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佐]木叶有九百万把苦无》瓶桃

4、第三章

　　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我会梦到曾经的那些日子。

　　那个时候的我们还不到18岁。我们还有很多的力气去奔跑，去创造，去用自己的力量获得一切，失去一切，流泪，殴打，拥抱，和好，最后和你一起，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和你一起。

　　我会想到第七班的时光，想到樱总是在哼的那首歌。想到密排库里的那个愚蠢的对话，想到那次联合任务，想到我们日后做出的无数次灰色的选择，以及那个再也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木叶，有九百万把苦无。那是事实，那是我们不能否认的一件事情。

　　最终，我看向你。看向那个向我飞奔过来的，张牙舞爪的，声嘶力竭的，无数次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像极了16岁时的那个愚蠢的白痴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明明知道无济于事却还是不肯放弃的智障吊车尾的……你。

　　鬼使神差的，我也向你伸出了手。我们的食指和中指几乎要碰触到一起，那一刻你笑的像是快哭出来那样，但是——

　　“佐、——啊、不，——”

　　但是……没有人能够承受这样的重量。

　　你也是，我也是。放弃吧，鸣人。那是事实，那是我们不能否认的事实。

　　——

　　联合任务。

　　所谓的联合任务，大概就是不同的班组，取最有利的组合，为了同一个目的——这样的一种任务组合。六代目火影给出的理由是锻炼并考察鸣人的团队配合能力，但佐助知道这就是个幌子。卡卡西大概是想让鸣人借此机会搞清楚自己的处境，真是多余的关心。

　　晚7点，太阳刚刚落下，天空被晚霞染成一片浅淡的红色。任务集合地点是木叶村的大门前，佐助正默默整理着自己的忍具包，一抬头，便看到远处，鸣人正快乐地向这边跑来，眉飞色舞，张牙舞爪。

　　他跑到一半突然停下了，而另一个深蓝色长发的女孩子追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把什么东西递给了他。好像是便当盒。

　　哦，好久不见，这家伙居然还有女人缘了。佐助这么想着，手里的动作慢慢地停了下来。之间鸣人点头哈腰地冲着那个女孩子好一顿感谢，最后还拥抱了对方一下，尽管那个拥抱看起来好像并不是恋人间的缠绵，更像是对待铁哥们儿那样的感谢——他是白痴吗？佐助忍不住笑出来了，这才想起来那个女孩子是谁。

　　她叫……日向雏田，是那个日向宁次的妹妹。尽管出身于日向一族，但她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要不是今天这一幕，佐助都快忘了他们同期还有这么个女忍者。

　　得到了鸣人拥抱的雏田已经呆愣在原地，整张脸都快烧起来了。然而鸣人却什么都没察觉，拍拍她的肩膀，冲她摆摆手，继续张牙舞爪地向自己这边跑来。

　　“哟——我来了！”鸣人一边跑着，一边把便当揣进忍具包，“这次任务还有谁？”

　　佐助一拍自己的裤子，站起身，“只有你，和我。资料上不是写了吗。”

　　“还真的只有你和我啊！”鸣人笑着一摸鼻子，“看来卡卡西老师果然是很信任我的能力的！我会用生命保护你的哦，佐助！”

　　佐助翻了个白眼，戴上面具瓮声瓮气地说：“别拖我的后腿就谢天谢地了，吊车尾的。”

　　——二人一前一后地穿梭在木叶森林之中。佐助在前，鸣人在后。森林里不时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刺杀者，佐助熟练地格挡着对方的进攻，既不用千鸟也不用火遁，只是用简单的体术进行反击。反倒是鸣人十分讶异，本打算用螺旋丸彻底解决对方，却被佐助叫停。

　　“不要下杀手，你的螺旋丸对他们冲击太大了。”佐助说着，把草薙剑丢给鸣人：“记得用刀背。”

　　“这是任务里的内容吗？任务不只是要刺杀雨隐村大名的女儿吗…”鸣人接过草薙剑，反手握住：“…难道这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吗？因为我是第七代火影的候选之类的！？”

　　佐助没说话。

　　半晌，他笑了一声：“——看来，卡卡西真的高估了你的脑子。”

　　说着，他回过头，把面具微微掀开一点：“是啊，所以保护好自己吧，吊车尾的。如果你中途死了，我可没时间把你埋——”

