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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寄生 ...

  •   “这很好,乔伊斯,但是还不够。”阿芙拉起身踱了几步,同时望向大堂里的钟,就像她在计算着时间等待什么一样。

      阿米克以为她是在担心里德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近期非常关心里德尔的安危。

      “还不到他们会回来的时间,夫人,您可以先上楼休息一会。”阿米克出言安慰道。

      但阿芙拉并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反应。

      “差不多了,乔伊斯,差不多了。”她如同呓语般说道,看上去不像平时那样冷静。

      “什么差不多了?”他一头雾水。

      还需要一会儿,她仍不得不继续保持耐心。

      她很不想这样做,但到了最后关头,阿芙拉无论如何都不想功亏一篑——她前几天才体验过那种危机的滋味。

      在这令人焦灼的几分钟里,阿芙拉重新举起报纸,指出版面中间的不连续性:“有一页被人拿走了,是吗?在你那里吗?”

      报纸都是每天新取的,里德尔人在外面,不会有空闲到亲自回来打理这种小事。

      阿米克面露难色:“那一页被雨水打湿了,我就没有拿进来。”

      “作为你的新合作伙伴,乔伊斯,谎言对你我都不是个好兆头。”阿芙拉话音刚落,冲他那边摊开手掌。

      下个瞬间,他口袋里被叠得皱皱巴巴的那团报纸就飞到阿芙拉手里,俨然成为了她的掌中之物。

      “你会无声咒!你……你不要看那张报纸……等等,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练习无声咒?你还会什么咒语?”阿米克一时面临着太多问题,他甚至不知道该因哪个而慌张。

      “你觉得呢?”阿芙拉垂眸扫过报纸上的字眼。不出她所料,只有一个原因会让阿米克私自藏起这张报纸。

      阿米克张张嘴,刚想说话,忽然感到颈边一凉,几乎是同时他就乱了阵脚——大门紧闭着,他却感到一阵锐利的凉意擦着他的血管划过去,就像冬日凛冽的寒风具象化为薄如蝉翼的刀片,那一下他感觉到了清晰的疼痛。

      他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那里的皮肤完好如初,但他确信如果她刚才动真格的,他的脖子已经被划开了。

      阿米克终于明白,阿芙拉究竟为什么对于找回魔杖这件事显得不太急迫。

      “你如果能用无声咒,为什么几天前还要和穆勒纠缠那么久?你完全可以直接……”阿米克说到一半,在她投来的沉静眼神中声音低下去,恐惧地说完了后面的话,“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激怒主人,让他杀了穆勒……”

      面对阿米克几乎是质问的语气,阿芙拉缓缓说道:“穆勒不能活,并且他的生命只能、必须由里德尔来终结。”

      他想起那些有关于她的风言风语:“那戒指和手帕……”

      “现在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乔伊斯。”阿芙拉合上报纸,提醒道。

      既然阿米克自己察觉到其中端倪,那么她也不介意引导两句,一味隐瞒并不是妥当的做法。可同样的,现在让他知道得越多,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风险都会变得越大。

      她说完,让手中那张报纸飘入火焰旺盛的炉膛,那上面昭示着哈兰德命运结局的文字迅速被火海吞噬。魔法部在各家报纸上都公布了近日牺牲的要员,哈兰德是其中的一个。

      阿米克端详着她的神情,很奇怪,他在她脸上难以看到任何波动。就连刚才阿芙拉确认时间时露出的那种短暂焦躁都消失了,她平静如初,命令他跟上去,然后自己带头走进一楼长廊尽头的药剂室里。

      操作台上物品杂多,那本据说对她很重要的手记还摊开着,看得出来她近期都在整理它。

      不过阿芙拉走进房间后,却没有理会桌面上的任何一样物品,而是走到药柜前面,从一排令人眼花撩乱的水培草药中取出一瓶,将那里头的草药连同液体一起倒在培养皿中。

      他看清了,浸泡其中的是一支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槲寄生。

      魔药的瓶子是棕色的,因此阿米克起先难以辨别其中液体的颜色,直到它们被倒进培养皿,他才发觉那滩液体中混着红色。阿米克对于这种颜色不陌生,那看上去有些……像是血水。

      也是此时他才留意到,阿芙拉左手的五个手指头上全带着伤,只是由于口子很浅,所以如果不仔细观察是很难发现的,他想如果她在里德尔回来前再用一两次白鲜香精,那些疤痕也会消失得七七八八。

