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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徐宅今日仿佛格外忙碌,下人来回穿梭忙活好不热闹,但即便这样也是乱中有序,没出丝毫差错,足见主家平日御下有方。

      “二少爷您…您回来了。”

      今日这般大的阵仗,阖家都惊动了,全因为这祖宗终是松了口,答应乖乖成亲。

      徐老爷一早就吩咐徐福,今儿什么都不用干,就在门口迎二少爷,盯着千万别让不长眼的招惹这尊煞星,要是徐二一个不高兴扭头走人,就拿他是问!

      这不,领了这一桩苦差事的徐福,老早就守在门房,生怕出了纰漏被徐老爷打发到庄子上去。

      “厨房正加班加点准备着,您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老爷在书房,二爷要去见见?”

      徐二看都不看他一眼,一言不发迈着大步就往里冲,那架势…不像是回来吃饭的,倒像是干仗。

      徐福心底叫苦不迭,面上笑的愈加却是愈加谄媚、讨好,拖着皮球儿一样的身子硬是跟上了徐二的步伐。

      好在…

      好在徐二只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徐福扶着墙松口气,默默感谢诸天神佛照拂,尽职尽责守在院子门口,恨不得连飞进去的苍蝇都要抓住看看公母,免得一个不小心就惹得里面那位爷不快…

      说起来徐家其实早在庆阳县城置办了三进的大宅子,但徐家人都觉得县城逼仄、行事束缚规矩大,不如乡下来的舒服、自在,是以县城那宅子就搁置下了,就在老宅子几经翻新、拓建,成了现在五进还带后院的规模。

      那边徐二进了院子之后再没了动静,这边徐老爷得到信儿,知他难得没闹妖,心下松了口气,一个人在书房没忍住长吁短叹起来。

      “老爷,”胡氏领着心腹老妈子推门,徐娘半老仍风韵犹存的脸上拈起温婉的笑,“七月流火这太阳跟火炭一样,我让厨房取了冰制了些酥酪,您用些消消暑。”

      徐慎兴致缺缺,下巴微抬,“放着吧。”

      胡氏从刘妈妈手捧托盘上接过结着水雾的瓷碗,使了个眼色,刘妈妈识趣退下。

      “老爷,可是再为二哥儿的婚事伤神?”

      见徐慎翻着账册不搭话,胡氏眸光微动,保养得当的白嫩手指搅弄汤匙,瓷器相互碰撞声清脆:

      “我觉得也是委屈了咱二哥儿,也不怪他耍性子,他向来是个心气儿高的,半个月筹备婚期怎么说也仓促了些,而且宋家那丫头也是一股小家子气,着实配不上咱家二哥儿,依我看不如等一等,往远处寻寻,给咱二哥儿挑个可心的…”

      “哼…”薄薄账册被翻得猎猎作响,一说起这个徐慎就恨不得咬碎满口银牙。

      “那怪得了谁?整个庆阳哪户好人家一听他徐二少的诨名,恨不得用大棒把媒婆打出门去,哪里肯把女儿嫁他。”

      “我看那个宋雨就很不错,家世清白,人口简单,性格也是个温顺的,再说…”

      徐慎眸光微闪,深深觑一眼胡氏,住了嘴没往下说。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徐老太爷暗地寻高人替徐二那孩子批了命,无外乎是认为棍棒教育对他已经不奏效了,只能寄托神鬼,希望让孙子早日走上正道,别再成日胡闹,惹下灾祸。

      可那高人却说徐二今年必须成婚,不然必命犯血光,后半生也多不顺遂…

      不管真假,总归是扎在心底的一根刺,徐慎和老爷子铁了心,就算把那竖子绑了,这婚也得成!

