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圣乐之行 ...
-
天数越高，夜晚越明亮。第一天昼夜分明，到了第七天，就完全没有夜晚了。天国用钟表来计时，将一天分为二十四个小时。各大城市的建筑上都挂着巨大的时钟，可以随时知道时间。商店里也可以买到小型的时钟，这种称为表。
太先进了，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拉斐尔很贴心地将米迦勒送到了位于耶路撒冷[注释1]的宫殿。米迦勒邀他进去坐坐，他以有事改天为由婉拒了。
米迦勒的宫殿不算豪华，和第四天大部分建筑一样，只是高了许多。殿前也有一个很宽阔的广场，广场中间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雕像，不知道出自哪位能工巧匠之手：端庄的正方形基座上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六翼天使形象，他穿着短袍，身披铠甲，露出结实但修长的手臂和小腿。他左手持秤，右手持剑，微微低着头，目光如炬，高举十字剑，似乎在诛杀邪魔。虽然只是个雕像，但这位天使的形象栩栩如生，海藻般的卷曲长发垂下两缕在额前，更为本就惊艳的容资平添几分妩媚。
妩媚？
米迦勒被自己的想法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搓手，继续看基座上对这尊雕像的描述：天神首席战士、天使军团最高统帅、“绝对正义”的化身、光之王子——米迦勒。
他向宫殿大门看去，从门口到内里，宽阔的大道上整整齐齐地站着守卫。他故作镇定地走进宫殿，“米迦勒殿下，忠诚的斯拉欧加[注释2]为您效劳！”
米迦勒瞅了两眼这个双翼天使，在脑中搜索了一下他的资料，原来是自己的秘书。
“本尊......我，我今天很累了，领我去寝宫吧。”
斯拉欧加领着米迦勒穿过大厅，又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一栋华丽的大楼。米迦勒一路上有仔细留意，方才的大厅应该是行政办公的地方。
米迦勒跟随斯拉欧加进入大楼，再次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惊。大楼一共两层，下层是客厅，上层是寝殿，皆是玉石为底，白玉为墙，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
米迦勒屏退斯拉欧加，在二楼乱窜。终于，他在一方碧玉制成的浴池旁边看到了一面大镜子。
他闭着眼睛挪过去，深呼吸几次才睁开眼，脑中轰的一声，差点没站稳。镜中的他虽然长相和本来的认知没多大区别，但他竟然是番红色的卷发[注释3]，还长着六个翅膀！他侧过身，镜子里的他也跟着侧身。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翅膀，像雪白的翡翠，不掺一丝杂质，纯洁而高雅。除了衣着是翩然的长摆广袖，其余与天国的天使并无不同。
不应该是黑长直吗，为什么他也会长翅膀啊！这是在做梦吧，果然是在做梦吧！
米迦勒犹豫着抬起手，将目标放在了翅膀之上。
疼！他拔了一根羽毛下来，羽毛末端还留着淡淡的血迹。他又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还是疼。
米迦勒回想起拉斐尔飞翔的姿势，学着他的样子张开翅膀，却以失败告终。
虽然翅膀长在他身上，但是好像不听使唤的样子。
米迦勒觉得或许应该试着接受现实。他走出浴室，掀开闪着紫光的宝石制成的门帘，兜兜转转将二楼逛了个遍，最后来到寝室。寝室装潢是如何豪华他已经不想关心了，反正在在天国只有更豪华，没有最豪华。
他推开由祖母绿宝石为边框的长窗向外看去，楼下还有一座后花园，遍种奇花异草，玉树挺拔俊秀，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
倒也不错。
带着侥幸心理的米迦勒扒拉了两下衣服就扑到了床上，怕翅膀硌到自己，只好趴着睡，试着翻了个身，好像也不怎么硌。他把翅膀排排好，捋顺了毛，平躺着睡过去了。
说不定一觉醒来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虽然原来在哪个地方他也说不清楚。
米迦勒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来龙去脉他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最后他拿着十字剑捅穿了一个天使的心脏，那个天使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从天国坠落下去，直到完全消失。他看不清那个天使的脸，只记得有六个闪着金光的翅膀。
“米迦勒殿下，您要起床吗，沙利叶[注释4]殿下已等候您多时了。”门口响起斯拉欧加的声音，米迦勒翻了个身，拿被子蒙住头。半晌，突然将被子掀开坐了起来。
“现在几点了？”
“尊敬的米迦勒殿下，现在是下午四点。”末了又补充一句：“您睡了整整一个月。”
睡了一个月算什么，不吃不喝闭关修行几十万年也只是小事一桩。
米迦勒揉揉脑袋，悻悻地起床。斯拉欧加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个托盘，托盘里装着切得很精致的水果。
“沙利叶有说明来意吗？”
“哦！我亲爱的米迦勒殿下。今天是路西菲尔殿下在圣玛利亚大教堂为天使们赐圣乐的日子，您必须要到场。”
