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吃草的老猫

3、第 3 章

　　对于久违的假期，季秋一时之间对于自己要干些什么也没有多少头绪。

　　她从毕业之后就一直跟着秦琢，一开始还只是打打下手，随后和秦琢一起到美国后几乎可以说是从新手村一直升级，还是速成那种，基本没有什么个人时间，那时候他们两人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还会一起睡在公司，放在现在来看简直是不可能的事，回望那几年最艰难的时光居然眨眼就过去了，感觉还有点不真实。

　　但蔡敏是什么人？季秋的闺蜜里就数她最会消遣，不管是金钱还是时间，交给蔡大小姐准给你安排得妥妥帖帖。

　　下午蔡敏预约了城东有名的私汤池，这家温泉会所一直都是会员制，入会门槛很高，并且只有高级会员才有同行人资格。

　　蔡敏是这里的常客，得知季秋难得有了假期特意带她过来做个全身SPA，按蔡敏的话说，以季秋这样的工作强度，再不保养等到了30岁就会开始快速衰老，季秋听了以后哭笑不得。

　　她两是吃过午饭再过来的，到了之后换上浴袍先去池子里泡了半个小时，等浑身都泡软了之后才裹上浴巾往外走。

　　室内都是恒温的，两人一点都不觉得冷，边聊天边回到休息室里，有美容师先给她们做脸部SPA，全程只有季秋和蔡敏两人聊天的声音。

　　休息室是隔间的，过了会儿外头似乎走来几个人，说说笑笑地往另一个包间去，因为之前蔡敏嫌闷没有把门关严，所以外头的声音就这么传了进来。

　　蔡敏在名媛场上交际很广，而且经常来这个私汤池的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人，听声音就能辨别出来对方是谁。

　　那几个人本来聊着自己男友最近的情况，结果话题一转就转到了秦家，最近秦琢风头正盛，多少人在打听，她们自然也不例外。

　　原本季秋也无所谓，可是片刻后她们居然就聊到了她身上。

　　季秋当年背着家里跟秦琢去美国的事只要八卦一下就能打听出来，而且在当时传了好几个版本，外头的人显然是乐衷于不大好听的一版，边说边嘲弄出声，无非就是说季秋上赶着，秦琢看不上之类的话。

　　然而季秋听了都没发火，反倒是蔡敏听了憋出来一肚子火，扔了手机就要站起来，把旁边两个美容师吓得战战兢兢。

　　季秋在蔡敏要出去骂人之前拉住了她，这些话老实说她又不是第一次听，这几年在美国更过分的说法都有，蔡敏要是听多了估计也能像她一样免疫。

　　蔡敏又生气又不解：“你都不生气吗？你还是不是当年那个睚眦必报的季秋了？”

　　季秋没回，安抚了炸毛的蔡敏，披上浴袍就走了出去。

　　能来这个私汤池的客人家里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惹不起。

　　上流社会也分圈子，一旦有了圈子便有了上下之分，私汤不同于会所这种地方，更多服务的都是名媛圈里的女性，更多的也是像眼前这种，无非就是某某家二叔的外甥女这种偏房亲戚。越是彰显姓氏的家族越注重亲疏远近，在外头但凡需要强调前缀主家姓氏的一般都是家族中的边缘人。

　　季秋跟在秦琢身边之后长进了许多，进入交际圈中首先学会的就是只需要记住对自己有价值的人，而眼前这些人显然不在此范围内，因此她无需忌惮，更不需要顾忌对方脸面。

　　她们刚才有一句话说得挺对的，她季秋就是狐假虎威，有秦琢给她撑腰，她便有了肆意妄为的资本。

　　也只能算她们倒霉，平时也就算了，但她和秦琢都是刚回国，踩她的脸就是踩秦琢的脸，现成的下马威摆在面前，季秋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季秋自打出了房门后那几个人已经闭上了嘴，眼神有点不安地游移，气氛一时僵住了。

　　旁边的经理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快步走上前低声询问季秋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连个余光都没有给别人，让对面几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季秋也没再看她们，对经理说：“她们太吵了。”

　　经理点头表示明白，先把季秋和随即跟来的蔡敏送到按摩室，然后再礼貌地把那几个嚼舌根的请回了。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秦琢刚开完会，人还没离开座位许助就低头对秦琢说了什么，秦琢眼睛都没抬，似乎是早就预料到季秋不会在这些小事上吃亏，只问了句：“哪家汤池？”

　　许助是副手，一直以来都跟季秋一起跟着秦琢，也算是季秋的下属，名校高材生，人帅心细，平时有一些女士不方便的应酬都是许助出面。闻言许助说：“陈铭陈总旗下的‘子月初’，是上一年年初才开的主题浴池，在城东那边口碑一直不错。”

　　“会员制？”

　　许助点头：“和季秋姐一起去的是蔡敏。”

　　秦琢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蔡敏貌似是季秋的朋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边起身往办公室走边说：“还‘子月初’，是‘驾幸温泉日,严霜子月初’吗？陈铭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弄风雅了。”

