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男二真香》越元冬

3、第三章

　　白衣男子刚从地牢外面进来，发丝、肩膀沾了些洁白的雪，气息淡得好似不在人间。
　　此刻他眉眼低垂，目光平静如水。

　　重绵与他四目相对。
　　他容貌普通，眸色却如缀了星辰，又似浸染过水的琉璃，光辉夺目，与平凡的样貌极其不相称，使人产生微妙的违和感。

　　第一眼，差点以为见到了惊世绝伦的美人。
　　可再多瞧几眼，重绵才发现，他的长相寡淡素净，像一张白纸般，没有任何特点。

　　现代生活了十几年，重绵坚定自己是个颜控，不论电视剧里的数届男神，或者小说里的白月光，无一不是顶尖相貌。
　　既然能称为男神，那必须是相貌绝色的人。
　　她这样认为的。

　　可现在，她的额头还停留着他手指的温度，淡淡萦绕的雪杉气息，神奇地融化了她近日的恐惧和不安。
　　一个普通样貌的男人，竟然使她的心脏失了控，疯狂的心动喷涌而出，几乎将她淹没。
　　甚至觉得，声音大到足够让白衣男子听见。

　　她推翻了先前的认知，原来所谓的颜控，是没遇见一个对的人。
　　重绵脸颊滚烫，她确定已经绯红如血，索性地牢光线不足，他看不清。
　　但不可避免，她已经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了，局促又尴尬。

　　空气安静，容吟以为她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重绵含糊说道：“还好。”

　　见她无碍，容吟意料之中，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医修，拥有起死人肉白骨之术，医术用来治疗凡人的风寒，绰绰有余了。
　　他颔首起身，重绵努力抬起脸仰望他，他半蹲时，她还无法察觉，待他站起一道阴影罩下，重绵才惊觉，男子长身玉立，身高优越到极点。

　　白衣清隽，与周遭污浊格格不入，似盛放在淤泥里的莲花，清冷又圣洁，让她产生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一经对比，他灼目圣洁，像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的神灵。
　　而她蓬头垢面，如渺小不起眼的蝼蛄。

　　重绵慢慢低下头。
　　他似想到什么，半弯腰伸出手，递给她一颗黑色药丸。

　　眼皮底下横出一只过分纤长洁白的手指，仿若玉雕琢，冷冷清清。
　　重绵的眼睛却像是被烫到，静了一瞬：“这是什么？”
　　他微微笑道：“驱寒丸，姑娘吃下，可以维持两日的体温。”

　　短暂的相处与接触，他细心觉察到了她单薄的衣裳，并放在心上，帮助她解决这一困境。
　　一股暖流汩汩，无声流淌心底，重绵无法克制住汹涌的泪意，低低喃语：“谢谢。”
　　救命，为什么会有这样贴心温暖的人？

　　两人交谈的时候，旁边已然围了一群人。
　　他们满怀希冀，有序列队，场面与先前争抢食物的混乱不堪形成鲜明对比。

　　起初容吟一进来，众人对他不甚在意，待他道明大夫身份后，才轰然涌上前。
　　为何地牢会突然冒出个大夫？
　　百姓们的心思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比起盘根究底他的身份，他们更愿意尽快获得大夫的治疗。

　　这些人争先要求大夫给自己看病，老老实实列队的人都被冲上去的人给挤到了后边。

　　白衣男子看似温和，没有半分攻击型，一言一行却带来几分压迫感，他瞥见了前方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不动声色地挥了挥衣襟，一阵凉风拂到众人脸上，那几名大汉莫名其妙地退到了后排。

　　闹事者欺软怕硬，西洲与仙门关系紧密，荒山僻野都曾听闻仙门的传闻。
　　他们心中有了猜测，见他不好对付，只好退缩一旁，安分守己。

　　“我很难受，大夫求您帮帮我吧。”
　　“这小姑娘已经没事了。“
　　“大夫，我儿子发高热了，求您救救他。”

　　容吟敛眉垂目，淡淡的目光环视一圈，众人神情各异，他微笑颔首，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依次有序为众人看病。

　　重绵手里仍捏着他送的药丸的药丸，见他对自己没了关注，不用人催，她自己咽下去了。
　　苦涩的味道从舌尖泛开，她的小脸皱巴巴，但竟然很高兴，穿越异界，被困了两日，遭遇旁人的图谋不轨和觊觎食物的歹心，第一次从陌生人那里获得善意。

　　她没着没落的心忽然有了底，脚踝的伤他治好了，他会不会拥有更神奇的本领，带众人脱离危险的地牢？
　　重绵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偷偷往他的方向看。
　　恰好他侧过脸，冷白皮肤，幽暗破旧的墙壁，衬得他整个人如冰雪般疏冷。

　　从他一系列救人的行为来看，他不似表面冷情冷心，相反，温润如玉，暖如冬阳。
　　是天上飞下来的谪仙，也是专门救苦救难，保护神般的存在。

　　周身的药香还残留在空气中，她抱紧书包，将整颗脑袋埋在书包上，脸贴着粗糙的尼龙布，冰凉的拉链贴在她的颊侧，可她全身竟是热的，她其实不相信一颗药能抵御寒冷，那太唯心主义了，作为红旗下长大的新时代学生，接受马列主义的知识，从不信鬼神或者超脱于客观发展的事物。
　　白衣男子大概在哄她，给她求个心理安慰。
　　她越来越热一定是心理作用。

