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鹿为患》初鹤先生

46、第 46 章

　　高三下学期开始，每天都在复习中度过，因为周围环境影响，鲜少有人摸鱼打混，都盼望着能考一个不错的分数，进入理想的院校。

　　鹿然一心想进宁怀的母校，一部分是因为她喜欢绘画，另外就是想看她所看，走过她所经历过的每个地方。她比宁怀小，这是从出生便定下的事，没人可以改变，也是注定了她们要带着这份年龄差相识相知。

　　随着学生陆陆续续都开学开始上课，高三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紧张起来。鹿然只有周末才能回家，不过就算手机被收了，大部分学生也会偷带另一部手机过来，在不影响学习的前提下每天晚上和家里人打打电话。

　　马上就是清明节了，春雨也淅淅沥沥的降落，空气中飘着的雨腥味儿让鹿然从早上起来就没什么胃口，她最讨厌下雨天，会淋湿衣服，弄脏鞋子。

　　晚饭是和谷瑾悦安婵一起吃的，从开学以后的二人组变成三人组，再到电灯泡，鹿然适应能力强，也很快接受了这二人频繁闪爱心。

　　“你真的不吃？”
　　“学姐，不吃对胃不好，吃点吧。”

　　谷瑾怀的煲仔饭，安婵的回锅肉盖饭，油量都比较大，她虽然只吃了一角三明治，但也足够了，于是摆摆手：“你们吃吧，我不饿。”

　　“好吧...”安婵收回自己的盖饭，随即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她眼里在闪光：“学姐，你有和姐姐的合照吗？”

　　“合照？有是有...”
　　看着安婵露出那种想要看的眼神，给她看倒是没什么，就摸出手机划出一张在雪山拍的照片。

　　看着两人贴在一起亲昵的模样，安婵登时便露出了姨母笑：“啊...姐姐素颜也这么好看......”

　　这句话倒是说出了鹿然的心声，等安婵看够了，又收起手机：“那我不好看？”

　　“学姐也好看，但是跟姐姐不同，她太惹眼了。”安婵心满意足的挖了两口饭吃进嘴里。

　　自从默认了鹿然和宁怀进展迅速后，除了当事人，恐怕最开心的就是她了，每一个磕cp人看到自己磕cp锁死都是极为幸福的事。

　　鹿然笑了笑，忽而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又摸出来，是定时的闹钟。

　　“我出去一趟。”她连忙穿好校服起身，急忙忙跑出食堂。

　　“干嘛去了？”安婵奇怪的看了眼门口。

　　谷瑾悦见怪不怪的耸耸肩：“姐姐来送饭了呗。”

　　跑到小树林南边的栅栏前，她老远就瞅见了外面站着的人影，也不管树林里的水坑湿了鞋子，三两步跑了过去。

　　“宁怀！”

　　“跑那么快，裤子都脏了。”宁怀无奈笑着，把手里长方型饭盒从栏杆里塞过去，“没吃饭吧。”

　　鹿然笑吟吟地晃了晃饭盒，有水声传来：“今天是什么菜？汤？”

　　从开学后，知道食堂的饭没多好吃，也知道鹿然不喜欢吃外面的菜，宁怀隔几天晚上就会在小树林南面的栅栏处给她送自己做的菜。

　　也是因为懒，所以五天里就送个两天这样。
　　而今天又下雨，她也知道她在雨天没胃口，就熬了清淡的汤送来。

　　鹿然心知肚明，心里暖的很。宁怀站在路灯下，头发松散的盘在脑后，画了个淡妆，知性优雅。

　　“快回去吃吧，明天再见。”她很喜欢鹿然用留恋不舍的眼神看着自己，坦率又真诚，真切的让她感受到自己是被在乎，被爱着。

　　瞧着宁怀，鹿然本该回寝室吃饭，可却站在原地，认认真真的看了她一会儿。

　　“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
　　闻言宁怀瞳孔微微放大，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诧，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事啊，怎么这么问？”

　　鹿然眉头微蹙，却还是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就是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心不在焉的。”

　　宁怀轻笑两声：“你多想了，没有的事。”

　　“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也要小心点，拜拜！”

　　听到了打铃声，怕到了点名时间，尽管鹿然想跟宁怀多说几句话，也得抓紧回寝室了。每天下了晚自习就已经快十点，十点四十就要点名，十一点熄灯。所以聊了两句，还是匆匆跑回了宿舍。

　　今天宁怀带的荤素搭配，这些她都懂，可到了自己身上就开始随便。土豆和菜花，还有一块牛排，汤则是羊肉汤，能看出炖煮了许久，羊肉都已经软烂，汤也是奶白色的。

　　宁怀的手艺和从前一样，可能是因为临近清明，想到该去给父母扫墓，心情也沉重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和父母住在一起的时光是最幸福的时刻。

