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潮音》寄山海

224、暗号

　　冬日猛烈的风从窗户刮进来，阿芙拉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莉莉安要上前将窗户关上，被阿芙拉阻止了：“我中午的药还没有吃，你去拿过来。”

　　莉莉安会配置简单的魔药，考夫特也给她进行过培训，阿芙拉懒得自己动手时，一部分需要当天现配的魔药就由莉莉安来完成。

　　“您手臂上的伤口也该换药了，我会一并把药物带上来。”莉莉安提醒道。

　　“又要换？”阿芙拉皱皱眉，“伤口很浅，几乎都已经好了。”

　　莉莉安语气为难：“是先生吩咐的，托马斯或阿米克每天都要来问状况，然后回报给先生。”

　　言下之意，总不能在她这个环节出了错吧？

　　阿芙拉除了配合毫无办法：“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埃丽卡见她不适，便抬手将窗口关窄了些：“您对冷风这样敏感，最好还是裹条厚一点的披风。”

　　莉莉安闻言，先回到大卧室将阿芙拉的厚披风拿了过来，然后才下楼去配制魔药。

　　“她会在楼下耽误一阵子。”阿芙拉确认莉莉安离开后，紧盯着埃丽卡浅棕色的双眼说道，“现在，你可以抓紧时间说你想说的话了。”

　　“我知道您刚才在怀疑我，但我不是里德尔先生的人。正如我所说，您有无数种方法可以验证我是否在撒谎。”埃丽卡像是连长时间站立都很费劲，她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来，回看着阿芙拉说道。

　　她的眼神太坦然了，阿芙拉禁不住想，假如她尚且魔杖在手，这是个很好的施展摄魂咒的机会。尽管埃丽卡不会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咒语，但她的行为举止显示她就好像知道似的。

　　可是阿芙拉无法那样做，也不会那样做。

　　然而一个人在警惕性很高的时候，但凡她心思足够缜密，都很难被人抓到口头上的漏洞。

　　“你今年多大了？”阿芙拉有一搭没一搭地同她闲聊，试图放松她的警惕。

　　“确切地说，十六岁。我的生日在一月份，但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过渡到十七岁了。”她说这话时像是在平静地陈述事实，语气中没有任何惋惜之情。

　　“你不会有事的。”阿芙拉在床边坐下来，安慰道。

　　“没关系，我早就看开了。这是绝症，我能活到现在，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期了。”埃丽卡看了一眼放在床上的披风，“您还是先将披风披在身上吧。”

　　“我不冷。”阿芙拉以为她是想岔开话题，紧接着追问道，“之前那么多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我是说……你父亲应该也是前些年才通过投资赚到了第一桶金。”

　　霍华德以前并不算有名，否则阿芙拉不会在之前都没听说过。而埃丽卡的病需要通过长期的服药和仪器治疗才能维持稳定——无法根治，但至少可以尽量延长她的寿命——这部分费用十分昂贵。

　　“他发迹以前，有位先生一直资助我。当然，作为回报，我也需要配合他的试药工作，但那些药物都是风险性很低的——可能也是出于这方面考虑，他也一直没有研究出能治愈我的药物。”埃丽卡并不避讳地说道，“他在药理方面很有天赋，人很温和，而且擅长安抚小孩子，所以我从小就很信任他。可惜，我的生命已经差不多走到头了。而比起惋惜我自己的命，说实话，无法亲眼看到他成功研发出药物、拯救更多的人，才更让我遗憾。毕竟以他的才能，假如我再坚持久一点，说不定他就能成功了。”

　　“这种事谁也说不好，世界上能够假定的前提太多了，这样的讨论是没有意义的。既然你说他是个温和而可靠的人，他要是知道你这样想，一定会很痛心。”

　　埃丽卡笑笑：“所以我从来没在他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阿芙拉好奇：“这个人现在在药物的研发团队中吗？”

　　“噢，他不在。他习惯了自己做自己的研究，据我所知，他平时的工作也和药物研发不直接相关。”

　　“没有专业的团队支持，就没有固定的资金来源，他还真是个奇人。”阿芙拉难以想象，这在麻瓜社会中要怎样才能做到。

　　“所以您可以放心了——为了保证这位先生的安全，我并没有对里德尔先生透露一个字，这件事目前还是秘密。就算是为了报答他，我也不会为里德尔先生所收买的。”

　　阿芙拉眼神锐利：“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信任您。”埃丽卡说道。

　　“信任？你我在宴会上才第一次见面，互相并不了解，谈什么信任？”

　　“我并非不知道您为我做的一切。”

　　“那么，卡米拉又为你做过什么？”阿芙拉话锋一转，紧接着看见埃丽卡瘦削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