路西菲尔，那位被《创世录》以及各种文献夸得绝无仅有的唯一炽天使！
米迦勒记得历史书上说过，所有先天天使都诞生于一百五十亿年前，自天国形成以来，每一千年的八月八日晚八点都会由路西菲尔为天使们赐圣乐。
任何被造物在神面前都是平等的，分级只是意味着各司其职，维持宇宙间的秩序，因此任何天使都有权利去现场接受路西菲尔的赐福。
但是天国共有三十亿天使，不可能全部到场。所以高阶天使和各级天使的领导者可以去现场。即便是这样，教堂里也将容纳将近十万天使。
哪有什么平等，只要有最高掌权者存在，就不可能平等。因为掌权者本身就是超越平等的存在。
米迦勒觉得自己有必要好生梳洗一番。他吩咐斯拉欧加好生招待沙利叶，然后去浴室沐浴，又翻了一件华贵的长袍穿上，捣鼓半天才穿好。
天使们很注重仪容仪表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对于梳妆台柜子里各种饰品也不作评价。他想了想，学着之前看到的天使那样，在额上坠了一颗淡蓝色的宝石。虽然看起来怪怪的。
等他精神满满地来到议事大厅才反应过来：不就是见个连实体都没有的路西菲尔，不对......不就是听个音乐会，这么激动成何体统！
米迦勒记得沙利叶也是御前天使之一，让人家久等了着实不太好意思，正要说些客气话，就见沙利叶抬起右手，掌心微光一闪，一行字便出现在半空中。米迦勒还没看清楚写的什么，沙利叶一挥手，字就消散了。
“米迦勒殿下，御前天使就差您了。”
米迦勒心下暗道“你不是也在这儿嘛”，不过一想到沙利叶是被自己拖累，只好朝他抱以歉意的微笑。沙利叶见他这副模样，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请他赶紧上路。
他们这次乘坐的是八只狮鹫兽拉着的马车，感觉比上次见神还要大阵仗。米迦勒想起沙利叶刚才手上出现的字，方知那是天国的联系方式之一，并不一定非要面对面通知。但无论是上次拉斐尔接他去见神，还是这次沙利叶接他去见路西菲尔，不对，接他去圣玛利亚教堂，都是亲力亲为。难道自己要笨些，不会这种魔法？要么就是自己太重要了。
米迦勒想问问沙利叶，但是沙利叶似乎不太喜欢他，一路上都爱理不理的。
上次和拉斐尔一起去的那个图书馆叫七天图书馆，据说是因为天国七天的绝大部分资料都能在里面查阅。但是七天图书馆里面的藏书也不全是“正经书”，也有话本小说之类的。这些小说发行的版次还不少，可见在天使中很受欢迎。
米迦勒从这些小说中了解到一些不知道对不对的小道消息，比如沙利叶是路西菲尔的忠实追随者，对路西菲尔的崇拜甚至高于神；乌列和拉斐尔之间有种不可言说的感情；雷米尔曾经追求过加百列，但是加百列的目光总是不自主地飘向拉斐尔......
据说天国崇尚自由、真诚、荣耀、智慧，米迦勒觉得至少“自由”还算是自由，不然写这些小说的人怕是要被关进第五天了。
想到这里，米迦勒又朝沙利叶看去。如果话本里说的是真的，那沙利叶和路西菲尔会不会关系很好？
来不及多想，他们便到了第六天。
圣玛利亚大教堂位于第六天的中轴线上。说起第六天，还有个挺有趣的现象。以中轴线为准，北边的学校和南边的学校谁也看不起谁，据说是因为两方学校有文科理科之分。
上次随拉斐尔来这里的时候倒还好，这次简直就可以用动物园来形容，一路上目光所及之处满全是天使，连房顶上路灯上树上都是。
米迦勒终于没忍住问道：“怎么这么多天使？”
沙利叶看了米迦勒一眼，语气中带着点对米迦勒的嘲讽，又带着点兴奋：“路西菲尔殿下是天国一切天使的长官，所有天使都以朝见路西菲尔殿下为荣。能够接受路西菲尔殿下的圣乐洗礼，对于天使们来说是无上荣光。”
这人一口一个路西菲尔殿下，米迦勒开始怀疑话本里写的是真的了。
米迦勒对这个世界已经有了较为深刻的认知，他现在知道这里的建筑风格是哥特式，圣玛利亚大教堂也不例外。
马车在教堂外停下，四周响起一阵阵赞叹声，米迦勒觉得多半是在夸这辆马车。
沙利叶下了马车之后就朝教堂里面走去，米迦勒紧跟其后。他们现在在一条宽阔的走廊上，走廊两边的墙上挂着照明的烛火。据说圣玛利亚教堂意义非凡，所以一直用最古老的的方式照明。
天国竟然管蜡烛叫最古老的照明方式......走廊看不见尽头，越往前走光线越昏暗，两旁也逐渐出现了对称的岔路，每走个十来步就会出现岔路。米迦勒朝岔路里面瞥了一眼，有些暗看不清。
他们一直朝前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直到前方隐隐约约传来竖琴的声音，也就是之前米迦勒看着和箜篌很相似的乐器。
再往前走，便看到两扇巨大的雕花大门。沙利叶推开门，眼前豁然开朗。这里应该就是圣玛利亚大教堂的中心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内室，以中间的台子为圆心，自下而上修了很多级宽阔的曲状阶梯，阶梯上坐满了天使，将中间散发着金光的台子围起来。
米迦勒抬头往上看，实在太壮观了些，不愧是天国最大的教堂。
不过虽然坐着这么多天使，教堂里除了竖琴的声音指望却没有一丝杂音。要么是天使们十分循规蹈矩，要么就是路西菲尔过于威严。
沙利叶指了指离台子最近的一级阶梯，米迦勒朝那里看过去，还留着一个空位，旁边是加百列。对面还有一个空位，估计是沙利叶的。
门口铺着红地毯，一直延伸到中间的台子上。米迦勒看了一眼台子，心想那团金光会不会就是路西菲尔。不过转念一想，大人物都是最后出场的，兴许只是普通的光罢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圣乐之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