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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纽带 ...

  •   阿芙拉紧接着注意到,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三种仓促的脚步声。

      里德尔本来打算向壁炉这边靠近,余光忽然捕捉到一只白皙脚踝倏然从沙发边缘收进去。

      他在阿芙拉藏身的那张沙发背面停住了,转身站定,开始和其他人对话。

      阿芙拉竖着耳朵听,很快分辨出他们是在说那天有关狼人袭击的事。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对里德尔说:“……马尔福不敢声张,这次威廉姆斯算是让他们吃了哑巴亏。不过黄雀在后,似乎还有人在盯着威廉姆斯等人的亲友圈,有只年幼的狼人落到了魔法部手里。”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观察里德尔的反应:“要不要我们去把他……”

      “我很不想这么做,但你不能指望魔法部那些审讯手段会因对方尚且年幼就手下留情,不是吗?如果一段记忆能够被任何人读取到,那么它也不能对魔法部的人施以屏障。”里德尔只是说出几句话,就轻而易举决定了别人的生死。

      阿芙拉捕捉到其中关键——那个黄雀在后的“黄雀”,会是忒修斯吗?

      里德尔紧接着问:“神秘事务司的现任司长是谁?”

      “伊尔莎·罗伯茨。”对方说了个名字,和阿芙拉印象中在她的审批表上签名的“代理司长”姓名一样。

      “那么——这位罗伯茨女士更倾心于哪一派?”她听见里德尔有此疑问。

      “还不能确定,她和威尔米娜一样谨慎,看上去保持中立。”

      “如果她表现出一点端倪,我想也可以让她早点去和威尔米娜作伴了。到时候处理得干净点。”只要不是绝对的盟友或服从关系,在里德尔这里都没有意义。他的语气已经透露出些许烦躁,又询问过几句后便打发他们离开。

      阿芙拉躲在沙发后面偷偷露出眼睛,瞥到那里面不算十分陌生的背影——布奇·艾略特,魔法部的一名职员。不知道他目前是否还留在魔法部任职。

      她在里德尔转过身来之前迅速把脑袋收回来,并缩在被子里装睡。

      里德尔则缓缓踱步到沙发边,居高临下地扫了她一眼,就同往常一样上楼了:“还装?我仿佛让你过得太舒服了。”

      阿芙拉坐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在他心情没继续变差前把被子抱回去。她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在他开口前表现得积极一点。

      卧室房门被推开一条缝,淡淡的烛光漏进来,阿芙拉抱着被子的影子斜斜映在地上。

      “房间里太冷了。”她低声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要进你房间的。”

      里德尔正在解外套,闻言告知她:“蕾奥拉为你添置过一套被褥,就放在客房柜子里。”

      这话显得她好像在找理由似的:“我不知道——她回来那天我睡熟了,我连你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他一边摘手表一边看了眼时间,随口问道:“你还没吃晚饭?”

      “……我想等你回来。”阿芙拉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引得里德尔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站在门口,在一大团被子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瘦削,又让她看上去可怜兮兮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遭受虐待,这让里德尔特地多看了她两眼——别看她现在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他比谁都清楚这不可能是她的真面目。

      兴味绕上心头,他倒想看看她究竟能做到什么份上、装到什么时候。

      里德尔示意她进来,阿芙拉走到床边却没有立即将被子放下,只是试探地说:“你要是介意,我可以把它清洁后再放上来,但你得先把魔杖还我。”

      他转过身来背靠矮柜,双臂随意地撑在柜面上,似笑非笑地凝视她。

      这种直截了当的打量和别有深意的眼神让她感到心虚:“要……要不,我出去给你买套新的?”

      里德尔眼中笑意不减,抬手去解他身上那件深灰色马甲的扣子,继而是领带和衬衫。

      “藏好你的狐狸尾巴,阿芙拉。别让我觉得优待俘虏是个错误的决定,毕竟我也可以随时将它收回。”他将除去的衣物搭在柜边,“现在我要洗澡了,你留在这里是准备——”

      阿芙拉扔下被子,在他把话说完之前迅速离开了房间,并妥善地为他关好了房门。

      他们之间的关系仍不算融洽,但至少里德尔是暂时没打算夺走她的小命,而且没有让冲突直接爆发出来,阿芙拉原以为这种得过且过的状态可以持续一段时间。在那之后再做打算,阻碍可能会比现在小一些。

      可惜这些年来,她越来越被迫领会到“天不遂人愿”这句话的内涵。

      没过几天,这种伪装的和睦便再一次被打破了。

      她正无所事事地照着一本图册描摹画稿——就像盖勒特曾做的那样,反正他们一个坐牢一个软禁,境况也没有多大差别。然后阿芙拉就发现,画画果真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她听到里德尔回来的动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很黑了。

      阿芙拉一口气勾勒完某个部分的细节,然后一边拿起椅背上的针织薄外套一边跑下楼去,结果才走到半截,就听到里德尔抓起桌边瓷器狠狠砸在地上的声音。

      这动静不止将阿芙拉吓了一跳,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抖了一下,并不约而同地低着头,没有一个人敢对上他的眼神。