　　此刻，他身边环绕着不少人，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哇哇大哭，不肯吃药。
　　父母硬往他的嘴里塞，小男孩誓死不从。

　　容吟无奈叹息，半弯腰，低头安慰害怕的小男孩。
　　白色发带被风吹动，擦过含笑的眉眼，如微风细雨拂过柳枝般，过于平和温柔了。

　　重绵他柔软的嗓音，清晰在耳边响起。
　　地牢吵嚷，可她的耳朵像是安了一部高科技仪器，自动过滤了噪声，只捕捉到他悦耳的声线。

　　他从一个小巧的布袋掏出拨浪鼓，轻摇了两下，递给小男孩，不多一会儿，又往小男孩的手里塞了一颗同样的黑色药丸。
　　容吟道：“冷不冷，乖乖吃完药便不冷了。“

　　言罢，露出方才对她一样和善的笑容，可能因为性别年龄的关系，语气却对他更亲近。
　　小男孩呆呆看着他的笑容，竟像被吸住了目光，乖巧听话地点了点头，吃下了他喂来的药丸。

　　这男人，似乎对谁都是如此好。
　　重绵移开目光。

　　-

　　重绵独自发呆，当盲童送来饭食，大家一改和谐的相处，忽然翻脸不认人涌上去争夺。

　　她想站起来，为自己谋一份吃食。
　　脚底的刺痛感猛然袭来，她跌倒在地，捂脚惊觉，脚腕的伤还未痊愈，先前病情严重，迟钝的意识让她几乎快忘了脚伤。
　　眼下前路未卜，只有伤好了，才有机会靠自己顺利逃跑。

　　她迫切地想要得到救治，埋头往前走，然而走路越快，钝痛越深重。
　　忍耐着走了几步，脑袋像撞到一个坚硬的墙面，阻住了她的去路。

　　崴了的脚一滑，温热，清香，柔滑发丝的触感，她猛然抬头：这哪是一堵墙，而是白衣男人的胸膛。

　　气氛安静。
　　那人怔住了，没料到她走路不看人。
　　她尴尬的头皮发麻，红晕飞速爬上颊侧，恨不得从脚底下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我，我不小心……”
　　他率先退开一步，保持适当距离，举止得体，找不出任何差错，重绵一句完整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神情自若地先道了句：“抱歉。”
　　她摇摇头：“是我冒失。”
　　不过一件小事，他无意多谈，低声道：“方才我见盲童来送饭时，姑娘并未起身。”
　　“我腿崴了。”重绵抿唇道，“而且我抢不过那些男人。”

　　她的小身板，挤进那么多高大男人的身边，怕要挤成一摊肉饼。

　　他环顾四周，不少老弱妇孺皆空手而归，面色灰败，神情黯淡。
　　西洲治安良好，百姓生活顺遂，万物安宁。一旦到了求生环境下，弱肉强食，欺善怕恶，便彰显出各种人性的黑暗。

　　容吟若有所思，所幸，他从凌虚剑宗出发，执行任务前思虑周全，准备充足。
　　重绵的心情有些郁闷不乐，她虽信任这位大夫，但他衣袖宽松，风吹起衣襟，紧紧贴着胳膊，衣领同样贴着胸口，隐约现出肌理的轮廓，看着可不像带了食物的模样。
　　她只是随口一句委屈的倾诉，而他好像当了真，竟说：“别担心。”
　　“？”重绵不解。
　　随后她懂了，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布袋里掏出一个白胖馒头，塞进她的手心。

　　“……”
　　她愣了好长时间。

　　热乎乎的馒头，温度从手心传递到四肢百骸，她的眼睛也跟着热乎乎的。
　　这人什么都有？

　　重绵手捧馒头，脑海不由自主冒出一大团的疑惑，馒头藏在了哪里？
　　不管他救人，还是送吃食，都像备而来？
　　就好像，他清楚有人被绑架，特意来为大家送温暖……

　　重绵皱眉思考，他轻声道：“我等一会儿再为姑娘治脚伤，你且慢些吃馒头。”

　　白衣男人擦身而过，接着，向每一个抢不到食物的百姓送出一份松软馒头。
　　地牢暗如静夜，他的身后仿佛缀了一道光晕，璀璨耀眼，似天神降临人间，向悲苦的百姓传递生存下去的希望。

　　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神情专注而虔诚。
　　不管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为他的出现而欣喜。
　　很多人亦这样想，白衣男人的存在，拯救了不少快要饿死的老弱百姓，大家眼角含泪，惊喜叩谢，当场跪拜。
　　他微笑避开。

　　重绵无声弯起唇角，直到看到他一次又一次递出食物。
　　一份，十份，二十份……
　　慢慢的，重绵的表情变了。

　　她越看越愕然，越看越离谱，不对啊，这么多馒头，都藏在哪里的啊？　　

　　男主的身份，后文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