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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追悔 ...

  •   这种比梦境更荒诞怪异的情景反倒让阿芙拉不知所措了。

      阿芙拉正在犹豫要不要把他叫醒,就看见他的手动了动,然后头都没回地命令道:“滚出去。”

      她愣住。

      大概是奇怪谁会在这个时候还如此不惜命且不识抬举,里德尔皱着眉直起腰来扫了一眼,然后换他愣住了。

      她的面色依旧很苍白,苍白得不像活人。但她好歹是醒过来了,而且就站在这里,在看着他,能同他说话。

      他目不转睛,一瞬间感到喉咙发涩:“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阿芙拉低头看了一眼,示意道,“你的坩埚都要烧干了,再烧下去该爆炸了。”

      他挥挥手让火熄灭,随即疲惫地按着太阳穴。

      阿芙拉实在觉得好笑:“里德尔,你最近开始重修魔药课了?”

      听到她玩笑的语气,他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压着怒意喊她的名字:“阿芙拉·格林德沃!”

      梅林作证,她本来是很顾忌到这间药剂室里来惹一身腥的,但里德尔现在这副糟糕的样子实在很没有威慑力,就好像也只能喊喊名字以恫吓别人了。

      “这么凶啊。”她感叹道,“要不要连中间名一起叫上?”

      “你是真的……”里德尔不知原来想说什么,看着她的脸欲言又止。

      阿芙拉垂着眸,直到里德尔起身后才发现,他右手臂的皮肤上有受伤的痕迹。泛红的伤痕掩藏在半挽的袖口下,看上去匆忙处理过,还没有完全复原。

      她伸手去触,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肌肤相触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手指的温度冰冷。

      他走到房间另一边,按着眉心陷入沉默。

      阿芙拉低头笑了一下,说不清是自嘲还是失意,总之心里泛着微微的酸涩——原来即便是里德尔这种人,也会不喜欢触碰病恹恹的人啊。

      晕眩一阵阵袭来,浑身又止不住地发冷,她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借着坩埚下的火焰烤手。过了好几分钟,她才觉得舒服了点。

      阿芙拉忍不住想,当时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呢——假如里德尔因病情而迅速厌弃她,她似乎也没有任何可以继续与之博弈的资本。可如果老魔杖的主权还在她手里,恐怕过不了多久,里德尔就会考虑直接杀掉她吧。

      话又说回来,将权力让渡出去,就真的能保住她一条命吗?到底能活多久,还不是取决于里德尔能顾念多久的旧情——他真的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情感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里德尔自己才知道。在有朝一日奇迹发生,他愿意向她坦陈心迹之前,她只有无尽地猜下去。

      里德尔转过身时,发现阿芙拉伏在操作台上睡着了。她的精力越来越有限,困倦之感将越来越肆无忌惮地占据她的生命。

      初秋的炎热还未尽消,她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坐在火源边时体温仍低得可怕,就仿佛她的温度只剩下高热与冰冷两种状态。

      阿芙拉睡得并不踏实,她被里德尔抱起来时还在不满地嘟哝:“我才刚醒没多久,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他置若罔闻地带着她往楼上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想着往外跑?”

      “我待在房间里太久了,你不知道有多闷。”阿芙拉努力睁开眼睛,下巴靠在他肩头,不满地抱怨着他的不近人情。

      里德尔顿了顿,终于肯松口:“你要是养好精神,这周可以跟我去宴会上放放风。”

      她像是不敢相信,抬头看着他:“你打算出席?”

      他扬扬眉:“你想让我出席吗?”

      “倒也不是不行。”阿芙拉盘算道,“不过要是能去点别的更有意思的地方,就更好了。”

      “身体没养好,计划倒不少。”里德尔一面奚落她,一面抬脚踢开客卧的门,复杂交织的药味扑面而来。

      他正打算将阿芙拉放到床上,但被她不肯松开的手臂圈了回去,里德尔不得不压低上半身问她:“又怎么了?”

