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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往日情 ...

  •   庞啸虎一见江叶二人,心里便来气,面上却不敢太过显露,这里不比三生门,弟子小辈一堆儿,要是那叶白宣在这里让他再出回丑,只怕他当场就得臊得随了幺子去了。于是,只得尽量摆出长者风范,道:“不知两位前来,所为何事?”
      叶白宣见他端着个架子,着实好笑,想都未想,便顶了回去:“你明知我们前来是为何事,又何必多此一问?”
      庞啸虎没料到叶白宣一开口便如此不给面子,两眼瞪大,鼻子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江篱怕再失了和气,只得客气道:“庞掌门,昨日听得贵派有人惨遭飞凌掌所害,我俩此次前来,只为询问一下当日所发生之事,以求线索。若能一见那几具尸首,只怕更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追查真凶,是你江篱亲口答应之事,来问老夫有何用。”庞啸虎见江篱客气,便又端起架子,耀武扬威起来。
      “不识好歹,你儿子都死了,还不痛痛快快地将当日发生之事说出来,你若不说,我便也不管了,反正,死的是你儿子,与我何干。”叶白宣说完便要走,江篱赶忙上前抓住他。
      “慢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庞啸虎脸色一变,下意识便要站起身来,但因有外人在场,身体虽已挪离座椅半寸,终究还是坐了回去。
      从内堂走出来一老妇人,看样子刚过古稀,头发虽已发白,脸上却极为光滑,见不到一丝皱纹。
      江篱与叶白宣心在都在猜测,这妇人与庞啸虎是何关系。那庞啸虎看样子已有八十,虽依然不懂世故,惹怒了叶白宣,但那年纪绝造不了假。这妇人虽已是老者,看上去却与那庞啸虎差着二十来岁。
      莫非是女儿?或是儿媳?可看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却又不像。这天下,或有疼爱女儿而慈爱的父亲,但断无让女儿爬上自己头顶撒野的爹。若是儿媳,更是荒唐,叶白宣早从那妇人出声大喝时,便看出了庞啸虎脸上的尴尬和犹豫,思来想去,这妇人怕是庞夫人是也。
      那妇人脚力稳健,三两步已走至庞啸虎面前,既无言语,也无动作,只睁大了双眼看着他。那庞啸虎额上已布满汗珠,低着头不敢与其对视,两人便像是高手过招一般,左右博弈。庞啸虎气势上早已输了一截,对峙无多时,便败下阵来,慢慢站起身来,将那妇人扶入座位,轻声道:“夫人安坐。”
      叶白宣几欲笑出声来,想不到这庞啸虎堂堂一派掌门,竟是个如此惧内之人,夫人面前,竟无一席之地可坐。
      江篱虽也觉可笑,但这毕竟是他人家务事,不便插手,只得上前一步道:“烦请庞掌门将前日之事告知在下。”
      那庞啸龙望了眼夫人,只见庞夫人轻抬右手,轻描淡写道:“说吧。”
      庞啸虎这才清了嗓子,开口道:“前日晌午,白虚派闯进一黑衣男子,头脸尽皆遮住,只留两眼,空着手便杀了进来。老夫虽听闻近日三生门弟子到处作恶,却不料这男子如此胆大,光天化日便敢闯进来大开杀戒。”
      “他手上无任何兵器?”江篱问道。
      “没有,赤手空拳,使的便是三生门的飞凌掌。”
      叶白宣冷笑道:“赤手空拳,便能在白虚派大杀四方,真不知是那黑衣人功夫太过高明,还是你白虚派弟子太过无用。”
      江篱赶忙扯他衣袖,让他莫要讲话太过不留情面,再看那庞啸虎,像是已被气得成了习惯,倒也无甚怒气,便岔开话题道:“不知庞掌门如何得知,那黑衣人所使的功夫,便是我三生门的飞凌掌?”