      面对阿米克疑惑的眼神,阿芙拉却并没有太多解释。

      “这是我在清理手记时找到的标本,你来看。”她将手里的槲寄生举到窗户前。

      阿米克走上前,看见斜映的日光穿过半透明的果实,让它们看上去剔透而饱满。只是由于在魔药瓶中被浸泡过,原本淡黄绿色的槲寄生果实裹上了一层诡异的红光,犹如一只只在头顶窥伺的眼睛。

      不会有人想要在这样的槲寄生下接吻的。阿米克黑色幽默地想。

      “这是标本?它看上很新鲜……新鲜得过分了。”他表达出自己的疑问。事实上,他甚至觉得那几颗果实是有生命的,它们正在阿芙拉手里起伏呼吸。

      “是啊,生命很神奇吧?”阿芙拉依旧将它举在头顶上,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这时,阿米克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屏息——因为他突然发现,那种“起伏的呼吸”好像不是错觉。

      的确有一颗果实很不同寻常,它不是半透明的,当阿芙拉将它对着光时,他们可以看见那颗果实中间被什么充盈着,因而显得它比其他的正常果实要有分量一些。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停地翕动,带动着整支槲寄生都微微颤动着。

      阿米克紧张地问:“是我看错了吗?那是什么?”

      “不……没有。它还没有完全喝饱,但是应该足够使用了。”阿芙拉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槲寄生细细的茎,那颗植株在她手里显得那样脆弱,没有任何的威胁力。

      然而几分钟过后,那颗果实却忽然裂开了,如同生物破壳一般。然后,有什么东西要迫切地钻出来。那一刻阿米克几乎怀疑那不过是一种伪装,是什么东西寄生在植物的卵。

      阿芙拉用培养皿将其接住,那东西既不是虫也不是鸟,它仍是一团圆形的物质,看上去黏糊糊的,上面还有一部分缺损,却仍富有生命力地跳动着。当它触到培养皿中的红色液体时,它还在继续膨胀,仿佛马上就要恢复它本来的大小。

      “这是什么东西?”阿米克从来没见过,他惊讶地后退了几步,“这是一颗心脏?什么东西会有这么小的心脏?这么……生命力顽强,离开身体还能‘活着’的心脏?这玩意不是槲寄生吗?”

      “我手里的确实只是一颗原本枯萎的槲寄生。乔伊斯,你的声音应该低一点。”阿芙拉像是对这东西很熟悉似的,她用小刀将那颗微型心脏切下一小部分,然后又将其和其他的魔药混合,制成一个小球。

      即便如此,那东西的生命力依旧强得令人震撼——外在的魔药很快被它“突破”了,它从内部伸出了无数个吸盘样的组织,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小球表面,看上去令人极度不适。

      “简直像是魔鬼的口器!”阿米克毫不客气地评价道,“我感觉它想继续进食。”

      “魔鬼的口器?这么说也没错。它可以替换掉生死肉骨水中的某一样魔药,然后制成一种和生死肉骨水既相同、又不相同的魔药。”这也是她后来才琢磨出来的,而且并没有办法进行验证。

      要知道,她曾从德国淘来的那本德姆斯特朗高阶毒物教学手册中记录着许多药方,除去一些原料基础的配方,也不乏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方,几乎每一个都因为原料的离谱性而难以落实。她甚至因此怀疑凯瑟琳是否曾经就是德姆斯特朗黑魔法教科书的编写成员。

      阿芙拉垂眸打量着培养皿中剩余的大部分脏器,知道那部分缺损是由于忒修斯在取用“不生不死之物”时造成的,至于现在剩下的部分,也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将之豢养下去,因为她会在今天让它得到应有的利用。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生死肉骨水又是什么?”阿米克感觉她好像在说外语,她说的字眼他一个都听不明白。

      “一颗来自埃及的僵尸鸟的心脏。”阿芙拉耐心为他解答道,“但不同寻常的是,这是一颗离体已久,和魔鬼网形成过长久、稳定的共生关系的心脏。我想如果不是出于那个人的猎奇心理,这样的魔药即便走遍世界都是几乎不可能找到的。”