      阿芙拉这才意识到可能出了事。在他们的讨论中,她大概得知那只被抓进阿兹卡班的幼年狼人刚刚死去,而那只狼人其余的亲友则疯了似的展开了报复,让里德尔损失了不少人手。

      要知道,那些狼人大部分原本都是巫师,他们原本就拥有非同小可的力量,现在等于是具备了巫师和狼人的双重优势。

      紧接着,里德尔盛怒道:“伊尔莎·罗伯茨是忒修斯·斯卡曼德的人!我当时说了什么?我要你们盯紧她,一旦她表现出任何端倪——”

      “可是我们并不知道她是忒修斯的人。”那几个深深垂首的人中,突然有人大着胆子出声,并且打断里德尔说道。

      这让托马斯和一同过来的马尔福都惊愕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果不其然,里德尔的神情一刹那变了。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收起那种暴怒的表情,反而露出一种诡谲冷酷的笑意,并不厌其烦地解释着理由,仿佛他要仁慈地满足一个人死前的愿望——

      “想知道为什么吗,安德烈?因为在那只该死的幼年狼人死去后,福利和我的人同时遭到了埋伏,但我们亲爱的阿布刚和福利通过信,他表示对此事并不知情——这意味着威廉姆斯将这笔账算到了我们头上,但实际上有人比我们下手在先。那么你认为这个下手的人会是谁呢?”里德尔不耐地踱步到他跟前,那名被称为“安德烈”的男子在他的控制下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并丢掉魔杖,如同仰望神明般垂手昂头望着里德尔。

      阿芙拉起初觉得那人眼熟,在里德尔喊出他的名字后她才确定,她曾经在阿兹卡班失踪的囚犯名单中看到过这人的照片。

      这么说,那次越狱事件果然是里德尔一手策划的。

      里德尔走过去时,沿路滴落着血迹。阿芙拉这才发现,他的右手手背被刚才飞溅的碎片划破了。

      但他仿佛浑然不觉,用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举着魔杖,继而以一种极度侮辱性的姿态用魔杖尖端挑起安德烈的下巴,并遗憾道:“因为那只狼人并没有真正死去。有人放出假消息混淆视听,实际上却是在借机保护他,好揪出更多真相,甚至拉拢威廉姆斯。阿兹卡班的事务不可能瞒过神秘事务司司长的眼睛,那么你现在告诉我,罗伯茨到底是谁的人?”

      阿芙拉脑子转得飞快,她认为这是忒修斯在以一种铤而走险的方式向她传递信息——他赌里德尔不会忍气吞声,而他只要一旦下令行动,就将与魔法部彻底反目成仇,到时候忒修斯就能名正言顺地带着傲罗追捕他,福利就算出面阻拦也没用。

      其次,忒修斯也是在告诉她,威廉姆斯是可以利用的,或者她应该想其他办法与他里应外合,尽快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逼里德尔撕下那层道貌岸然的面具。

      安德烈的表情逐渐失去控制,他在里德尔漆黑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惊恐的脸,但一切都晚了。

      下一秒,里德尔果决地挥动魔杖,大量鲜血就如同喷泉一样从安德烈颈部的伤口中喷出来,不止溅在里德尔身上和驼色的地毯上,而且也溅在了旁边几人的衣服和皮肤上。

      那种温热而鲜活的触感让他们不由自主地颤抖,并纷纷将脑袋埋得更低,尤其是布奇·艾略特——他充当里德尔的耳目由来已久,上次里德尔警告他们时他也在场,这相当于他的工作失误,这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上一秒还生龙活虎的安德烈此刻已经变成一具再也不能说话的尸体,他瘫软地倒在地毯上时,四肢的骨头都仿佛被抽走溶解了,变得像是由某种白色的软体动物拼接起来的假人,令人看一眼都忍不住喉头泛上浓浓的恶心感。

      里德尔悠然坐回到沙发上,仿佛连呼吸中都带着肃杀:“现在,谁还有问题?”

      所有人都不想死,所以在他杀鸡儆猴后,没有一个人敢再开口。

      马尔福发觉楼梯上有人,他远远和阿芙拉对视,眼含警告。

      她正在顺着原路退回去,并尽量不弄出声响,但木质楼梯很难做到完全没有声息,何况刚才她下楼时,里德尔不可能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里德尔没有视而不见地放过她,而是背对着她的方向说道:“既然有更多人想参与这场讨论,何不到这里来?”