　　一把苦无擦着佐助的脸射了过去。来者是雨隐村的刺客，至此二人才算是进入了任务的正题。鸣人把草薙剑丢还给佐助，自己则拿出一把苦无迎战。两个人共同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大名府，环视着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的忍者，慢慢压低身形。

　　“影分身牵制住他们。我去击败那个——”

　　佐助还没说完话，一回头，便看到鸣人直接冲了上去，然后——

　　————

　　——相当结实的一拳揍在鸣人的脸上。毫不留情，带着那股怪力，把他整个人都掀翻到了诊台上。

　　鹿丸震惊地看着樱，可是她并不打算停手，眼见着第二拳就要挥下去。

　　鹿丸终于反应过来，立刻用影子束缚术牵制住了樱的动作。

　　“停下！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鹿丸顾不得抹去额边的冷汗，冲樱大声喊道：“就算你想要揍人，也把话说清楚！现在他不只是漩涡鸣人，还是木叶村的第七代火影——”

　　“——有丢下朋友独自跑掉的，第七代火影吗？”樱回头，双眼噙着泪水，恶狠狠地瞪着鹿丸：“——有心灵脆弱到受了点刺激就六亲不认，连最重要的朋友都会假装忘记的第七代火影吗！？”

　　突然，诊室的玻璃突然发出一声脆响。鹿丸和樱猛地抬头，有极细微的光沿着玻璃的缝隙裂开，一点一点，蛛网似的散开，最终哗啦一声。

　　几乎是同时，木叶丸突然冲进了诊室，手里拿着一份染着血的信纸：“鸣…七代目火影大人！这是来自雨隐村的联络信，事发突然所以我必须——”

　　木叶丸的话到一半，却停了下来。他呆然地鹿丸，樱，还有不知被谁揍到诊台前，嘴巴里还流着鲜血的鸣人，以及被什么重物击碎的玻璃，还有铺满一地的碎片。

　　灯光下闪闪耀眼的碎片中，通灵鹰的一条腿扔在地上，腿上绑着的信筒里丢出几撮儿黑色的头发，以及一根手指，还有就这么染着血，一点一点滚落到鸣人手边的……

　　——————

　　刀身没入女人的胸膛，再拔出来的时候，血就溅到了半掀开的面具上，有些还落进了自己的眼里。佐助咬着牙，使劲往外一扯，立刻用手背去抹因落入异物而发痛的眼睛。

　　鸣人把最后一个敌人一脚踹开，快步上前，扒开佐助的手：“别碰眼睛！刚才不是受伤了吗！？”

　　不用写轮眼，不用千鸟，不用火遁，宇智波佐助也有很多种完成任务的办法，前提是完成任务。而任务以外的偷袭，背刺，暗杀，以及各种浑水摸鱼想要得到轮回眼的那些人——对于独臂的，多用体术的宇智波佐助而言，还是稍微有一点吃力。

　　雨隐村大名的女儿，公主——刺杀完成。佐助有些失神地扔下刀，任由鸣人拨弄着自己的刘海，把竹筒里清水滴入眼中清洗异物。水接触到眼球传来微微的刺痛，有点像是写轮眼使用过度那样。水顺着眼眶绕一个小圈，润湿他的睫毛之后滑出来，这让佐助看起来有些疲惫又……意外地脆弱。

　　然而这只是某种假象。佐助很快回过神，他拍开鸣人的手，指尖相触时，温热而粘稠的触感让鸣人楞了一下。

　　佐助把被溅上血的面具从脸上掀开，深吸一口气，随即注意到鸣人呆然的眼神。他垂首，注意到二人的指尖相触，而那个女性的血正沿着自己的手流向鸣人的手，一点一点地落下，蜿蜒缓慢若烛泪。

　　“也对。”佐助看着鸣人的眼睛：“这应该是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吧。”

　　“……对你来说不是吗？”

　　“回到木叶后，很多次。”佐助说着，一点一点松开鸣人的手指，让女人的血仅仅流在自己手上。

　　“……我…别小看我。”鸣人嘟囔着，把手在一旁的草地上抹了抹，那些粗而冰凉的草叶喇得他生疼：“我好歹也是……忍者，是七代目火影的候选者。杀人什么的，我也是能做到的。”

　　可是佐助没有回答。他甚至有点庆幸，庆幸眼前这个家伙没天真到说出什么“等我当上七代目火影后就再也不让你杀人了”这种蠢话。蠢话说了没关系，空头支票开出之后，一旦遗忘就会让人产生落差。也许这家伙还没傻透吧，有些事情他很清楚，只是不愿意想那么多罢了。

