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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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高三刚开学的第一个月，学校开始志愿调查，班上议论纷纷，大家即期许又苦恼，大多数也在迷茫，填理想大学能考上吗？还是稳妥选一个比较好？
出于种种原因，没几个人能立即填表上交。
当时她也因为这件事而十分烦恼，按父母意思是希望她出国，资料文件也是从很早开始就准备好了，最近在旁敲侧击询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陆尧知还不知道这件事，之前提及志愿时，他希望他们能一起上S大，鉴于当时的场景与氛围，不想让他失望便答应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段感情能持续多久。
所以，这时的她反倒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当天晚自习下课，班上的同学都离开的差不多后，他们也收拾着东西出去。
夜晚的学校显得格外空旷安静，远处三三两两的人□□织，风吹动着路旁的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陆尧知发现她今天格外沉默，看着心情不太好，“是因为志愿在烦恼吗？”
冷不丁听到“志愿”二字，林初妤心一紧，又怕被他看出什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有点。”
“不想上S大吗？那我们也可以换一个学校，你想去哪里？”
“不是，S大挺好的，但是我们会不会太局限了？”
“嗯？”
“论起教育，国外的大学氛围更好，不是吗？但我们从来没有考虑过，以后说不定会遗憾呢。”
林初妤微笑，暗暗试探着。
陆尧知认同地点头，“确实，国外的大学更好，但是，我从来没有考虑过。”
“如果有兴趣，现在考虑看看也不迟嘛。”见他不排斥，林初妤欣喜，挽住他的手臂，笑着撒娇道。
陆尧知摸了摸她柔顺的长发，眉眼间满是宠溺，“好。”
得到他的应许，原以为事情或许有了转机，心情愉悦了不少。直到回到家，发现家里如荒芜一般沉寂，偌大的别墅里听不到一点声音。
李嫂见她进门，小声地说：“刚刚先生和夫人又吵架了，他们让你回来就上书房去。”
她的心情也如这栋沉寂的房子一般跌入谷底，“我知道了。”
踏上二楼的阶梯，每一步都是如此的缓慢，脚尖接触地面也没发出一丝声响，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道紧闭的书房门，内心抗拒将它打开。
只要打开这扇门，就能看见背对窗户吸烟的父亲，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胸冷脸的母亲，明明处在同个空间，彼此却不给对方一个眼神。
压抑、肃静、无声的暴力在房内萦绕弥漫。
这种情况从小到大上发生了无数次，就像一部经久不落幕的话剧，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上演。
他们觉得在孩子面前争吵有失颜面，每次便会来到书房，自以为这道门能隔绝他们歇斯底里的怒骂声以及狰狞冷漠的面孔。
上幼儿园前她不懂，为什么父母经常消失不见，等再次回来却像个陌生人一样，拒绝任何眼神肢体接触。随着她长大，争吵变得越发频繁，三天两头一小吵，隔三差五又闹离婚。尤其是关乎她的教育和生活上，两人观念完全不合，以至于她就像一个导火线，随时能引爆这场战争。
幸而父亲忙于工作，选择在教养她的问题上退步，这也就导致了母亲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想把她培养成最完美最出色的人才，在人生里必须当第一名，别人当做兴趣爱好培养的事，在她这儿必须做到最好，样样精通拿得出手，成为所有人羡慕称赞的孩子。
在极端完美主义的教育下，她学会了伪装，如果考第一和装乖巧能避免母亲的不满和过度关心，那她毫不犹豫会做，只有这样她才有喘息的空间。
林初妤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书房门，入眼的画面就如她猜测的那样，是两个沉默无声的人。
见她进来，父亲将手中的香烟按灭，仍进烟灰盅里，用平和儒雅的语气问她：“最近学习忙吗？”
林初妤站在离门最近的沙发边上，回道：“还行，才开学还不是很忙。”
“先前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下，觉得你现在出国准备挺好的，你的意思呢？”
她看了一眼依旧不出声的母亲，不答反问道：“为什么必须要出国读书？我留在国内不行吗?”
