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张楚岚的念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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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楚岚的印象中，从读书时候起，顺序是个很重要的存在。
打饭要排队，排座位要按身高或成绩，考试要排第一名和第三十名，就连在家里，因为有两个小男孩，洗澡都要有先后。
张楚岚是独生子，但他五岁那年，他爷他老爹给他捡了个哥哥回来。
那时候的小孩儿没现在这么多弯弯绕绕，张楚岚见到他哥第一反应就是太好了，以后挨揍挨骂都有人跟自己一起分担了。当天晚上他把自己的晚饭分给那个不会说话的少年，趴在饭桌边儿上眼巴巴看着人家，“我现在对你好一点，你以后也对我好一点。也不用太好，就老爹揍我的时候，你要替我扛着好么？”
张楚岚想得挺美的，他挨揍的频率一般是一周七次，可他打算用一顿饭把少年收买到自己的阵营，和自家老爹展开长期抗战。
可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因为上他家吃白食的少年压根儿听不懂他说话，吃白食的是个小日本鬼子。
直到张楚岚独自承受了他爹的暴风雨整整一周，他终于从老哥是小日本鬼子的打击中振作起来。他想是小日本鬼子也没事儿，只要是个活人还能帮他分担老爹的暴风雨，那国籍不是问题。
张楚岚读小学那六年，是他整个学习生涯中最用功的时候。一是因为刚上学接触到更多的同龄人，新奇感带动了他的学习兴趣，二是他家里有个文盲等他回去教。
教那个文盲要从说话开始教，张楚岚觉得人生可真累啊，要上学要练功，回家还得给文盲老哥开小灶。
但说实在的，教一个对中文一无所知的人学说话，这就像张楚岚少年生活的调剂品，特别是当少年开口叫他的名字，又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的时候，喜悦的感觉格外明显，像是白砂糖在冷水里终于化开。
后来张楚岚对唐泽川和诸葛青在一起的事儿久久不能释怀，也是因为他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接触到完整的唐泽川的人。从名字，到身份，他见证唐泽川拥有这些，他带唐泽川学习了和这个世界交流的能力，他甚至将自己的家人分了一半给唐泽川。
从小到大，学校生活教他要守秩序有规矩，所以他没能明白，唐泽川怎么就被诸葛青捷足先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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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之前，张楚岚都觉得他的便宜老哥好像脑子不太好使。具体表现在经常一个人用张楚岚听不懂的话念叨些有的没的，后来学了中文，开始用张楚岚听得懂的话筹划一些要被抓进橘子的事儿。
张楚岚觉得便宜老哥的亲生父母可能是山口组的，否则就算是小日本鬼子，也不能天天想着犯事儿。还把犯事儿美其名曰，“劫富济贫”。
当然了，也可能因为是捡的，确实便宜，所以脑子是真不太好使。
有很长一段时间，张楚岚很怕唐泽川出门去。倒不是他这个哥哥长得磕掺见不得人，相反，唐泽川模样非常周正，是很英挺的那种帅气。说通俗一点，如果在现在，就是被抓进橘子会因为长得好看在网络上小火一把的那种。
噢扯远了。
其实张楚岚就是怕哪天唐泽川一出门儿，自个儿就接到橘子电话，说他哥进去了，无期徒刑还带赔偿那种的。
后来张楚岚把自己当初的顾虑说给他哥听，离开四年再次回来的他哥正蹲在厨房垃圾桶面前削土豆皮，一听这话撂挑子不干了，站门口叉着腰问，“我是那种人吗？”
张楚岚仔细回想了一下前两天他哥“出差”时给他打电话，电话里传来那一声儿凄厉的尖叫，面不改色地哄骗他哥，“你不是，你当然不是。你行得端做的正，你哪儿会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儿。”
唐泽川被这么一夸反倒不好意思了，眨眨眼睛老实承认说：“其实我就是的。”
“……”张楚岚抿着唇，面色发白，他一点不想唐泽川跟他承认。
他更希望唐泽川能花点心思瞒着他骗他哄他，因为有些东西，只要不说开了，他就能当做是不存在的。
就好像那个人之间一直存在的差距，或者他一无所知的唐泽川的那四年。
没有人告诉过张楚岚，可其实他自己很容易就能知道，那四年没那么简单。因为唐泽川走的时候就说了，是要上北京去，可最后却到了江苏。
有时候张楚岚看着唐泽川跟什么事儿都没有过一样挑眉冲他笑，就莫名觉得有些心酸。他想问问唐泽川在外面是经历了什么，四年时间是怎么过的，可那些话囫囵了一圈，只像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口。
他知道这是怪异的不正常的，因为如果四年时间唐泽川都是一帆风顺的过去了，他们不至于四年时间见不了面，甚至直到唐泽川回来，也没提起过哪怕一个字。
那时候张楚岚还很傻的安慰自己没关系，他想未来还有很多时间，他们互相扶持着一起长大，他们还会一起走过很多的路。过去的四年他们只是短暂的走了分叉的路，而从现在开始，他们会一起走更多的路。
他以为他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填平沟壑架上桥梁，走到他兄长的面前去牵他的手去拥抱他，就像以前一样，或者更加亲密。