      “二十多年前,你爹为与别人争你娘,使过这功夫,当时老夫在场,亲眼见过此掌法,也知中掌之后,人的身体会有何反应。”庞啸虎谈起二十多年的往事,倒显得格外精神,正欲滔滔不绝下去,却被庞夫人一语喝止道:“别人家事,你讲这么多做甚。”庞啸虎立时住嘴,不敢多言。
      江篱听他谈及父母,不禁好奇,但见那庞夫人,似乎不愿丈夫多提此事。她一向不愿与他人为难,便打消了追问的念头,又问回前日的情景:“不知前日,庞掌门是否在场?”
      “是,老夫当时也在场,亲眼见他杀死了白虚门十多名弟子,还有我那可怜的幺子。”说到此处,不仅庞啸虎,便连庞夫人脸上,也露出悲痛的表情。
      “你既在场,为何还能保得住性命?那黑衣人居然打不赢你?”叶白宣一向爱将心中所想尽皆说出,也不管庞氏夫妇正沉浸在丧子之痛中。
      “他当然也向老夫发难,老夫也与他过了几招,但觉他招式虽猛,却不知为何,竟不下杀手,过了十多招后,他突然收手,使了个障眼法儿,逃出了白虚派。”
      叶白宣露出了然的神色,竟走上前,拍拍庞啸虎的肩膀,赞道:“多亏你识得飞凌掌,这才保住了一命。若非如此,只怕现在,尊夫人已然守寡。”
      “少侠此言怎讲?”庞夫人忽然开口,她已收起哀痛的心情,又如方才现身时般镇定从容。
      “这天下,识得飞凌掌的人并不多见,多半也是道听途说,知道中了这掌后身体会变成何等模样。先前那一个月,江湖中已有多起如此的杀人事件,但那人使的究竟是否为飞凌掌,各大派掌门或是当场丧命,或是并未亲眼所见,都做不得数。现在,颜碧槐已死,这天下,更是少了一个识此掌法之人。可巧儿,你家老头仗着年纪大,多了些见识,总算识得其一二,那黑衣人便将他留了个活口,借他的嘴,向世人宣布,他便是要用这三生门的绝技,灭了武林。”
      叶白宣这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听起来,似乎便真是这么一回事儿,既然他一心想要嫁祸三生门,便必要让识货之人认出这掌法,方可堵住各方的疑虑的声音。
      出得白虚派的大门,天已大黑。江篱对叶白宣拒绝庞夫人的邀请,不愿在此留宿略感不解。他虽嘴上处处针对庞啸虎,其实对他并无恶感,更何况,此刻已入夜,又要去何处找栖息之地?
      “现在去何处?”江篱想听听叶白宣的说法。
      叶白宣却不理会她的问题,只是自顾自道:“这庞啸虎,真是无用,竟是个怕老婆的。”
      江篱想起方才情景,忽然心生感慨,道:“一个男子,为何会如此惧怕一个女子,莫非庞夫人功夫尚在他之上?”
