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Ⅱ]可缓缓归矣！》一念之暹

109、番外番 小辈们的爱情②

　　对于前指挥使夫人能参加这种京城女眷的应酬，众人是既新奇又忐忑，那时节陆绎含冤被贬，陆家被遣散，是以大多从未见过陆夫人，更不知如何相处，只听闻她曾在六扇门任职，为人甚是洒脱，尤其她府里那位陆大公子，哦，现下是北镇抚司的经历，据说生的貌美，肖似其父。

　　众人这番心思，今夏可不知，她一双眼就在桌上的葡萄和人群中的褚明月身上打转，两耳也实时听着旁边人的八卦，无外乎是京城谁家偷养了外室被逮个正着，再有哪家老爷和丫头看对眼，惹了一身腥，她边吃边听，倒也一身劲。算了下时辰，快到画舫回岸，今夏起身，行到褚明月身边，笑容满面，“不习惯这样的场合？”

　　她嗓音低，却听的极其清楚，褚明月心跳的厉害，慌忙摇头，脸颊都泛着红，话都不会说了，着急的捧了桌上的果盘，“我适才见您都没怎么动吃食，要不，先用点水果，待下了船，我请您去西城吃碗薄皮馄饨。”

　　“是老李家的牛肉汤馄饨？”今夏反问。

　　褚明月点点头，“正是，陆夫人您也常去？”说到吃的，再没人比袁今夏摸得清，“我当捕头那会，经常去那边巡街，除了老李家的馄饨还有酥油芝麻饼，你得吃刚出炉的，又脆又香，最好沾着牛羊肉汤……”

　　话音才落，外舱传来喧闹。

　　袁今夏曾为捕头，警觉性高，当即抽出随身的匕首，将褚明月揽到身后，侧首看到一众女眷惊的花容失色，又差了随船侍从把人护住，身上衣裙过于累赘，她便把裙角扎住，拐出舱内。

　　几乎是眨眼间，掌风袭来，她快速避开，身形利落靠在舱壁，看清来人，是个文人打扮，手背上明晃晃的窟窿潺潺冒着血，他抱着手，一脸痛苦。

　　里头的人可禁不住这样吓，她正备出招，听到个熟悉的声音唤她，“娘？”

　　她快速回头，余光瞥到陆谦飞掠过来，眼里的担心混着身上冷峻的气势十分慑人，她隔空抛过去个眼神，然后二话不说抬脚踢在那人手肘，疼的他龇牙咧嘴跌进人群，本就是名媛们的聚会，哪里见识过这等血腥场面，有甚者吓昏了过去，简直乱的不成样子。

　　“陆谦，接着……”袁今夏把褚明月往他身前使劲推了把，她则顺势反剪了“文人”双臂，钳的他动也动不了。

　　而另一边，褚明月毫无防备被陆夫人这么推过去，直直的着撞进个硬朗的胸膛，小巧的鼻尖磕在他飞鱼服精致的纹饰上，疼的眼眶发酸，泪花就转了转，不过转瞬就听到他语调极其轻，“褚姑娘没事吧？”

　　她愣了愣，下意识点头，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双臂缠在他腰上，耳边是起伏的心跳，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腾的一下，本就红润的脸烧了起来，她踉跄着退开，语无伦次，“抱歉，我不是故意，我没站稳……”说着眼圈水泽弥漫。

　　他心里一顿，没说话。

　　袁今夏哪能见着美人儿落泪，尤其是褚明月，恨不得一棒槌敲在陆谦脑袋上，只她还没开口，手上那人左右扭者企图挣开。

　　“娘，你怎么在这儿？”陆谦上前，看着比他还兴奋的娘亲，颇有些无奈。

　　袁今夏猛的意识过来自己现下是前指挥使夫人，扎着手撒开，低低道，“自然是游湖了，美食美景还有……”侧首看了眼褚明月，她笑的意味分明。

　　锦衣卫千百户已将人制衡，陆谦挥了挥手，命他们把人带回诏狱，朝四下看了看，皱了下眉，“您还是快回去吧，这模样可别让爹爹看到了。”

　　“这人就是大贼？”她扑了下衣裙，摆出端正沉稳的样子，轻咳一下，问道。

　　陆谦点头，“银钱就藏在船上，那副画也已经找到。”

