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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欧擦团建】一些很无趣的辩论小片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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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
      女孩明显噎了一下,表情在绷不住和勉强绷住间来回变幻一阵,尔后以一种颇为艰难忍住冒犯之意的试探语气开口:
      “我有两个非常主观的建议,不知道该不该说…”

      仿佛前一句话只是为了给自己鼓劲,她没等对面坐着的人回答便顺着还未结束的语势自顾自地叙述,原本有些憋闷的姿态也随之释然,而颇有一股文学院里那些抱着卷轴披着深蓝袍子的学生侃侃而谈的气质。

      “第一,寻思生异端——啊不,虽然结论非常通俗但通俗地讲就是要多看多做,多去看遗迹和那些呃,神留下来的文字的原文,毕竟你没法想象没见过的事物,对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没见过的东西在他们的认知里就不存在。当然我相信大学士肯定是超脱于凡俗的少数——总之我建议您多去现场看啦,要基于事实才能进一步演绎逻辑嘛。”

      (装作)没看见雷纳德瞬间有些不虞的面色,黑发的三皇子客卿,“攀权附势的小人”,继续自己(实则为辩解)的演讲:

      “第二,嗯……概括是唯物史观,简单展开来阐述就是任何不发生于当下的事件,无论它们是实际存在的物件还是某种艺术形式或更加抽象呸——虚无缥缈的思想,更甚者历史本身的某一小段,关于它们本身的讨论都必须建立在它们发生的那段历史中,用不属于那个时代的逻辑与道德伦理去探讨乃至评判它们都是无耻、无任何合理性可言的谬误,不管怎么说人和社会是会变的,”
      她用家乡的语言玩了个谐音梗,显然从对面逐渐加深的面色来看,这个笑话无论是从语义学角度还是放在人类帝国文化背景下进行赏析解读,都不具备令一位以古板扬名在外的神学院大学士发笑的能力。
      “你怎么就敢断定那些刻在石壁上的文字是精美的颂词,而不是一首单纯的打油诗,或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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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近乎暴怒地捏着桌角猛地从扶手椅里站起,面部肌肉以极具戏剧张力的方式扭曲成足以令大部分对宗教或对大学士这一身份所代表的权威仍抱有敬畏的普通人立马求饶的模样。
      “你这是亵渎!人怎能妄论神——”

      “对啊,人怎能妄论神?”

      女孩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轻慢姿态冷冷地将他的疑问随意抛回。
      她在午后烈阳下依旧没有反光的黝黑双眼中窥不见一丝被打断反驳的恼怒,划开那片实质至可见其色的沉寂的,是一点细微、却比她沉寂虹膜更浓郁的莫名怜悯,母亲为稚子解答天真疑问时微笑着的无可奈何,以及最深处内细若针尖的悲哀。

      “人怎能擅自解读神的文字?人怎能妄论神尚在时的万物之初?”

      诺薇直直望进气急又惊惶的大学士之眼,适才留有情绪的眉目间彻底被抽走了名为“感情”的温度。她面如律令,人类的灵魂此刻从躯体中隐去,某种更高处的不可名状之实体正借她之口向无知傲慢的凡人宣告残酷惨淡的真相:
      “按照你们的逻辑,若神可被妄论定义,那么神尚能为人所认知,则神非神;神若是超越人的存在,人则无力妄论神,那么,人怎敢假定神是慈爱的?人又怎敢妄言神是残忍的?教廷和所谓圣典所做的难道不是在妄议神吗——不,若神为神,用人类的逻辑与情感来分析神从根本上才是最为错误与亵渎的扭曲行为,”
      她似是因口干舌燥而短暂地给予这场看似辩论实则审判的谈话以停顿,早已暗自攥拳的雷纳德本该掌握他等待多时的机会,大声抛出他早已想好的驳斥——
      可他没有。
      接下来,名为诺薇的人形生物于刹那犹豫后吐露的言语则让精于此道的大学士明白,她之所以停顿,不过是因为她那颗被冷酷事实占满的心中,尚有最后一丝对弱小蝼蚁的悯爱于敏锐仿若锋刃的思绪间回响。

      “为何你们没有想过,神不在乎呢?”