      “非也,这庞啸虎虽不中用,却也不是废物,从那庞夫人走路时的姿态来看,功夫并不算高明,应该不在庞啸虎之上。”叶白宣走至夜雪身边,抓起一把杂草,喂至它嘴里,笑道,“想来这庞啸虎,必是很爱这庞夫人了。男人在心爱的女子面前,总是会忍让一些。”
      “只怕天下男子,并非个个都如此吧?”江篱看着叶白宣,嘲笑道,“像你这种人,便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怕是未必。”叶白宣伸手便往江篱头上打去,见她冷着脸闪躲,便威胁道,“若想知道你爹与你娘的事情,便要乖乖听话。”
      江篱果真听话,立在原地,随叶白宣打。叶白宣见她如此模样,心下喜欢,自是不忍再打。这个江篱,与当年那个懂事的小姑娘,是多么地相似。
      “快打,打完了,便将你知道的告诉我。”
      “知道什么?我对你爹娘的往事,可未听说过。”叶白宣绕着白虚派的围墙,向后院绕去,见江篱不出声,回头看去,只见她正站在原地,兀自生气,手里的剑随时便要出鞘,与自己打上一架。
      “行了,跟我来吧,今晚你想知道什么,必会让你如愿。”叶白宣唤过江篱,两人一同往后院而去。
      这白虚派并不算大,比之三生门,只能算个小门小派。整个庄子建的四四方方,外围全靠一堵三寸厚的围墙,将内里屋宅包围起来。叶白宣跳上一旁的大树,向内仔细张望一番,看准了路,便又跳了下来,拉着江篱,直往深处走。
      两个沿着那围墙走了多时,转过一个弯,终于停了下来。叶白宣这一次直接跳上墙,蹲在那里,远远看见那庞啸虎领着两个弟子走了过来,便跳进了院内,捡了两颗石子,用手弹出。那两名弟子便直直地向后倒去,晕死过去。
      庞啸虎见身边两人同时倒下,连吭都未吭一声,只道那黑衣人去了又回,不知该战该逃,正在思量时,叶白宣已冲至他身边,搭住他的左手命门,威胁道:“跟我走。”
      庞啸虎听出声音,反倒镇定下来,他已听出,叶白宣的声音与那黑衣人不同。
      江篱等在围墙外,见叶白宣溜进白虚派后院,心中已然猜到他的目的,虽笑他不懂规矩,却也十分感激。她是个被规矩束缚住了的人,从来不敢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情,义与礼这二字,一直横在她的心间。像是今日,她也知,劫住庞啸虎,必能问出心中所想。可是,她却不会动手,她向来是个君子。可叶白宣却不同,他随性而为,想做什么,便一定要做到,他活得,比江篱要自在得多。
      庞啸虎随叶白宣翻出自家后院围墙,见江篱还等在外面,心中竟也猜到了他俩的目的。站定后,未等江篱开口,便道:“你还是想知你爹娘之事吧?”
      江篱点头,仍不忘行礼道:“望前辈告之。”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当年,你娘并非江湖中人,不知为何,竟识得了丁莫言。你俩年纪尚轻,只怕不知这丁莫言是何人。”
      “赤梅庄庄主丁莫言,平生绝技抽魂指,据说二三十年前,江湖中无人能逃过他这一指。”叶白宣接口道。
      庞啸虎未料到他竟也知丁莫言的大名,毕竟这天下,无人知他是生是死,他的名字,便如那晒久的布,慢慢褪去了颜色。“这丁莫言功夫虽高,脾性却极为古怪,虽生得一表人材,却从未娶妻生子。见得你娘后,他竟一发而不可收拾,立誓要取她为妻。”
      “夺人妻子,这种丑事也做得出来,这丁莫言也不是善类。”江篱略带怒意道。
      “江姑娘,你这便错了。”庞啸虎替丁莫言抱屈道,“那丁莫言可比你爹先识得你娘,你爹与丁莫言有些交情,通过他,才见到你娘。未曾想,你娘竟看上了你爹,弃丁莫言而去,这才有了我方才所说的夺人一说。”
      “他们既是两情相悦,丁莫言又何必强人所难。”江篱说出的话,毕竟还是向着自己的父母。
      庞啸虎摇着头,叹道:“你娘自然也是得了丁莫言的好处,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赤梅山庄住了半年,做那丁莫言的侍女。这天下的男人,又有哪一个,肯将心爱的女子拱手让人呢?故他与你爹便在赤梅庄附近的半月山上一战,那一日,我也去观战。本来你爹是必死无疑的。飞凌掌虽厉害,可你爹内力与丁莫言相差太多,终究是敌不过他的。眼见着你爹已被打倒在地,再无还手之力,丁莫言便使出了那抽魂指,岂料便在这时……”
      说到此处,庞啸虎竟卖起了关子,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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