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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暮色已落,太孙府的热闹却没撤去,大门前仍是迎来送往,宾客络绎,车马填门。

      今日为贺皇太孙纳嫔之喜,府邸前庭大摆宴席,就连兴侯府韩家人也赶来道贺,更莫论一向唯韩党马首是瞻的武将朝臣。

      裴沉昭周旋其中,一杯又一杯仰头淋漓痛饮,春风得意,只觉得二十年之中从未有像今日这般酣畅的一刻。

      酒过三巡,待宵禁将至时,府中觥筹交错与歌舞声方休,盛宴渐散,到最后,满庭筵席只剩裴沉昭一人趴在残羹冷炙前斟酌。

      裴沉昭仰头倾尽最后一杯琼浆,俊颜通红,整个身子玉山倾倒般朝桌面趴下,像是闭着眼睛假寐,又似乎是真的已经喝高醉了过去。

      阿顺站在近前,闻着他身上冲人的浓烈酒气,小心翼翼拍了拍他肩膀:“主子?主子可醒着?”

      裴沉昭深眉紧皱,头脑昏聩中勉强睁了睁眼,朦胧中看到阿顺的影子。

      阿顺小心说:“小的送您回房,太孙嫔还等着您呢。”

      听到太孙嫔二字,裴沉昭方清醒了些,他想起善词。

      是了,他已经把善词纳到府中了,这会儿他这个新郎也该去入洞房了。

      裴沉昭摇摇晃晃站起来,脚步一错身子倾倒,亏得阿顺眼疾手快上前馋了一把,又急急唤了头后三四个常随,几人簇拥着脚步虚浮的裴沉昭左扭右歪,往太孙嫔的院子去。

      -

      善词已不记得自己那一日是如何上的花轿,也不记得自己如何到了太孙府,又是如何给裴沉昭与太孙妃奉了侧室茶、入了新房。

      她恍惚回神时,人已坐在布置喜庆的婚床上,屋内红烛高点,照得满室亮如白昼。

      屋中静悄悄的,唯有两个伺候并监视的丫鬟立在身侧默不言语。

      没过多久,屋外传来一团零碎散乱的脚步,紧接着,屏风后正堂的门被推开,一团脚步声便只剩下一道。

      善词盖着喜帕坐在喜床上,听着那脚步绕过屏风,逐渐逼近卧房。

      一阵浓烈熏鼻的酒气袭来,一双绣着金边云纹的墨靴闯进她喜帕下并不宽阔的视野。

      善词被这熏人的酒气恶心得屏息,同时听见裴沉昭略带昏沉的声音吩咐两边丫鬟:“滚下去。”

      话音落,伺候的丫鬟便悄无声息离开,少时,善词听见外堂上木门重新合掩的响动。

      裴沉昭满身酒气立在床帏前,高大的身形略微晃了晃,他抬手一按太阳穴使自己冷静下来,而后修长的手指捏住善词喜帕的一角,往后掀起。

      暗沉的视野一瞬明亮,喜帕下善词抬着头,就这么目光如锥地定定盯着他的脸。

      裴沉昭居高临下垂眸,看着善词那张哭花了妆容的面孔、并她那双布满血丝肿而通红的眼睛。

      她的眼仁里迸射冷光,如同两把仇恨的尖刀,狠狠扎在他脸上。

      裴沉昭早预料到她是这副样子,并不奇怪,只冷冷扯了下嘴角。

      四下无人,善词突然听见裴沉昭轻轻笑了一声。

      那张俊昳的面孔上染了笑意,带着些奚落和嘲讽,看她时,如等着看一只丧家之犬作最后的殊死搏斗。

      沉默的对峙下,善词全身紧绷,防备着裴沉昭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如临大敌,而裴沉昭好整以暇,似乎并不急着动她,反而悠然立在原处,玩味欣赏她脸上的惊慌。

      “安寝罢,太孙嫔。”裴沉昭笑一声。

      他抛下这句话,便突然按住善词肩膀将她推入床帏纱幔之间,而他自己亦屈膝欺身上床,漂亮的桃花眼底如蒙了层迷离的云雾,手指勾着善词衣领往下一拉,刹那露出她一截雪白娇嫩的香肩。

      善词一直压在心底的恨意与恐慌顷刻间井喷般爆发,她奋力推搡裴沉昭胸膛,凄厉大叫:“你滚!你给我滚!你别碰我!”