这时，母亲淡淡地说：“我们希望你接受更好的教育，国外更能开阔眼界，按我的意思，本就是从小在国外生活更好，偏偏你爸不同意，这才让事情变得那么复杂。”
语气虽平淡，但话语里却是埋怨，他们之间谈话总是含枪带棒，所以她最讨厌他们同时出现在一起的画面，总是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出国。”
“为什么？”
“我更适应国内的生活，而且那些大学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不行。”毫不犹豫被母亲拒绝，“这是很早之前就决定的事情，不是为了征求你同意才问你的。”
父亲也开始附和：“是啊，怎么说还是国外读书更好，等你毕业之后再回国也一样，我们也联系你班主任说好了，你过几天就去把需要的文件带回来。”
难得见父母二人在这件事一致达成共识，总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这也说明事情没有回转余地，便点头应下：“知道了，我先回房间了。”
迫不及待的逃离出去，回到自己房间的书桌前坐下，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陆尧知答应和她一同出国了。
偏偏事与愿违，在第二天便得到了他的答复：“还是觉得在国内读书比较好，现在开始准备出国手续资料的时间也太赶了。”
林初妤很失望，但也没表露出来：“也是。”
陆尧知问：“你志愿表交了没？”
“还没有。”
“刚才班长在催了，别忘记交了，数学老师在找我，我先去一趟办公室，你快点回教室吧。”
“好。”
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林初妤只觉得心力交瘁，垂头丧气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头，苦恼该如何开口说自己要出国的事情？
还没等她纠结出来，几天以后陆尧知无意间从班主任那儿得知了这件事，为此大吵一架。
陆尧知捏着拳头，努力平复因生气而起伏的情绪，俊秀的脸上难掩的受伤和失望：“为什么不跟我说？之前也是一直在试探我是不是？”
林初妤拉住他的手臂，着急地解释：“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不想你失望，这是他们决定好的事情，没有给我拒绝的余地。”
“那你不能早点告诉我吗？如果不是我无意间听到，是不是等你离开后才知道这件事？”陆尧知说着甩开了她的手，“算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陆尧知。”林初妤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一下子眼眶都湿了，红着眼睛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他毫不动摇地转身离开。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心口像被人撕碎了几瓣似的发疼。
再难过回到班上也不能表现出来，看见的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越发难受。
顾笙坐在她旁边，拧眉端详她，有些疑惑道：“眼睛怎么那么红？你哭了吗？”
“不是，刚才在外面被沙子迷了眼，费了好大劲儿才弄出来。”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舍不得我们才偷偷抹眼泪去了。”
“离开又不意味着断联，我才不会因为这件事哭呢。”
“行行行，是我想太多啦。”
这天晚自习结束，陆尧知第一个收拾东西离开教室，根本没打算等她的意思。
林初妤也没法，和他发消息也不回，知道他还在气头上，这是俩人交往以来第一次吵架，只希望他气消后能好好聊聊。
因这事，所以比往常到家的时间早了许多，没想到竟偷听到父母的谈话。
“等初妤出国了，我们就离婚。”
“放心，我也不想再等下去了，两看相厌的日子早就烦了。”
“先说好，初妤是我林家的孩子，抚养权自然是我的。”
“你连孩子都没养几天，怎么好意思要抚养权......”