      雷纳德原本想要反驳的喉舌连同最后一点试图辩驳的理性被这句比处刑者的最后宣判还要无情的话语砸了个粉碎。

      “……神……不在乎…?”
      他嗫嚅着,看向诺薇的眼睛犹如溺水之人遥望飘远的浮木,如地狱中魂灵扭头凝视死亡的镰刀。而诺薇,这一刻世上最为残酷之人,则报以她惯有的、对盲目之人的宽悯与对无疑事实的严苛,向旧秩序的护卫者——陪葬品传达最后的肯定。
      “……主……不在乎……?”

      于是雷纳德踉跄转身,像舌尖滚着尖刺,多年积蓄的经验仍不死心般喃喃,诱惑他,鼓励他发挥大学士的智勇,向这异端,向她无理、亵渎至极的暴论发起正义且逻辑的反攻——
      可他分不清!胆敢以“博通经籍,格古通今”自居的大学士,在一位不过自己年龄半数的少女所发出的简单辩驳前却败得一干二净——神非人,神仁慈则神非神,神残忍则神非神,神仁慈亦残忍则神非神,只因神非仁慈亦非残忍,只因神,只因主——

      神啊,我等蝼蚁前行之路的道主,请垂怜此身——

      此情此景,他仍下意识地在心中祷告,可残破的理性齿轮却忠实地运作,为其主与自身的毁灭命运奏响最初的锐鸣哀歌。

      神非人,则神非仁慈亦非残忍,则神不垂怜。
      人不可妄议神,则神意不可揣,则神不垂怜。
      神非仁慈亦非残忍,神为神为非人,神之于人如人之于蝼蚁,神造人如神造天地万物,而神非人,而主非人,则……

      主,不在乎。

      他呆立原地,半晌又差点软倒下去,诺薇见状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却被男人无力颤动的手推开。
      仓皇的狼藉中,一个刻有经文的水杯从桌角被扫翻在地。雷纳德双膝跪在一片猩红中,冰冷酒液濡湿洁白的袖口,他一晃神,差点以为那是自己袖中流出的血。

      酒是神创世时流下的鲜血,可若神不在乎,那么我们在祈求谁的注视?

      突然,一阵刺骨战栗自脊椎尾部升起,转瞬便蔓延全身,暖意随之消逝:光在离去!主的注视在离去!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信徒那颗空前破碎,亦空前绝望的心挣扎起来,他想奋力向前奔跑,手脚并用,涕泪纵横,却没能留住哪怕一抹余晖。
      光因人子的质疑离去,它的离去带走了所有,带走了无垢的温暖世界,带走了一切快乐喜悦,与信徒追随主之行道的力量。

      遍布荒芜的精神视界中,雷纳德立如面目全非的塑像,无光的恐惧冻结了所有。他想流泪,想狂笑,想嚎叫,可所见皆是荒夷,他的心一片空虚,最终只感到有什么东西和自己一样狠狠掷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直至消失于这片没有主注视的弃绝瘠土。

      又黑,又冷,这就是神不再注视的世界……

      他为哀灭堵塞的感官中有一个声音回答了他:

      这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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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主不在乎——”

      原本算得上清俊潇洒一表人才的大学士此刻正如痴儿般缩在椅子里,十指插进被扯得蓬乱的棕发里疯狂抓挠,口中还不止地念叨她适才的结论。无论在他耳旁制造出何种声响,也无法将这癫狂者的意识从他为自己筑起的混沌思维深渊中解放至现实中来。

      仍沉浸在此前演说余波中的诺薇被雷纳德这番辩经失败后的一通操作吓了一大跳,虽然她这番比平日措辞严厉不少的暴论在某种不可抗力产生的情绪推动下变得激情飞扬,但“主不在乎”这一论题可是在她老家那些宗教里被古人重复利用到能成为冷笑话来源和建证抽象结尾的陈词滥调,当然后千禧年盛行于全球年轻群体的解构主义对中世纪的苦修士来说确实有些太前卫过头了,不过这是她手搓的西幻应该没关系吧——

      自称小说家脑内漫游打哈哈了一阵子,才恍然忆起某个非常重要的事实:

      ——好像,这个世界的历史,确实没有人提出过“主不在乎”这个议题。

      于是凭一己之力把虔信徒道心干碎的异端,“神”本神释怀地笑,尔后释怀地似了一小会。

      “有抽水马桶的时代思想上竟如此封建,这个世界果然有病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欧擦团建】一些很无趣的辩论小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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