可直到在龙虎山门口看到和唐泽川站在一起的诸葛青，张楚岚才猛地意识到，原来四年前只是开始。
那只是他和唐泽川越走越远的开始，而他也再不能带着隐秘的快乐，装得漫不经心得模样去拥抱他了。
他多希望唐泽川能再拥抱他，像是爷爷去世的那个晚上。他们在狭窄的单人床上相拥而眠，少年缓慢地拍打他的脊背，笨拙地安慰，“我以后会对你很好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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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是一个非常能够侵蚀人的东西。
虽然有些自私武断，可张楚岚还是要说，他从没想过在他习惯的他和唐泽川两个人的生活中，会莫名其妙多一个人。
更别说是唐泽川直接被带走了。
如果说把以前的家比做一个箱子，那么在张楚岚心里，里面的空间应该是刚好够他和唐泽川待下去。转身能撞到胳膊肘，拿东西抬手要越过对方的肩头，
那么狭窄的空间啊，多一个人实在太拥挤了，所以张楚岚从来没想过他或者唐泽川会有恋人。
因为两个人的生活是恰到好处的，是他习惯的。
可他没想到，有人把唐泽川从他的箱子里拎了出去。他的箱子变得空了，他习惯不了，因为空出的部分无时无刻不在被冷风灌满。
张楚岚知道，对于两人之间的变化，唐泽川或许什么都没感觉到。他的兄长惧怕和别人产生双向的联系或情感，如果他不开口，那么唐泽川能做到永远将他看作是最疼爱的弟弟。
哪怕要为他站出来，去做那些原本自己极力避免的事情，可只要张楚岚一天不说出口，唐泽川就能照顾他一天。
在诸葛青出现之前，张楚岚也曾想过如果告诉唐泽川自己那些绮丽的念想，唐泽川会怎么做。
他猜测惯来十分大男子主义的青年会拧紧了眉头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尚且不知事且无理取闹的孩子。如果他再坚持，那么唐泽川一定会厉声告诉他，“我是你哥。”
紧接着跟他拉开距离，可依旧会在暗中保护他。
但他不能说出“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这样的话，哪怕他并不是不想认这个哥，可唐泽川一定会回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个“我们”。
张楚岚的很多想法都出现在诸葛青出现之前。
他曾经一度非常纠结，纠结于是要唐泽川一直以兄长的身份留在他身边。还是要赌一把，以得到能够在人群中牵他的手的机会和资格。
可诸葛青出现之后，这些想法他便不敢再想了。
在张楚岚眼里，他和唐泽川是一类人，而诸葛青是距离他们很遥远的那种人。诸葛青生得好，年少时就惊才绝艳闻名异人界，有完美的家庭和成长经历不说，还有数不清的追求者。
诸葛青有很多东西，都是张楚岚和唐泽川不曾有的。所以张楚岚非常困惑，他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抢走他的唐泽川。
直到那天晚上，在树林里，唐泽川对他说，“别纠结，也别习惯，有我呢。”
他猛地反应过来，原来从来不是诸葛青抢走了唐泽川，是他自己太弱小，没能把唐泽川留住。他们之间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的时候，唐泽川像个真正的兄长一样，二话不说往前走了一步。
张楚岚几乎想要问唐泽川，他少不更事说得那句“你以后要对我好一点，要替我扛着”，唐泽川是不是一直记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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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楚岚在镇里读的高中，镇上和乡下留守儿童多，学生们大多都住校。
都是些年华正好的男孩子，情窦初开春心萌动，偶尔会在熄灯后讨论起班上漂亮的学委，绑着长马尾的英语课代表，说话温柔好听的音乐课代表。
张楚岚蜷在被子里，唐泽川给他打钱的卡就塞在枕套里。他枕着胳膊，在舍友的聊天声中渐渐睡去。模模糊糊的时候，他想，他川哥的头发也能绑马尾，他川哥长得也好看，唯一不足的就是说话有点凶，不像音乐课代表那么温柔。
可他又想，这为什么是不足呢，川哥干嘛要说话温柔。
后来上了大学，宿舍的舍友不怎么好相处，几个男生偶尔说些下流话，或者谈起前一天夜里香艳的梦，顺便感慨早上起来风吹□□凉不太舒服。
那些梦里是漂亮的女孩子，他们觉得那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可张楚岚知道，那只说明室友是下流胚子，并不是室友喜欢那姑娘。
张楚岚喜欢唐泽川，可他从没有做过关于唐泽川的绮丽的梦。他极少梦到唐泽川，就算梦到，也多是梦见唐泽川在一片白光里冲他挑眉一笑，两瓣薄唇张张合合，看起来像是说了什么。
可张楚岚从没有听见过，唐泽川到底说了什么。
后来他明白，原来唐泽川是他踮脚抬手才能触碰到的念想，是他不敢弄脏了的念想，他要鼓起勇气去牵他的手去拥抱他。
可也永远都止步于牵手和拥抱的距离了。
张楚岚想，他只是还没有习惯。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张楚岚的念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