啪嗒，清脆的碰撞声打断了俩人的谈话，齐齐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林初妤，神情是肉眼可见的慌乱紧张。
父亲想假装无事发生，强装镇定：“今天回、来倒是比平时早，我们刚刚是在......” 说着还给妻子一个眼神，想让她一起找补。
林初妤毫不留情拆穿他们：“我听到了，你们要离婚，这就是一定要我出国的原因吧？”
母亲回道：“当然不是，这是两件事，没必要混为一谈。”
父亲点头：“对啊，你千万别误会了。”
“随便你们，要离就离，不要一副为了我而勉强在一起的样子，我早受够你们不断的争吵了，不合适就不要勉强在一起，何必等我出国再离？我恨不得你们两个人马上离婚，最好明天就去，嘴上说着为我好，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对我好。”
“我明年就成年了，用不着争什么抚养权，我谁都不想跟，我可以自己一个人生活。你们离婚后重新组建家庭，孩子只要想就可以再生，只希望他们不要和我一样有个不幸福且争吵不断的家庭。”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培养你....”母亲明显被这番话气的不清，想指责她却被打断。
“我认真的，希望你们明天就离婚，祝你们各自幸福。”话落，摔门跑回房间，把房间门从里反锁了。
林初妤回到床上嚎啕大哭，“呜呜呜呜。”
把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非常痛快却又觉得失落，一直不理解他们为何不离婚，离婚对大家来说都是一种解脱，直到今天亲耳听到也没感到开心，更多是难过。
今天大概就是她最倒霉的一天吧。
恋爱不顺，家庭不顺，事事不顺心。
然而，谁曾想这只是个开始。
即使过去了九年，她依旧能回想起那天的事情。
陆尧知依旧在生气，一句话不和她说，冷战持续中。
教室里朗朗读书声响起，她看着课本实际上一直偷瞄他，咬着唇很苦恼，到底还要气多久啊？
忽然，班主任出现在门口，示意让她出去，在所有人的诧异眼神中站起身往外走，身后的读书声量依旧没减弱。
班主任一见她出来，连忙说：“你爸妈出车祸了，你赶紧去医院看看。”
这话如五雷轰顶，她愣住，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然后颤着手拿出手机，这才发现叔叔给她打了十多个未接电话，因为在上课是静音状态，联系不上才打给的班主任。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校门外跑，“我爸妈怎么了？”
叔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初妤你别慌，他们还在手术室，李叔在校门口等你，你先上车再来医院。”
“好，我知道了。”她的声音都在颤抖，用尽了全身力气奔跑。
等她到了医院，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出了手术室的医生就已经宣告抢救失败。
林初妤跌坐在地上，被一旁的婶婶搀扶起来：“初妤你振作一点，别怕别怕，我们会照顾你的。”
她摇着头，满脸泪痕；“我不信，是假的，我要进去看看，他们怎么会出车祸？”
旁边的警察出声道：“西桥的十字路口有货车驾驶不当，撞到了行驶中的他们，现在货车司机还在抢救中。”
她哭得泣不成声：“西桥？好端端的为什么去哪里？”
叔叔红着眼眶，叹了口气说：“他们说要离婚，偏偏要今天去......我昨天要是劝住他们就不会出现这事了，都怪我。”
“离婚？”林初妤抹开泪水，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对话，流着泪水自嘲道：“是怪我，都怪我，我不说离婚就好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他们。”话音刚落，她就晕了过去。
等再次清醒过来，丧事都已经准备好了，她浑浑噩噩跪坐在灵堂前，看着那两张黑白照片，仍是不敢相信这发生的一切。
期间所有人的关心和祭拜，她都不予理会，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不吃不喝，肉眼可见地消瘦憔悴了。
等丧事处理完后，叔叔婶婶担心她受刺激，还是按照之前的安排送她出国，连堂弟林呈旭也因为这件事一并出去，婶婶则负责照看他们的生活起居。
至于陆尧知，在出国前见了最后一面，即使他万分保证分隔异地不会变心，但是知道他不愿意出国后，她果断选择放弃了这段关系。
这些年，她就像一个身负无数罪恶在人世间苟且偷生的罪人，带着对父母的愧疚和赎罪按部就班地生活着，时常在每个午夜梦回中重现那天的场景，殷切地希望时光倒流，她决不会再说那些伤人的话，这样父母也不会因车祸去世，或许他们也能长命百岁，各自有了幸福的家庭，但偶尔也能联系说说日常贴心话。
可惜，时光从不会倒流。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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