      裴沉昭钳着她手腕按过她头顶,把她扣在凌乱床帏间。

      善词此刻并不知道自己这副衣衫凌乱、鬓散钗斜、美目微红的样子,反而有种海棠睡春的艳欲,裴沉昭看着她凝脂玉一般的肌肤上青丝散乱,口干舌燥,幽暗如墨而瞳仁里一波波掀动着征服欲。

      方才席间饮下的每一杯烈酒此刻似乎都烧成了他心底的野火,他不顾她的挣扎,俯身下去随手扯掉她耳坠掷远,气息浮躁去啄吻吮吸她小巧耳垂。

      善词浑身酥痒,如过电一般麻住半边身体,她忍不住尖叫,可惊惧惶恐下,这声尖叫却不受控地发软,落到裴沉昭耳内倒像是一声销魂嘤咛。

      这嘤咛幻作一只手不停撩拨他心潭,直勾得胸口涟漪泛滥,就连鼻尖呼吸也越发紧促急迫。

      他伸手拨开她胸口前散落的青丝,眼神定定若走火入魔,耳边只一个声音喃喃不绝:他要她,他要她……

      “啪——”

      蓦地,一声皮肉碰撞的清脆声重重响在他耳边,裴沉昭被善词一个耳光甩得侧过脸去,那半边脸上登时便浮出一道通红的五指印。

      善词几乎用尽了全力打上去,以至于打完后自己的掌心亦疼痛难忍。

      裴沉昭撑身愣在那里,趁这一瞬间善词赶紧合拢衣襟,连滚带爬往床榻深处角落缩进去,她死死抱紧了自己,瞳仁颤抖地盯着床边的男人。

      裴沉昭受了她一巴掌后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般勃然狂怒,反是静静坐在床帏中。

      他垂着头,两鬓散落的鸦青长发遮住脸,善词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看到他肩膀一下一下地颤抖,他受她一掌,竟倒笑了起来。

      好安静。

      周围安静得可怕,除了裴沉昭的笑声,善词几乎什么也听不见。

      这一刻,眼前这间浓红喜庆的屋子好似已不是新婚洞房,而变成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血淋淋的怪物,她置身于这怪物的口齿之中,随时可能被它一口吞进无边黑暗里。

      至于眼前的裴沉昭,则是从修罗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裴沉昭一声一声地笑着,到最后,竟仰天大笑起来。

      善词已被他逼到了精神崩溃的临界点,她手不受控地战栗发抖,急中生勇从鬓发里胡乱拔出一根金钗,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手握紧了钗头,把尖锐的钗尾对准裴沉昭的方向。

      “走开……你走开!!”她双目发直,精神紧张,如一根被按到底随时可能崩开的弹簧,“不许碰我……不许碰我……”

      裴沉昭逐渐收了笑声,埋在发间的头缓缓抬起,脸庞上原本留存的酒意似乎都被善词那一耳光扇褪。

      一种理智清醒的疯狂取而代之爬上他脸颊和瞳孔,他躬着身,如一头伺机蠢蠢而动的豹子,勾着笑意慢慢靠近缩在角落的善词。

      金钗尖端折射过红烛的光影,裴沉昭的眼倒映过这一抹光束,瞳仁变得亮且锐。

      “我叫你走开!!”善词闭上眼惊恐大叫,死死握着手里金钗胡乱地划。

      裴沉昭乖戾笑着,不躲不就坐在她身前,嗓音里勾着诱·惑:“阿词是想杀我?来,我就在这,我就在你面前,我等你杀我。”

      善词心横,握着金钗的锋芒绝狠一挥手,好巧不巧贴着裴沉昭右眼下皮肤划过,当下他俊容皮开肉绽,撕开一道手指宽的小口。

      湿濡的血沿着破口流出,顺着裴沉昭侧脸落下来。

      滴答、滴答,一颗接着一颗,打湿二人身下的被褥。

      寂静的空间中,善词听到这滴水般的声音,颤颤睁眼。

      裴沉昭夭桃秾李的俊朗眉眼半边染血,却兀的生出一种妖冶之感,那双漂亮的桃花目似在血染下愈发灼灼明亮、摄人勾魂。

      他挟着兴奋如顽童般问她:“阿词,现下玩够了么?”