　　父亲虽然常年忙于工作，却每次休假都会带着她到处玩耍，母亲虽热爱艺术，经营着画室，却从不强迫她学习任何技能，一切以她自身兴趣展开，这才教了她素描。

　　尽管这么多年过去，那段记忆深处最美好的日子仍旧刻在她心里，无法忘怀。

　　可那场车祸，却带走了她的一切。

　　那年也是一场暴雨，父母回乡下奔丧，因她需要上学而没有一起回去。担忧着鹿然自己在家，尽管下着暴雨，父亲和母亲仍旧是开车往回家赶。

　　山路崎岖蜿蜒，暴雨越下越大，最终，在一个转弯处因为没看清前方的路再加上山体滑坡，车直接翻滚而下。

　　而鹿然的父母，也在这场事故中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那时她八岁，父母出门前还抱着亲了亲她的脸。
　　“晚上爸爸和妈妈就会回来了，自己在家要锁好门，千万不能给陌生人开门......”

　　晚上。
　　——她宁愿那个夜晚永远不会到来。

　　鹿然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那天自己哭闹着要跟着去，父母不可能不带着她。她更希望，自己没有那么听话，更希望，和父母一同在那山难中离开这个世界。

　　即便那样，到了地狱仍旧是一家三口。而不是独留她一人在这世界孤单生活。

　　直到遇到了宁怀，那自称是她妈妈学生的年轻女人。
　　如同与父母的记忆一般，鹿然清晰的记得初次见到宁怀的那天，记得她袖口的颜料、记得她留的发型、记得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记得她说了什么话、记得她的一颦一笑......

　　那是最重要的一天，那是鹿然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一天。

　　有了宁怀，这个世界也不那么孤单了，她也再次体会到了被人挂念、喜爱的心情，尝到了那名为温暖的滋味儿。她留恋宁怀的温柔，直到...再也无法离开她的身边。

　　——

　　清明休假，两人一早便驾车前往几百公里外的陵墓，提早一天，买好了花束贡品，大约三个小时左右，到了墓园。

　　虽然一年来的次数有限，但年头长了，这墓园也走的轻车熟路了。鹿然手里抱着一捧向日葵，贡品的水果点心则是由宁怀提着。

　　清明节，扫墓的人格外多，从进了墓园开始，所有人都是沉默低落的，正是因为知道至亲如今埋在土里，哪怕是一捧骨灰，也深知再也无法相见，这阴阳两隔四个字，虽残忍，但就是事实。

　　扫完墓，将贡品和花束摆好，又上了几株香。

　　等着香烧完的过程中，宁怀看着眼前的墓碑，似是回忆起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淡笑：“你那会儿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会收养你吗？”

　　“嗯，为什么？”这个问题以前鹿然也问过宁怀几次，可每次她只是寥寥讲了一下便跳过了，所以一直以来也不是很清楚明了。

　　接着，宁怀看了她一眼，缓缓说：“因为那会儿我在画室交往了一个女朋友，她也住在附近，和我一个学校。后来不知道怎么，被画室里的同学知道了我们的关系，”说着说着，宁怀还忍不住笑了一声：“我现在还记得那个男生的表情，说着什么'真恶心''变态'的话。”

　　“后来呢？”只是听着这些话，鹿然眉头便不觉拧做一团，她也不敢想当时宁怀的心情如何。却是猛然想起了谷瑾悦为了安婵大打出手那次。

　　如果她当时在场，如果她和宁怀同岁的话，也会这样义无反顾。

　　“后来呀...”她又看看鹿然，“邱老师就来了，她严厉的批评了那个男生，并且又把我叫到办公室里，告诉我'你没有错，也不是不正常的，谈恋爱可以，不要耽误学习'这样嘱咐和安慰的话。”

　　“......”
　　鹿然喉咙一哽，鼻头酸了酸。这样温暖的记忆，确实是她记忆中的妈妈，她永远都是那样温柔，尽管她调皮打坏了玻璃，尽管她乱跑摔脏了衣服，都不会被厉声呵斥……

　　而这份美好的记忆，也同样留存在宁怀心底，尽管过了数年，都无法忘怀。

　　“邱老师是我艺术生涯中的第一位老师，虽然时间不长，虽然我们交集不算多。但她对我来说很重要...老实讲，当时如果不是邱老师，我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

　　宁怀垂眼苦笑着勾了勾唇，有的细节她没有讲给鹿然听。因为画室那个男生的言论，虽然被鹿然妈妈厉声呵斥，但还是传到了学校里。

　　在那个年代，同性恋虽然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不能被提起，但仍旧是敏感话题。因为那件事，宁怀在学校被孤立，和她交往的女生被一同喊了家长。而她因为父母离婚没有父母到校，还被阴阳怪气损了一通。

　　那之后她就自动被分手，继而转到了别的学校。

　　如果当时没有鹿然妈妈的那番话，她可能会一直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活的无拘无束。

　　也就不会遇到鹿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