      不过这些话徐慎没打算和胡氏讲明。

      他眉头微皱,语气带了些不耐烦:“说定的事怎能说变就变,你去清点下归远娘亲嫁妆,成婚后就交给他吧。”

      胡氏心头狠狠一跳,面上却没带出来,拍着胸脯表示这就登记造册,只能成亲之后就交给徐二。

      徐老爷深深望她一眼,薄唇微抿,吩咐道:

      “晚些时候先交给徐福好了,锁在库房多年不见天日,怕是大都陈旧不堪了,让徐福张罗人该修补的修补,免得归远到时候又说我这个做父亲的说话作数糊弄他。”

      胡氏手指搅紧丝帕,面上却是半点不显,柔声应了下来,服侍徐慎用了小半碗酥酪才告退。

      关上书房的门之后,她原本还算得上姣好富贵的脸迅速垮下来,阴沉沉的模样活似盘踞阴暗处的毒蛇。

      “继室终究是继室,到底不是一条心,嫁进这家里十几年,尽心尽力操持这一大家子,到头来老爷还是和我隔着一层,处处要防备着,当真是寒心!”

      胡氏扶额小声咬牙抱怨,真丝帕子拧的抽了丝。

      刘婆子早就打发了刚才随侍左右旁的丫鬟婆子,只她一个候在外面,见胡氏心情不愉,赶紧扶着她规劝。

      “是因为徐二?”

      胡氏啐了一口,“就是这个瘟神作怪,非要他那个早死娘的嫁妆,这么多年,早就被家里那些蛀虫搬空了,要我从哪里去寻来?”

      刘婆子心知,自己主子怕是最大的那只蛀虫…

      徐二亲娘玉氏留下的铺子、庄子、金银器、银票等等诸多陪嫁海到骇人,按照老太爷的意思能封存的都要封存在库房里,不能封存的,都要打发人手好生打理,等徐二能理事之后再交给他…

      只是徐二已经二十有一,还是个只会混迹风月、招惹是非的浪荡子,这份家业‘顺理成章’也就交不到他手上,或者说不敢交到他手上。

      谁知道这个瘟神居然拿这个当做条件和徐慎做交易,事情来的太快,胡氏舒坦太久,在她认知里徐二已经废了,以至于到处都是马脚,紧急处理几天还是漏斗百出,最重要的,那些真金白银她可真是填不上啊!

      她出身没有玉氏好,嫁妆只能算中规中矩,在玉氏十里红妆面前根本不够看。

      “刚刚老爷说把盘点的事交给徐福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坏菜,这下该如何是好…”

      胡氏急得脚步虚浮,手心直接冒汗,这事要捅出来,徐慎第一个饶不了她,另外传扬出去她的名声可就都毁了。

      “夫人不用慌,这么多年过去了,嫁妆单子早就成灰了,谁知道那玉氏到底带了些什么过来。”

      胡氏看她一眼:“你当大家伙眼睛都是瞎的,我嫁进徐家多少年了,家里家外还在传玉氏进门那天十里红妆,如何气派、如何阔气,现在恐怕百不存一,库房钥匙又在我手里,到时候拿不出东西,不摆明有鬼?”

      刘婆子沟壑纵横的面上闪过一丝狠厉,沉声道:“那就让老爷去查好了,反正大家手里都不干净,再说…”

      她压低声音:“那徐二成日眠花宿柳,家里每月的月例银子肯定是不够使的,那他的银钱从‘哪里’来?”

      胡氏听懂了。

      她长出口气,拍拍刘婆子的手,笑的一脸深意:“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幸亏有你…”

      —

      到了用餐的时候,厅里徐宅今日足足开了六大桌席面。

      因着没有外人,也就不讲究那么多,以小家为单位坐着了,不过细看不难发现远近亲疏的。

      徐家如今辈分最高的老太爷端坐主位,左手侧徐慎贴身伺候,然后才是老太爷另外三个儿子,其中二老爷是庶出,三老爷、四老爷都是徐慎一母同胞的弟弟,桌子上还有三个小辈儿,都是长房嫡出。

      上一次一家人这么齐全的时候,好像还是年节的时候,如今徐二婚事落定,又是喜事一桩,老太爷高兴,多饮了几盏冷酒。

      大家都在聊天吃酒,唯有徐二一言不发自饮自酌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二。”老太爷叫他。

      “祖父…”

      徐二应一声,乖顺的给老爷子添了碗老鸭酸笋汤。

      “马上要成亲的人了,别整日往镇上跑了。”

      徐二看向他爹,惹得老爷子轻笑:“怎么,是你老子不让你回来住的?”