　　许助听出来他只是随口一句，也没接话。

　　大概是这几天连轴转，股东大会那边对于他就任的事情争吵不休，秦琢久违地感觉有些头疼。
　　回到办公室他看了眼空荡荡的办公桌，揉了揉眉心，对许助吩咐：“给我一杯黑咖。”

　　许助点头，退了出去。

　　这事儿一直都是季秋来做的。

　　说来也很奇怪，他从没有说过每次会议后他都想喝黑咖提神，但很久之前季秋就注意到了，每回难捱的大大小小会议下来，季秋都会提前准备好一杯黑咖，他一回办公室就能喝上一口。

　　这些年不管是原本的习惯还是后来养成的毛病，季秋都会给他准备得妥妥帖帖，思及此秦琢牵了牵嘴角，不由自主就想起当年她手忙脚乱的模样。

　　好像是有一回他高强度工作大半个月，每天只吃一餐，大部分时间都在用黑咖啡填饱肚子，终于在一天挨不住胃出血倒在了公司，醒来的时候季秋蓬头垢面地趴在病床边，看到他醒了鼻子一抽，哭得眼泪鼻涕糊一脸还不忘着急地叫医生过来。

　　明明她也同样忙活了大半个月，刘海都油油的，还自责自己没有注意到他的身体状况，说完又咬牙切齿地保证再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不过的确如她所说，一直到现在，他的身体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像那次一样严重的情况，除了偶尔胃痛的老毛病，他总是被季秋照顾得很好。

　　说起来季秋也只有在他的身体健康管理这方面显得尤其严格，每次做定期检查的时候她就一点都不像助理了，又变回当年那个固执又强硬的女孩。

　　过了一会儿许助端着黑咖进来，秦琢这才收回思绪，喝了一口后低头继续处理文件。

　　浪了一个白天回到家，季秋打开微信询问许助今天秦琢的情况，许助对她休假也不忘关注上司的行为表示十分钦佩，然后把今天的事情和季秋说了说，主要还是关于股东会议的事。

　　现在在公司的这批管理层都是秦琢父亲那一辈带的老人，当年秦肃接任公司负责人的位置算是子承父业，公司的大班子不动，因而也没多少人反对，加上秦肃虽然处事雷厉风行，不大好相处，但他因为尊敬父亲因此对老人们态度也很好，虽然期间陆续也有一些制度改革但对他们基本都采取了避重就轻的措施，所以在股东之间也收获了不少支持。

　　这些老人和秦肃的关系就像用一条绳索维系着平衡，只要绳索两边施力，他们就不会有太大的逆反心态，大部分时候也愿意唯命是从。

　　但秦琢不一样，先不说他虽然在海外管理了几年，但实际上算是空降到总部，并且一回来就带来一系列改革措施，还要在其中重整技术部门，其雷厉风行的作风颇有当年他爷爷的风范。

　　这一刀切下来刀刀是肉，因此秦肃把秦琢安排到管理层位置上来这个决议受到了股东大会很大的排斥和反对，如今算是两边僵持，没有一边退让。

　　季秋听完了今天的会议纪要，许助见她不说话，便小心开口：“季秋姐……”

　　季秋的手指缓慢而无声地敲着膝盖，过了一会儿才说：“别担心，做好该做的事。这几天天气冷，注意不要让他饿着，备好胃药。”

　　许助：“知道。”

　　挂了电话后季秋点开秦琢的微信聊天框，想了很久，终究还是退了出来，关上屏幕倒在床上。

　　第二天季秋很早就醒了，赖床一天足够了，她的生活其实一直很自律，这会儿也再躺不下去，换好衣服去了森林公园跑步。

　　这会儿的雾霾已经挺严重了，季秋戴了口罩，跑了一圈下来有点闷，她缓缓停下来调整呼吸，准备把口罩摘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戴着”，她愣了愣，回头一看，有点意外。

　　秦肃应该也是刚跑完，这会儿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见季秋惊讶地看着他，他才缓缓道：“这两天公司加班，我住外边。”

　　季秋这才了然点了点头。

　　秦肃一直都有两套房子，除去大院那边，为了工作方便他在外头也购置了一套高空大跃层，印象中是离她家不远。

　　秦肃脸上也戴了口罩，两人走了一会儿又继续开始慢跑，季秋感叹了一句：“几年没回来，只有这空气质量没怎么变。”

　　秦肃配合着季秋调整着自己的步伐，边跑边说：“比以前好多了，以前你和秦琢还在上大学的时候都还有沙尘暴呢，现在只有雾霾和柳絮需要忍耐。”

　　听秦肃这么一说，季秋才想起当年还真的有那么一回儿事。

　　秦肃是个很长情的人，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居住的城市，就像他当年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离开四九城，但他哪儿都没去，爱着这个城市，连同优点缺点一起。

　　难怪能爱佳楠姐那么多年。
　　季秋看着前方，不禁想。

　　替换出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