　　“好样的，我去看看，”她忍不住好奇，抬脚想走，身后闹哄哄的，昏的昏吵的吵，实在难以忽视，反倒褚明月出奇的乖巧安静，也不像是被吓着的样子，她暗暗赞叹，早在扬州时就觉着她不同于寻常官家小姐，今日这番，便愈发笃定。

　　陆谦不做他想，赶紧制止，“我手底下人正在搜船，您别过去掺和了。”

　　“什么掺和，别忘了你的追踪术还是我教的，”她是心里痒痒外加手痒，身在曹营心在汉。

　　“你把褚姑娘送回去，你们锦衣卫动作忒大了，闹得动静这么大，吓到人家了，”她继续叮嘱，拍了拍他肩头，复朝褚明月笑笑，后者连连摆手拒绝。

　　“锦衣卫办案唐突了诸位，确实是陆某考虑不详，褚姑娘莫要推辞了，”陆谦想了想，淡淡道，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听此，姑娘也不知如何回应，水润的眼眸垂下，翘头丝缕鞋不自在的缩到裙摆里。

　　袁今夏抿嘴乐呵，眼前当真是哥哥眼里有妹妹，妹妹眼里有哥哥，敢情这小子根本是对人家上了心的，却还装着淡然自若，她慧眼如炬，倘搁在自己身上未必察觉，但旁人那就另当别论，想当年大杨待上官曦，她是一眼一个准。

　　到底为人母为人妇，架子还得端一端，袁今夏温婉一笑，安排好船舫诸事，这才施施然绕去了船首，想向锦衣守卫打听搜船进度。

　　出了舱门，背对她的天青色身影衣袍被河面的风吹的翩然翻动，乌发里纵有银丝，却仍是气势非凡。

　　她一喜，跑过去，“你也来了？”

　　“我若不来还不知陆夫人功夫又精进不少，看来每日晚功还是有用的，没退步，”陆绎笑看着她，见她发簪缠着几丝长发，遂细心替她抚好。

　　早功起不来，晚功也没练多少，觉倒是睡得十足十，袁今夏受之有愧，但是功夫她是没落，是以很是认同，“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这么以为的。”

　　陆绎挑眉，又道，“人已经抓了，东西也找着了，陆夫人是不是该回家了。”

　　她挽着他手臂，凑过去，低声细语，“你知道了？”

　　“嗯，”轻轻颔首，陆绎应道。

　　今夏疑惑，“你真是来接我回家的啊？”她深表不信。

　　握紧她的手，陆绎郑重点头，“游湖这种事，还得分人，你不是素来不喜拘束麽，以后也别勉强，京城的媒人稍有名气的拢共有双十，不差你一个。”

　　今夏讪讪，接道，“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反应迟钝了些。看的人干着急。”

　　“是该急了，”他微微一笑。

　　河面的水花溅起来，靠近河案的鸟儿低飞，捕捉了水里游鱼，又箭一般飞离，徒留下波纹荡漾，其余肥硕的鱼儿煽动尾巴，钻入水底。

　　************************

　　在陆谦的记忆里，爹爹和娘亲始终如此，他犹记得幼年时，每次自己犯错，娘亲说不出多华丽的大道理却总是能一针见血指出，而爹爹则一语不发站在一边，等娘亲叨叨结束后，才做收尾工作，无非是总结娘亲的话，外加让他反思。

　　可事后，他又总是会单独同他谈心，年幼的陆谦尚不知晓这就是爱，爱一个人是会让她保有最初的自己，和最大限度的包容她，哪怕是一句唠叨的话也让人格外珍惜。

　　他见过爹爹给娘亲挟菜，见过爹爹满目心疼，也见过明明是责怪的语气罚娘亲写检讨书，却又因不忍她辛苦而视而不见她鬼画符一样的字，甚至会在娘亲写完检讨书后让小厨房炖了她爱喝的汤，那些点点滴滴，现下想起来，真是如同昨日一般。

　　陆谦羡慕着也期盼着，他也能遇到这样一份情感。

　　而当那份心动怦然时，他又开始彷徨。

　　陆家和褚家，锦衣卫和工部，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是要娶妻，若只是寻常女子罢了，偏偏是褚家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