      徐二摇头,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这几天徐二确实一直在……纠结。

      毕竟祖父年事确实已高,父亲也已经应允把母亲的遗物交给自己。

      说到底还是那晚雨夜宋家那盏盼人归的油灯,勾的他又对那虚无缥缈的亲情多了些不该有的祈盼。

      他回家的时候,红豆那丫头睡得死猪一样,对他放心的不得了…

      徐二心思电转,决定最后给他爹一次机会:

      “那便住下,正好腾出手收拾下我娘留下的东西。”

      此话一出,诺大厅堂霎时鸦雀无声,各家视线交错,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慎停箸,虽然不懂为什么儿子突然说起这个,不过这是他早就应下的,也没什么异议,不过还是嘱咐他:“我已经让徐福清点了,等你成婚行事稳妥之后,我自会交给你。”

      他到不是为了贪墨亡妻的嫁妆,单只是怕这个不成器的大手大脚败光而已。

      “不行,我现在就要。”

      徐二言语铿锵,无一丝回转余地。

      徐慎瞪眼,筷子重重摔在桌面上,很不满意徐二当众下他面子。

      “我能诓骗你不成?”

      徐慎声调已经开始拔高了,但凡徐二有一句说的不趁他心意,父子俩就要争执起来。

      好像从有记忆起就,父子俩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很难心平气和坐下来说两句话。

      “啧,我还没死呢,你逞什么威风,”老爷子不满的瞪长子一眼,“小二想要你给他就是。”

      徐慎:“爹,是我不想给他么,你又不是不清楚他什么性子,到这竖子手里,转过头还能剩下什么,都得填进烟花柳巷、酒楼、烂赌场的窟窿里。”

      徐二冷笑:“爹你还真了解我。”

      徐慎同样回敬他一枚冷笑:“我是你老子!”

      眼看这冤家父子又要掐起来,隔壁桌胡氏不顾儿子疯狂使给她的眼色,插嘴道:“二哥儿呀,老爷也是为了你好,你就疼疼他为儿子着想的心,别跟他置气了昂。”

      说着就要擦眼泪,徐二膈应的心里直翻白眼儿。

      “我再说一遍,今天就要交到我手上。”

      “你!”

      徐慎气急,先前叮嘱家里人不要招徐二的是他,如今抬手想揍徐二的,还是他自己:“这是你和老子说话的态度?反了你了。”

      徐二站起来比他还要高半头,被那双深邃、炯炯有神的眸锁定,徐慎气势就已经弱了三分。

      “好了。”

      老太爷发话:“我相信归远已经懂事了,能料理清楚自己屋头的事,老头子今儿手就伸的长一些,准了这桩事,老大?你有什么话说。”

      徐慎:“……”
      我敢有话说么?

      卓下徐二拳头收紧,他没想到要回亲娘遗物这么困难。

      徐二:“玉谨。”

      他娘陪嫁丫鬟的家生子玉谨上前:“爷。”

      徐二从怀里掏出玉氏当年的嫁妆单子给他:“多带些人手跟着徐管家把东西清点出来。”

      见到那张殷红单子,胡氏眼睛都直了,差点当场一个仰倒,赶紧和刘婆子交换个眼神:怎么回事,不是说已经被烧掉了么?

      刘婆子此刻也有些麻爪,只能微微摇头:奴婢不知~

      “哼。”

      徐慎冷哼,他已经自动把徐二的行为理解为害怕自己这个老子会贪图发妻的嫁妆。

      他觉得整个人都收到了侮辱,这怎么可能么!

      虽然玉氏嫁妆确实颇丰,但在徐家百年底蕴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他怎么会如此眼皮下浅、没出息的惦记一个女人的…

      “老爷!”

      徐福去得快,回来的同样也快,不光是他,紧随其后跟来的玉谨脸色也很难看。

      “老爷,玉夫人的嫁妆恐怕百不存一。”

      “哥儿,夫人的嫁妆百不存一。”

      父子两个对视,徐慎眼中满是愕然、不可置信,徐二则冷笑不止。
      几十万辆的嫁妆,她们竟然真的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亡妻的嫁妆在库房里不翼而飞了,徐慎不敢相信传扬出去,尤其是传到玉家,他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噗通”

      胡氏也不管是不是在阖族、一众小辈儿的面前,巾帕掩面嘤嘤哭了起来。

      “老爷,您责罚我吧,都是我管家不严的过错,不关二哥儿的事啊…嘤嘤嘤…”

      徐慎视线来回在儿子和妻子之间转了两趟,按揉‘砰砰’直跳的太阳穴,黑着脸问:“这又关他什么事?”