      虽然在场没有一个人认为这是一场如他所说的“讨论”。

      在阿芙拉走过去的时候,里德尔的问询也没有中断,但也只是他问一句,他们便有人硬着头皮答一句,且为了避免他揪住错处,所有的回答都谨慎而简短。

      这种压迫性氛围令阿芙拉一瞬间产生错觉,就仿佛她又回到了那个一切都由他高压统治着的时代。然而比这更恐怖的是,虽然那个时代还没有最终到来,可她无疑正在一步步地见证历史。

      “如果真是忒修斯的意思,我们就不好插手了。”布奇·艾略特谨小而客观地说道。

      里德尔从不认同主动示弱的做法:“魔法部并非只有忒修斯的势力。”

      “可我们不能贸然挑衅他,除非你要在这时候和魔法部公开对立。你还得考虑……”马尔福终于开口了,但他将视线扫过阿芙拉后没有继续说下去,看来是这事不能当着她的面提起。

      里德尔轻松看透他的心思:“你放心,我动手时会将马尔福撇干净,毕竟明面上的生意还要靠你和福利去经营。”

      阿芙拉大概能猜到,里德尔会愿意暂时和魔法部维持表面上的平和,只是因为他想拖时间,好最大程度地发展自己的势力。前世他花十几年才建构起令人满意的格局,如今不可能一朝一夕恢复到同那时一样的规模。

      托马斯刚才暂时离开去取了魔药和绷带来,再回到客厅中时,既犹豫又畏惧,迟迟不敢上前,只是站在那里等待里德尔的指令。

      在他踌躇的时候,里德尔已经往阿芙拉身上斜了一眼,托马斯于是会意地将伤药递给她。

      里德尔的伤口血流如注,应该是静脉被割破了,可见他刚才摔东西那一下用了多重的力道,内心那把怒火又烧得有多旺。

      阿芙拉一面拧松装有白鲜香精的魔药瓶,一面弯腰触碰他的右手,在上药前先观察伤口。

      另一个男子出声补充道:“但我们不确定他在魔法部外还有多少势力,前两天我看到他在外面和科尔温·莱斯特兰奇见面。”

      里德尔冷冷道:“那就连莱斯特兰奇先生也一同‘处理’掉。”

      这是阿芙拉没有想到的,她不自觉地慌了一瞬,弄掉了白鲜药瓶的盖子。那只可怜的盖子无声地落在地毯上,她的心跳却呼之欲出。

      “你要怎么针对忒修斯我不管,但莱斯特兰奇不可能和他扯上多余关系。科尔温前阵子只是将莉塔的遗物交到忒修斯手里,两人的会面大概率与此事有关。”马尔福特意隐去了阿芙拉在中间的作用,并掷地有声道,“如果后面出了任何差错,我愿全权担责……”

      他的话还没说完,里德尔就将右手移开了,然后在阿芙拉疑惑的眼神中将右臂搭在沙发扶手上,那只手则低低地垂下去。

      血珠滴落在地毯中,又慢慢渗透进去,与羊绒地毯原本的暗纹融为明暗交接的一体,如同绽开在雪地里的玫瑰。刺目的颜色落在阿芙拉眼里,也刺激着她突突跳动的神经。

      在场显然不止她一人懂了里德尔的意思。

      托马斯上前一步,低声道:“主人,我来吧。”

      里德尔眼如白刃,饱含警告地轻扫他紧张的神情,而后再次将视线集中在阿芙拉苍白的脸上。

      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若干人齐聚的客厅中却一片死寂。刚才还在汇报情况的男子也中断了声音,他们默视着这种极具屈辱性又暗流涌动的情景,没有一个人敢赔上性命出来阻拦。

      阿芙拉的眼圈热了又冷,她最终将不断打转的无用泪水连同抗议一起咽回去,踢开地毯上几块肉眼可见的瓷器碎片,当着里德尔和众多陌生人的面跪坐下去。

      大块的碎片被她避开了,但地毯里还藏着许多肉眼看不到的细小碎渣,她穿着裙子,从跪下去的那一刻开始双膝就持续叫嚣着钻心的疼痛。

      阿芙拉是从这一刻开始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作“里德尔从不给背叛者留退路”,而他当日又为什么让她不要后悔。

      她现在的身份与先前截然不同,如今她的姿态只能是低微、卑下、忍气吞声的,但就连这种充满屈辱的姿态都不能让里德尔满足,他还要当着其它所有人的面折辱她,让她心甘情愿地将自尊抛弃掉。

      她的膝盖下很快洇出血色,在浅色地毯上格外易于辨认。阿芙拉咬紧牙关,旁人看来心惊肉跳,她却从头到尾一声未吭。

      她只能报复性地将他昂贵的地毯弄脏——她将药水倾倒在手上作消毒用,任它们和鲜血一起将地毯染得一塌糊涂,直至药水将血水的颜色洇开又同其混合,让人分不清那些大团蔓延的痕迹究竟来自于谁的鲜血。

      阿芙拉在为里德尔进行压迫性止血时用了死劲,这让他的手指因疼痛而微微僵硬。

      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喝止她,就仿佛是在特意借疼痛来保持头脑的清醒。

      里德尔视线垂落着,不知是在注视地毯上触目惊心的痕迹,还是不动声色地凝望着那张苍白却坚忍的脸。

      他没有对是否要将科尔温一视同仁的事给予定论,只是极富趣味性地勾起嘴角评价道:“姻亲与情感,确实是强大的力量和纽带啊,阿布。它能令往日明哲保身的人敢于挺身而出,也能让牙尖嘴利的人甘于忍气吞声。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9章 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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