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中魂》彼岸风清

1、京郊偶遇

　　一书生名叫徐生，进京赶考由于找不到合适的客栈，便暂住在京城郊区一个老旧的院子里。这院中就他一人，每日里孤单而冷清，唯有书山题海作伴。

　　这天晚上，月明风清，徐生来到院中赏月，却见不远处的老柏树下有一白色身影负手而立，正背对着他在抬头仰望天上的月亮。

　　“敢问这位兄台，你是新搬来的吗？”徐生问道。

　　那白衣人缓缓转身，借着月光，徐生见其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文儒雅。

　　“不瞒兄台，在下住在这院中已有许多年。”白衣人说道。

　　徐生想了想，那房东说这院中明明就他一人居住，还让他安心读书，看来房东是骗人的。徐生笑笑，自我介绍道：“在下姓徐名生，自子明，请多关照！”

　　白衣人拱手说道：“在下严柏。”

　　二人于是搬来桌椅，坐下一道赏月，谈古论今。过了半个时辰，严柏说道：“如此良辰美景，只聊天不喝酒未免有些遗憾，我在院里那棵柏树下藏了好些上百年的状元红，我且把它取来。”

　　说罢，严柏走到那柏树下，往树洞里一掏，便掏出一坛酒来。他再掏，又掏出一坛。

　　两人一人一坛酒，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话就更加多了，天马行空，越聊越偏。

　　徐生说道：“严兄你独自一人住在此处，不寂寞吗？”

　　严柏说道：“寂寞啊，但又有什么办法，命中注定我无法远离！”

　　徐生不解：“那是为什么呢？”

　　严柏说道：“在这住久了，我根系于此，情系于此。”

　　徐生说道：“严兄难道就不想出去闯荡一番？”

　　严柏点头：“当然想啊，可我是个修道之人，修成正果方能言其他，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徐生这才明白过来，想到自己的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得机会进京，书童却半路得怪病暴毙，好容易进了京又发现行卷无门（应举之人在考试前把自己写的诗文做成卷轴，投送到朝中显贵之中，获取好感与推荐），前途渺茫，于是悲悲戚戚，一肚子苦水全都朝严柏倒了出来。

　　两人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一直聊到深夜，方才散去。

　　之后的几日，两人亦是白日里各行其是，晚上便聚在一起，畅聊畅饮。

　　这日，榜单出来了，徐生落了榜，满院子找严柏，想寻求一些安慰。可找遍了院中所有角落，就是不见严柏的身影。

　　徐生找了房东来打听，房东却也说不清这严柏的来历，心知是出了什么鬼怪之类的岔子，却不敢对徐生直言，只道是拐了七八道弯的远房亲戚，见不着可能临时有事去了。

　　徐生收拾了行囊，准备第二天便离开京城，回老家去。

　　到了晚上，徐生来到院中，打算看看严柏是否已回来。但左等右等，严柏依然没有出现。

　　徐生见阶下还有两坛酒，便一个人喝得烂醉，趴在桌上睡着了。

　　夜半，徐生被人抱回房间，迷迷糊糊喊了一声“严兄”，严柏说道：“你不是醉酒睡着了么？可还在梦里唤我？”

　　徐生答道：“我没醉，我一直在寻严兄。”

　　严柏诧异道：“寻我？”

　　徐生点点头：“我落了榜，要回乡去了，来同严兄告别。”

　　严柏说道：“那得何时才能再相见？”

　　徐生无奈说道：“也许三五年，也许就此别过吧，家中无权无势，终归是科考无门。”

　　严柏听说徐生家住江南，对江南十分向往，于是不无惋惜地说道：“咱俩真是有缘无份啊，若你再迟来三年，或许我便能修成正果，伴随左右开解你，同你一道历经这尘世种种，甚至跟你回江南，咱们比邻而居。”

　　徐生满是疑惑地问：“你难道就不能一边游历一边修道吗？”

　　严柏摇摇头。

　　徐生不死心，又说道：“这院子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留恋，难道还比不过我一大活人么？”

　　严柏被问得无言以对了，便将实情告知了徐生。徐生先是害怕，但转念一想，严柏如果要害他早就可以下手，何必等到现在，又何必怕他着凉，把他从院子里抱进来。

　　徐生又问：“一定要再等三年你才能修成人形随意走动吗？有没有别的办法？”

　　严柏起初不肯说，被徐生逼问好几次，终于说出了一个方法，那就是吸取阳气。徐生其实早就猜到了此间，沉吟片刻，答应了严柏。

　　两人心意相通，一献一取，几番轮回，疲倦不堪沉沉睡去。

　　第二天，鸡叫三遍过后，徐生醒来，见严柏正立在窗前欣赏院中风景。

　　这是第一次，他在早上看到他。他转身，如朝霞入怀，光彩照人。

　　“同我一起归去吧！”徐生说道。

　　严柏点头。

　　两个身影踏着霞光走出了院子。再回头看，名利与往事，一切皆如梦幻泡影。眼前是一条阳光大道，宽阔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