　　他掏出卷轴，展平，单手将女人的尸体拖到卷轴之上，正要把尸体封印起来。

　　“喂我说…佐助啊。”

　　佐助回头，看到鸣人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做这样的任务…有多久了？”

　　佐助沉默片刻，继续手上的工作：“有这个时间不如帮我清理现场。后续追兵马上就到，想闲聊也要个分场合。”

　　“那些我会做的…”鸣人皱眉，但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蹲下来，开始帮着打扫那些血迹，把暂时气绝的随从拖到一边。说来这些气绝的随从都是自己搞定的。就算是参加这样的任务，佐助也并没有让自己参与杀人。中途的那些刺客在偷袭未果后就离开了，而雨隐村的公主，则是佐助亲自动的手。

　　“……佐助你，自从回到木叶之后，一直都在做这样的任务吗。”鸣人低着头，一边清理着血迹，一边这样问了。

　　佐助没有回答鸣人，反而问了回去：“所谓‘这样的’……是指什么呢。”

　　“就是这种……没有人会想做的。”鸣人说着，把雨隐村公主的一截断指拎起来，丢在一边：“为什么忍界大战都结束了，大家还是要这样厮杀呢…”

　　这话听得佐助一愣。忍界大战结束了为什么就不会互相厮杀了？这个问题的逻辑在哪儿？他想了半天，也没搞清楚鸣人到底是为何会发出这样的疑问。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永远不会停歇，跟四战有什么关系。就算是漩涡鸣人当上七代目火影也是一样，难不成他当上火影之后，五大国就不会互相掠夺资源，而其他的小国也会突然变得富饶起来了吗？

　　良久，他背对着鸣人，发出一声嗤笑：“白痴吗？你把忍者当什么了。做D级任务做上瘾了？所谓忍者，不就是这样的工作吗。”

　　而且，难道，你当上七代目火影之后，我就不用去做这些事了吗——佐助想着，但他什么都没说。

　　但我就是不想让你这样活着，才把你叫回木叶的啊——鸣人手中的动作一滞，咬住嘴唇。

　　“呐佐助，”鸣人不死心地，底气不足地开口，“你要不要再考虑，带班上……”

　　“——走吧。”佐助打断了鸣人的话语，收好封印住大名女儿的卷轴，一甩面具上的血，站定，转身，看向跪坐在地上的漩涡鸣人。

　　月光照在二人的身上。将四周的血液，残肢，断臂，还有佐助被人偷袭时稍微受伤的轮回眼——染上一层浅蓝色的亮光。

　　“找个洞窟休息一会儿吧。日向不是给你准备便当了吗。”佐助收起草薙剑，这么说着。

　　刚看你杀完一个小女孩，又帮忙收拾这一地的残肢断臂，谁还吃得下饭啊……鸣人这样想着，但是不愿意说出来。说出来就好像承认了自己确实没有做过刺杀的任务那样，有种输了的感觉。但重点不是输了，而是承认了自己，无法在这件事上帮佐助的忙——以及，无法帮他脱离这样的，如终结谷一战时所说的那样，

　　将仇恨集中在自己身上，就这样在黑暗中活下去的……既定人生。

　　他看着佐助，看着佐助平静的表情，总觉得自己也许做错了什么，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把他留在木叶，也许应该让他走，让他离开，让他不要再回到这里。他本是遨游天际的鹰，但是留在木叶，它就必须要剪断翅膀，接受驯化，然后……

　　然后，成为木叶，背负一切黑暗的……宇智波佐助。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点想吐。既是被这一地的血腥味熏得难受，又是某种对自己曾经做出的选择，感到后悔，却又不愿深思，一旦深思便会发现其中巨大的矛盾的那种恶心。

　　——于是，在那个洞窟里，在那个，宇智波佐助提到二人曾经在忍校接吻过的洞窟之中。

　　本来就昏昏沉沉的鸣人终于没忍住，他一边吃着日向雏田带给他的便当桶面，一边疯狂地吐了起来。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感情真挚地表达着自己对那次接吻的厌恶之情，在宇智波佐助一片平静而冷淡的注视中，漩涡鸣人撕心裂肺地呕吐着，

　　就这样，将两个人最后的一点可能性，用九百万把苦无，切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