      “这间卧室太冷了,我想换一间。”她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但他们都清楚,那不过是虚弱的表现罢了。

      阿芙拉刚来时就观察过,整间宅子只有一楼的书房和里德尔的房间带大阳台,正好方便她去晒太阳。

      他还没残忍到连这个要求都拒绝:“三楼有带阳台的房间,我让人收拾出来。”

      “我不去。只有你的卧室阳台最大。”她执意道。

      “你看上我的卧室多久了?”里德尔半开玩笑地问了一句,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我的房间最近在改装。”

      她突然的病倒应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阿芙拉没想明白他怎么会挑这个时候改装房间,总不能是短短几天内就打算找下一个了吧——或许是由于病中,阿芙拉脑子里冒出个黑色幽默的想法。

      这个猜测似乎不算离谱,事实上这样的八卦她已经听了太多。但不知怎的,一旦把主人公换成里德尔,这事就听上去挺滑稽的。

      阿芙拉不好意思说出口,就质疑地盯着里德尔看,直到他眼里笑意渐浓:“你在想什么?”

      她别开眼神:“在想这一天一夜要去哪里取暖。”

      ——总不能去睡书房吧。

      “那你让我去楼下待一会嘛,总之我不想再躺在这张床上了。”她几乎是恳求地说道。

      “看来我们的壁炉总能在特殊时间派上用场。”半晌,里德尔故作遗憾地叹气,“我以前好像没发现你这么会撒娇。”

      “那你可要珍惜我病还没好的时候。”阿芙拉强打精神下床,“我自己能走。”

      “你要是不想因为在楼梯上头晕而给我多添新的麻烦,最好还是按我说的来。”里德尔在这件事上没给她商量的余地,重新把人抱起来往外走。

      她的鼻尖就贴在里德尔颈间,能嗅到他身上的魔药味也很重。青色的胡茬也从他下巴上冒了头,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药剂室里耗了多久。阿芙拉觉得夸张——虽说她这阵子确实没有精力探究他的行为,但他也不至于如此卖力地加班加点吧。

      里德尔把她放在沙发上,令炉膛中燃起火焰,大堂中的温度开始缓慢升高。阿芙拉抓过毯子裹在身上,刚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听见里德尔问起考夫特的去向。

      “在那间小药剂室里。”阿芙拉回答,“他说要配药,我就让他过去了。”

      他低低地应了声,将毯子一角往她肩膀下掖了掖:“困的话就先睡一会,午饭好了我会叫你。”

      里德尔径直走到长廊尽头,不知打算和考夫特谈什么。

      阿芙拉当然是再困也要起身跟过去,在他关上门后就将耳朵贴上去。对话内容大多有关她的病情,里德尔还和考夫特讨论了几种药方。

      中间有着一段时间的停顿,那之后,考夫特谨慎而为难地提醒道:“您或许应该尽量保证她情绪的平稳。”

      “比如?”

      “比如……有些事或许暂时不应该再进行了,至少不能太过激烈。”他尽量将话说得委婉,“以及,如果她提出什么要求,也许比起第一时间拒绝,您可以适当地考虑一下,是否能够在不妨害您计划的前提下应允她。”

      里德尔冷声笑道:“你这是要我对她求无不应。”

      “如果这果真不会对您造成任何妨碍的话。”她能想象到考夫特此刻满头冷汗的样子,“毕竟您也知道,比起过于意气的争执,您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尽可能延长她的寿命,以及……满足她的愿望。”

      这次,里德尔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阿芙拉静静地在外面等待着,一直等到她几乎都快昏睡过去,才又听见考夫特开口:“里德尔先生,您是非常理智的人,相信不会像我遇到的另外一些人一样,一面喊着‘她往后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消磨’,一面却不付出任何行动去满足病患的心愿,而只是将他们关在医院里或是家中——尽管我自己是一名医生,但我十分不赞同这一点,或许是由于我太太去世过早,所以我对此能有点体会——您和我其实都清楚,那种自欺欺人的做法没有任何意义。”

      “看来您太太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曾拥有相对安适的结尾。”里德尔的语气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就仿佛那只是一句程式化的客套。

      相比之下,考夫特的声音就显得他不够冷静了,如果仔细听,那其中甚至混着哽咽:“很遗憾,我没有那样做,我当初也像其他人一样,认为她不应该拖着病体到处去。所以我……追悔莫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09章 追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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