      她泪眼摩挲观望徐二一眼,“二哥儿生母早逝,又经常不在家住,在外的开销自然要多些,我爱他怜他,所以每每他要拿些姐姐的嫁妆‘救急’的时候,我都咬牙允了,想着反正将来都是要交到二哥儿手上的,就一直帮他瞒着老爷,谁知…谁知…”

      “嫂嫂快起来,惯孩子也不是这么惯的,您看看连累您受大哥哥牵连,他没事人一样,一句解释都没有。”

      “太没分寸了,拿些用得了,还给搬空了呀,这往后库房钥匙可得看紧些才是。”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

      “这还不请家法?往后孩子有样学样,这个家可就败了…”

      ……

      徐二冷着脸,噙着抹冷笑静静听着,但凡今日帮腔的人他的记得死死的,这些人肯定参与了挪用、瓜分他娘遗物,不然不会如此情急的想要把这事按在他头上:

      “真是好本事,用了我娘的钱,还往我身上泼脏水,你们当真是无耻至极!”

      “住嘴吧!这事情光彩嘛!”

      徐慎喝住众人,转头问徐二:“你母亲说的…说的可都是真的?”

      徐二冷笑,坐下自顾自斟自灼:“她不是我母亲。”

      “混账!”

      “我母亲不会在人前唱一场大戏污蔑我,哼,早知你演戏如此精彩,每年冬日家里何必花那些闲钱请那些乌糟戏子,但你一个就足够了。”

      徐慎拧眉:“你是说你母…胡氏她污蔑你?”

      见他喝酒吃菜一副置身事外的洒脱模样,徐慎就觉得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火气。

      “你敢!”

      老爷子发话,徐慎悻悻收回巴掌。

      “我有证人!”

      胡氏在二房太太搀扶下起身,刘婆子推了一把战战兢兢站着的中年女仆。

      “我记得你,”徐慎眸光微闪,思索片刻想起在哪里见过她,“你是玉沁的陪嫁丫头。”

      “是…奴婢确实是夫人的陪嫁。”

      徐慎眸光如炬,当家人压迫感十足:“你…想好了再说。”

      “二…二爷他确实经常向夫人索要玉夫人的陪嫁,有时…有时…”她瞥一眼徐二五分肖像先主子的脸,头猛的埋在地砖上,再不敢抬起,“有时还照着嫁妆单子指使奴婢去寻,说是讨姑娘欢心用…”

      徐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满脸失望看向徐二:

      “她是你母亲的陪嫁丫头,是从玉家带到徐家的,她都指认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徐二冷笑:“爹,就您这脑子能把家里的生意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每年还有盈余养活这一群蛀虫,我真是…挺佩服您的。”

      “噗嗤”

      这时候敢笑的也只有老太爷一人了。

      “竖子还敢狡辩!偷用就罢了,还想把这事儿载你爹头上?怎么,是想让我赔你一份嫁妆不成?”

      徐二音调拔高:“爹你不觉得太巧了么,徐管家只是跟您耳语几句,夫人她就一跪二闹,甚至早就准备好了‘证人’,就等你询问呢,而且她虽是我娘陪嫁,也是在这个宅子里生活了二十年的人!”

      徐慎:“你住嘴!你们都给我住嘴!这件事往后不许再提,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谁敢传出去坏我徐家名声,一律家法伺候!”

      胡氏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徐老爷果然选择了最简单也是牺牲最小、牵扯最小的一种处理办法,正合她意。

      名声…

      又是这该死的名声…

      徐二死透的心重新又死了一次,他笑了,徐慎不想和他对视,闷声道:“你跟我来。”

      徐二笑了,冷冰冰的视线扫过饭厅里的每一个人:“玉谨,拔了舌头,挑断手筋发卖出去吧。”

      众人脊背发寒:“!”

      指认徐二那妇人也不求饶,只是死命扯着胡氏裙角盯着她垂泪,死死盯着…

      玉谨:“是。”

  • 作者有话要说:  求预收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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