      即便是令魔鬼网和僵尸鸟相互寄生,二者也很难说一定会形成生命的平衡,大多数情况下恐怕终究会由于一方过于强势而将另一方的生命吸干。所以说阿芙拉时常认为运气对于巫师来说也很重要,她偶然得到使负鼠身上的龙痘病毒消失的方法就是一个例子。

      这株心脏和植物共生的诡异生物被称作“恶魔之眼”,阿芙拉曾经在离开学校前将它托付给杰西卡,如今它以这种伪装形式回到了她身边,想必是出于某人对杰西卡的授意。

      本来阿芙拉清理标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有不小的收获——她原本已将这个计划排除在外了,现在倒是游刃有余了些,还可以再想想备用方案。

      纵然阿米克并不能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向来的机敏还是让他能够明白阿芙拉的意图:“你是想用它做成魔药,给主人喝下去?”

      “原本这样想过,不过后来我觉得行不通,就放弃了。”阿芙拉说道。

      什么魔药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喝下去,还不产生怀疑?这世界上无色无味的魔药只有吐真剂,而缔结血盟那样的机会不可能再有。

      阿米克赞同地点点头:“这的确太冒险了。”

      “所以我们现在要先顾这个。”阿芙拉手心里托着那颗小小的、仿佛有无数口器分部在表面的球形魔药,“它会有新的寄生环境。”

      她说这话时盯着阿米克,这让他心里不自觉打着鼓:“您这是……什么意思?”

      “服下它,乔伊斯,然后它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和你共生。”阿芙拉在他意外的神情中说道。

      阿米克突然间感到呼吸困难。

      他其实也知道,到了这种时刻,口头的承诺已经不足以取得她的信任。可是要他吞下这种东西实在是……

      “服下它意味着什么?”阿米克轻轻询问道,但更像是自言自语,他其实已知晓其中涵义。

      “意味着你要对我献出你的忠诚。为了此后计划也很顺利进行,也为了同里德尔的意志抗衡,你我都知道这是必须的。”阿芙拉还是坦诚地回答了,她要确认阿米克是想好以后再行动的,而非出于一时孤勇的冲动。

      阿米克做着心理斗争:“你刚才说的寄生关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如果没有外部干涉,你们在短时间内会处于平衡的状态——别太担心,应该不会有什么感觉。”

      她的话外之音很明显,即如果他没有遵守诺言,她就会进行干涉,当然,他们都不希望看到那种结局的出现。

      “它会在我体内呆多久?”

      “具体的时间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不会太久了……乔伊斯,如果一切顺利,你和埃德琳重逢的那一天也不会太久了。”阿芙拉顿了顿,补充道,“到那时,你就去找邓布利多帮你把它取出来,他会帮助你的。”

      精通稀奇魔药的药性,并且会将之进行特殊处理,又授意杰西卡将它掩人耳目地带进来的人,除了邓布利多不会再有第二个。相信经过这么长时间,他已对它有了一定的研究。

      阿米克是相信她的,伤害他对阿芙拉并没有任何好处。

      他刻意忽略着魔药丑陋的外表,一口将其吞下,静静等待了一会,果然没有察觉到明显的不适,他甚至分不出那东西吸附在他体内的哪个位置,这让他稍微好受一点了。

      做完这一切,阿米克后知后觉地问道:“为什么事后不是你来处理?”

      “我想邓布利多会更万无一失。”阿芙拉扯扯嘴角说道,“那么,我们的契约就正式生效了,合作愉快。”

      阿米克从她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怪异,但他只是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夜色漫上来后,阿米克不无担忧地告诫阿芙拉,虽然近期食死徒队伍刚被清理过,但她还是应当小心为上,而他应当恪尽职守一些,避免弄出穆勒那样的疏漏。