      话音落,裴沉昭的大掌不由分说握住善词纤细手腕,五指微微用力收紧,善词吃痛一声,捏着金钗的手不由得脱力,手心中那枚钗啪嗒陷于被褥。

      裴沉昭眼底疯狂的笑意愈发翻腾,汇成滔天骇浪:“你若玩够了,就该我了。”

      善词瞳仁骤缩。

      裴沉昭再没了耐性与她磨洋工,抬手将她发髻上的头面粗暴取下,一样样当啷当啷全扔出罗帏。

      他散了她长发,而后不容她反抗强行拦腰将她抱住,重重丢入软褥之间。

      “裴沉昭,你是畜生!你放开我!”善词扭着身子凄厉大叫,却被他钳着她手腕压过她头顶,他的长腿压住她双膝,让她呈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被完全缚于他身体下。

      善词绝望地看着头顶帐幔上绣绘的鸳鸯,瞳仁灰暗已再无任何光芒,如有一道巨浪席卷来,将她整个人掀入深渊海底,逆浪沉浮下,她堕入水中,逐渐窒息。

      情至浓时之下难免失了力道,善词如一条被拍上河滩的鱼僵硬挺直了身子、瞪大了双目。

      善词控制不住地想叫出声,喉间如有蚂蚁爬般的酥痒,可理智又令她以贝齿狠狠咬紧了嘴唇,强忍嘤吟。

      裴沉昭察觉到她这细微的动作,遒劲大掌拂过她香汗斑斑的脸颊。

      他贴近她耳边缠绵细吻,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紧闭的双眸和死死咬紧的朱唇,醇厚的声音里裹挟愉悦,半哄半逼地道:“吭声。”

      她抿紧唇,抵死不肯。

      他探手捏了她下颌,以命令的口吻又说一遍:“我让你出声。”

      善词只觉下巴快被他卸下,她睁开眼,直勾勾、冷冰冰地盯着他,那双清亮的眼底里没有任何情愫,有的只是灼灼逼人的清醒与憎恨。

      她咬着牙不吭声,一股韧劲冲上来,拼了命地跟他的手角力。

      见她冥顽,裴沉昭讽刺嗤笑一声,再无怜悯之意。

      善词狠狠闭上眼,哪怕咬破的唇角渗出血来,一声不吭,心底恨意愈发浓烈,用力抽出手,结结实实地给了裴沉昭一耳光。

      裴沉昭被她这一掌扇得侧过脸,顿了顿,反而纵情笑起来,一手扣住了她手腕:“给我挠痒?”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她成一捧春泥,再无任何力气,那厢方肯休。

      善词浑身散架一般,已顾不得许多,枕着裴沉昭臂弯两眼一闭,没过多久便昏死过去。

      翌日晨起,丫鬟们进来送水的时候便见到善词一枕玉臂从罗帏后探出,耷落床下,而洞房中钗环散落,绫罗横七竖八堆叠,一股旖旎的浓郁味道充斥。

      未经人事的丫鬟们皆红了脸,放了水便匆匆出去,只留下些婆子伺候。

      裴沉昭合了衣衫拉开帷幔穿鞋下床,由着下人伺候穿戴的间隙,回首看向还侧卧在榻内的善词。

      她背对着他面朝床里,光·裸的躯体上披着薄毯,毯子下勾勒出山峦起伏的曼妙身姿。

      裴沉昭知道她已经醒了,只是不吭声。

      待穿戴完毕,他便缓步走到榻前。

      善词听见他坐在自己身后的褥子上,便死死闭紧双眼,不想见他,亦不想听他说一句话。

      裴沉昭俊昳的面孔上已然没有昨夜的疯狂,他探手抓起掉落在床下的金钗。

      那是昨夜她划伤他脸的那枚钗。

      裴沉昭脸上的划痕已经结痂,他探身,将这枚金钗轻轻放到她面前,也不揭穿她装睡与否,修眉俊目里神情平静:“钗留给你,想自尽,随时可以。”

      善词心一颤,暗自发狠咬紧了嘴唇继续装睡不吭声。

      她听见他缓缓站起身时衣袂间细碎的响动,伴着他冰凉的声音:“阿词,你死后,我会让你父亲好好活着,让他生不如死地替你继续好好活着。”

      “待在太孙府做高高在上的太孙嫔,还是执拗自尽抛下你父亲不管,你自己选。”

      “我有公务在身,今日便不多陪你。”他吩咐下人,“看好太孙嫔。”

      婆子们恭敬应下。

      抛下最后这句话,裴沉昭便拂袖离开。

      善词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茫然睁开双目。

      那枚金钗静静躺于眼前,尖端还残留着裴沉昭干涸的血迹。

      她伸手,用力握住枕边的金钗,颤颤纳于胸前,缓缓佝偻了身体。

      在这偌大的床帏里,她缩成小小的一团。

      裴沉昭走出屋子刹那,蓦地,听见房中她失了声的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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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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