雷蒙德当然清楚凯文说的是什么，不然他也不会选择入伍，自愿去做最危险的小队队长。
　　不过是想要证明一个词——“平等”。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凯文忙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封印有火漆的信封，“这是法德尔要塞收到的来自新帝国研究所的信，蒂娜让我一定要转交给你。”

　　雷蒙德接过信封，上面赤色的火漆上闪着银色的狼头纹纹样。

　　“关于里奥纳德·霍华德的检查回执。”

　　*

　　砰砰砰，每当门外的脚步声接近一些，心跳声就愈加剧烈。里奥赶忙捂住嘴巴，就好像一开口自己的那颗心就会蹦出来一般。

　　“里……奥？”
　　打开门的一瞬，雷蒙德正对上里奥那双翠色的眸子，他的声音仿佛被突然吞噬了般，硬是愣了好几秒这才从喉咙中找回最后那个字。

　　“晚、晚上好，雷蒙德！”

　　拖着颤动的尾音，里奥端坐在正对大门的沙发中，绣着繁复花纹的金丝绒毯垫在他的身下，一条冰丝绸缎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更衬得他肤色胜雪，蓬松的金发虽然安静地垂在耳后，但仍有几根调皮地翘了起来，眉眼间坠着羞赧，因为不安而咬着的唇瓣此刻泛着粼粼水光，可怜极了。

　　雷蒙德的瞳子倏地暗沉下来，仿佛一滩浓稠到无法化开的墨，锐利如鹰隼般的眸子此刻本能地盯着面前娇弱的猎物。

　　只听见大门哐地一声被砸了上，雷蒙德的动作之迅速，里奥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条小毯子给裹了个严实。

　　“穿这么少，当心着凉。”
　　“？”
　　里奥愣了愣，见雷蒙德根本不再看他，径直越过他将身后的窗户给关了上。
　　“窗子也不关紧。”

　　失、失败了？
　　里奥倏地皱起眉毛，拉了拉身上的毯子把自己裹了住。那群omega不是说这样绝对有用？不应该啊！他刚刚明明从雷蒙德的眸底看到了什么燃了起来，里奥偷偷瞥了眼正要将另一边的窗户也关上的雷蒙德，跟平时一样没什么表情，他看错了？

　　里奥赶忙摇头，拍拍自己的脸，看着眼前倒满水的玻璃杯，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开了一天会，口渴了吧？你喝——”

　　里奥放下脚刚想站起来，可谁知他坐在沙发上焦虑了半晌，压着自己的脚腕早就麻了，于是不出所料重心不稳眼见着就要跌倒，里奥惊呼一声，一双大手适时稳稳地捞住了他。

　　玻璃杯中的水撒出了一些，在地毯上划出几圈潮湿的痕迹。

　　“小心。”
　　雷蒙德一手扶住里奥的胳膊，另一手则揽住了他的腰，本意是帮他稳住身形，然而脚麻的里奥哪里站得住，直接将全身的重量朝雷蒙德压了上去，雷蒙德没有防备被身后的桌角一绊，两人往沙发上直直倒了下去。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后，细碎的呜咽声传来。

　　雷蒙德一愣，眼见着一滴两滴泪珠砸在他的脸上，差点将他烫伤。见过那么多战争残酷场面的上校彻底慌了，雷蒙德以为里奥受伤了，慌忙要起身看他的情况，却被里奥恶狠狠地按了回去，虽然对方的这点力气对他来说算是小鸡啄米，但他还是放弃了起身，只得无奈地抬手胡乱去抹他脸上的眼泪，可谁知里奥竟然得寸进尺，哭得更凶。

　　“你、你别哭啊——”
　　雷蒙德只觉得这泪越擦越多。没办法，在他的记忆中“里奥”从来都是冷漠与坚强的代名词。他实在没有经验应对现在单纯的“里奥”。

　　“那你不要生气了。”
　　“我没——”
　　“你有！”
　　“……呼，我真的没有生气。”
　　雷蒙德叹了口气，就听见呜咽声立刻止住，坐在自己身上的里奥眨巴了下瞳子，泛着春雨刚浸润过的新绿，正委屈地看着他，一脸地不相信。

　　“那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就、就是——”
　　像是想起了什么，里奥的脸颊登时染上了一片红霞直蔓延到耳垂，他犹豫一阵却还是鼓起了勇气，居高临下地望着雷蒙德道，“亲我！”

　　雷蒙德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仿佛受到了眼前小妖精的蛊惑一般，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将里奥的头轻轻按下，在他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叩叩叩”。

　　雷蒙德猛然回神，忙将身上的里奥推开坐起了身，而窗边正看了一出好戏的尤金捂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只差笑出声，他敲着窗框后摇了摇手上的信件，对正在沙发上面红耳赤的两人调侃道。

　　“但愿我没有打搅到二位的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