      阿芙拉和他想的一样,因此吃过饭后就上楼待在房间里,没有再出去过,这样一旦发生意外,阿米克也好迅速定位。

      数个小时后,她将手里的酒杯放下,抬头看了眼时钟——已经快十点了,但里德尔依然没有回来。

      内心的忐忑不能对局面产生任何帮助,阿芙拉端起酒杯浅酌一口,又放下,在房间里踱步几个来回后终于说服自己,先按时休息再想别的。

      她这几天忧思太重,晚上时常睡不好,因此会习惯性地倒一点红酒来助眠。她的酒量一直都不算好,不过饮下几口的量就觉得困了,不知不觉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还没等那股疲乏的困意被睡眠消解,阿芙拉就听到楼下传来隐约的交谈声,随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有节律的,自信而平稳的,她惯常熟悉的那种声音。这让她依旧沉沉地闭着眼,懒于清醒过来进行确认。

      直到那股沉钝的木香笼罩了她,阿芙拉都任由自己沉浮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界,并不断继续向意识迟缓处沉去。

      她背对门口侧躺着,感到里德尔有些冰冷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肩背。他的手指在她背上短暂停留后便移开,而后他将视线移向床头柜。

      有什么东西被他放在柜子上。

      一阵细微的液体被泼洒的声音掠过去,但并没有任何液体落在地面或床铺上,它们在半空中便翻涌着蒸发了,只剩下淡淡的酒气游离在鼻息中。

      杯子里被倒入新的液体,卧室中响起“叮”的一声碰杯发出的脆响,阿芙拉被吵得不醒也醒了。

      她怨气有些大地翻身坐起来,看见里德尔坐在床边扭着一半身子注视她,手里是刚才发出噪音的元凶——他也拿着一个酒杯,似乎是刚才还在大堂里开酒庆祝,而此刻她还能听见一楼传来的杂乱人声。

      阿芙拉这一起身便愣在那里——她想象过里德尔这次回来的样子,或许风尘仆仆,或许新伤旧痛,但她唯独没想到他会是如此意气风发的模样,如同数年前久违的里德尔踩着春风、穿越了时空来见她。

      “汤姆?”这一刻她甚至迟疑地想要确认一下。

      “你这是还没睡醒?”他精神得过分了,与前几天出门时的疲态形成鲜明对比。

      刚才多喝了几口酒,她现在的确有些头痛,乃至于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阿芙拉怔怔地看着他把她的酒杯拿过来,示意她把里面的东西喝下去。

      结合刚才听到的动静,她很快意识到那里头的液体被换过了——比原来的液体要多,而且也不再散发酒气。她很难说清那里头的东西是什么味道,阿芙拉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魔药,但从性状判断,它的确和红酒有些相似。

      它的红色依旧明艳,有些发深,就如同血液的颜色,象征着生命与活力。但这杯魔药没有任何令人不适的血腥味,相反,它的味道很干净,颜色也很清透,中间没有任何杂质,看上去在配置期间被精心处理过。

      “喝下去,阿芙拉。”里德尔温和地劝说道。

      阿芙拉大概能猜到这到底是什么。她在里德尔的注视中将其一饮而尽。

      弱不受补,这话是有些道理的。她的病情已经拖得太久,身体被长时间地虚耗,这杯魔药乍然下肚时她感到食道中如同有烈火在燃烧,紧接着这种煎熬的灼烧感就蔓延到她的全身,和蛇毒发作时的寒冷走向两个反面。

      面对她的不适,里德尔像是早有预料:“有什么不舒服要说出来。”

      阿芙拉将自己的感受告诉了他,但话没说出几句,就被突如其来的眩晕打断了。或许是头晕得太厉害,她现在还有些想吐。

      “忍一下,不要吐。下次我会调整魔药的剂量。”里德尔将她揽过去,一只手轻柔而有节奏地抚摸她的后背。

      “嗯。”阿芙拉额头抵在他胸口,闭着眼休息,一直等到她认为最强烈的副作用过去。

      里德尔察觉到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揽住她的那只手臂才变得不再那样紧绷。

      “背上的红疹是怎么回事?”他这才问出口。

      这大约是前几天吹风的后遗症——那天晚上实在很冷,夜雨生潮,她虽然没感冒发烧,当时被风吹到的皮肤上却起了一片红疹,背部尤甚。莉莉安不在,阿芙拉一个人上药不方便,本以为过几天就会好,没想到刚才用热水淋浴过后居然越发严重了。

      “应该是因为前几天吹了风……”她说出自己的推测。

      “你会好起来的。”短暂的沉默后,里德尔许诺般低声说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50章 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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