　　“您猜到了。”她说着，露出并不意外的表情。

　　阿芙拉的视线则落在她的衬衣领口上——那里绣着一朵金雀花，明黄的颜色就和她的裙子一样。

　　“这一切都太巧合了，让人很难不怀疑。卡米拉是在设法给我传递讯息，但也知道处于严密监控下难以和我进行有效沟通，于是只能趁阿布受伤的机会跟过来。金丝雀——那是一个暗号，就和她送给我的礼物还有你衣领上的标志一样！而当时她对我说了两句关键的话，一句是提醒我要想办法和外界联系，还有一句是暗示我她在设法布局，但我必须找到机会出去——她有话要告诉我？她为什么不让你转达？”

　　“因为有些事情，恐怕不是第三方能知道的，就连卡米拉也不能。”埃丽卡敛起微笑，忽然起身，“试探到此结束了，格林德沃小姐。我真能信任您吗？”

　　“倒不如说说，你的怀疑源于什么？”

　　“这还用说吗？外界对您和他的关系议论纷纷。”埃丽卡语气感慨，“他很爱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果你要说这也在你的计划中，那我真的要狠狠惊叹于你的谋算能力了——可在我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你是在跟我讨论里德尔的爱意吗？看来你还不了解他，埃丽卡。”阿芙拉垂了垂眸，半是倾诉半是拉拢地吐露着自己的顾虑，“人人都有软肋，所以他也需要软肋。正如人人都有弱点，所以他也会故意制造弱点，并让别人坚信那就是他的弱点。我是软肋，也是诱饵。我是爱意的集合，也是鲜明的靶子。我是他放在温室里关怀备至的玫瑰，也是他‘忍痛割爱’时率先抛弃之物。”

　　重点从来都不是里德尔爱谁，而是别人以为他爱谁。

　　——阿芙拉就曾在这上面吃过亏，里德尔假死时，她以为只要摧毁所有可能成为他魂器的物品就万事大吉，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他故意留给她的烟雾.弹。

　　“我所取得的东西未必是我心所悦，而我所喜悦的东西又不属于我。不论白天夜间，我将永属于她，直到生命终了为止，我一定对她披肝沥胆，忠贞到底。”她笑着重复卡片上的诗句，“卡米拉写这两句诗给我，不就是为了提醒我？信仰如果那么容易改变，那它就不过只是荒诞者用来投机取巧、玩弄人心的工具，不能称其为信仰。”

　　“你敢发誓？”埃丽卡强调道。

　　“誓言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还是谈谈眼前吧。我相信你们不会没有兜底计划吧，如果我把今天获得的情报告诉里德尔，你们也不过是蜥蜴断尾，损失皮毛保全大局，同时我也会彻底成为一枚弃子。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埃丽卡抬抬下巴：“所以你可以再伪装得久一点，甚至联合里德尔演一出苦肉计，好继续博取信任。”

　　“如果非要这样说，光靠一张嘴我确实不能使你完全信服。不过我建议你先按照卡米拉的原计划来，当我见到她后，或许她可以根据我的表现再决定是否要继续信任我。毕竟这个决策权显然不会在你的手里。”

　　说得难听点，埃丽卡不过只是个中转人，是一座帮助阿芙拉走向外界的桥梁。

　　“我现在好奇的是，你打算用什么方式帮助我们联系。”阿芙拉说，“你每天都要被搜身，而且今天以前一直是艾略特留在这里，你不可能有机会……”

　　她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这中间的一个冲突点——窗户，是客房里的窗户！埃丽卡到此第一天就差点闹出事故，她是故意激怒艾略特和穆勒的！

　　“看起来您已经想明白了。一个不足为道的障眼法，一场拼上身家性命去搭建的赌局——反正我也活不长了，这种事我并不抗拒——我一直在等今天这个机会。”说话间，埃丽卡突然攀上窗台，一跃而下。

　　阿芙拉倒吸一口凉气，瞬间起身扑到窗边，几乎以为自己要看到她痛苦不堪躺在地上的样子。

　　可是她没有。

　　“你到底是……”阿芙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站在草坪上——面带笑容，完好无损。

　　就算是运动能力极强的人，从这里跳下去也需要缓冲一番，除非使用某种弹跳魔法。

　　可埃丽卡是个麻瓜，她不可能知道魔法的存在，更不可能使用什么弹跳魔法！

　　“你到底是什么人？”阿芙拉顶着寒风，花了好大力气才将一句完整的话问出来。

　　“您猜猜看呢，格林德沃小姐？”埃丽卡的神情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虚假而迷幻，几乎令人怀疑这是一场荒谬的梦境，“您的姓氏可是很有名呢——我是说，对于知道某段历史的人而言。现在，请您决定要不要跟我走吧，我们的时间很有限。我想从二楼跃下来这种事情，就算没有魔杖您应该也能做到吧，毕竟连我都做到了。”

　　“……你是个女巫。”阿芙拉艰难地重复着这个结论，好让自己接受眼前的现实，“埃丽卡，你居然是个女巫。”

　　“谁说女巫不能长在麻瓜界呢？”埃丽卡耸耸肩，就好像在说是他们自己先入为主的，她可从来都没有刻意撒过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