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有些人血里带风》瓶桃

1、全一章

　　很多事情，都要从那座监狱说起。

　　那时盛夏，白昼极长。风有阳光的味道，油亮的绿色满山遍野。夏是火之国最好的时节。百里香开了，开在庭院里，隔着一堵墙的距离，被风托着香气，落到那座牢笼之中。

　　你抬起头，似乎嗅到了一丝香气。

　　“是七里香开了。”我轻轻地告诉你。你一愣，微微点头。

　　伊比喜老师特意告诫我，不可以和重刑犯聊天，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同情。可是你的眼睛被遮起来了，手被绑住了，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做不了。你总是那么呆呆地坐着，有的候阳光足一些，你就顺着光的方向看向窗外，有鸟飞过，落下片片遗羽。你什么都看不到，但却是那样地渴望着窗外的世界。我想，你大概是如此的。

　　你和那些将死之人不同。他们有的放弃一切，有的歇斯底里。而你总是那么平静，似乎对自己的结局有着某种坚定的预感。你太静了，深不可测，他们惧怕你，便遮住了你的眼，不让你见到这个世界的模样。大家说，你的眼是杀人的凶器，目光所及之处将会燃起不详的黑炎，被吞噬之人将坠入赤焰地狱。

　　起初我和那些人一样惧怕着你，每次送饭都会拜托同组的男孩子替我。久而久之，人们关于你的议论多了起来，我也是很偶尔地听到几句，说这次忍界大战的大功臣是一位叫漩涡鸣人的下忍，你和他本是同一个下忍班出身，却在最后砍断他的一条手臂。那位少年至今昏迷不醒，而你的罪孽又远非如此。袭击五影会场，虐杀志村前辈，于几年前就叛逃木叶村…光听着那些描述我便觉得头晕，同班的狱忍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我却忍不住看向被关在最深处的你。

　　你还是那么安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窗外月色如银如水，流进那座小小的囚室，照亮了你的半边脸庞。从那时起我突然不再怕你。有些人血里带风，一生注定要如此漂泊。我看着你，就像凝望着黑暗中的一个谜。

　　从那之后我便总是与你搭话。其实搭话也不过是说一些花的名字，告诉你什么时候到了，什么花开了。可谁都没有想到，你在这里一呆就是半年。我为你讲了大半年的花名，连重刑犯都陆陆续续地消失了，尸骨埋在了木叶的土里，盛开出芬芳的花朵。这里很少有新的面孔进来了，只有你依旧面容平和，在黑暗中安静地仰望光明。

　　人们对你的处置悬而未决，关于你结局的讨论，似乎成了一场权力场上的倾轧。我只知道，漩涡鸣人迟迟未醒，而六代火影似乎无法以一己之力对抗反对派的意见。太多人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亲人和恋人，他们的仇恨难以排遣，必须要竖立一个有血有肉的目标进行谋杀。而你就是那个目标。

　　那天大晦日。同班的狱忍都回去守岁，只有我一人因为年纪小，还在牢里乖乖看守，正守着一碗吃完的桶面昏昏欲睡。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突然说话了。我从未听过你的声音，愣了片刻，才意识到是你在与我讲话。你的声音有点哑，可能是太久不曾开口，但瑕不掩瑜。我急忙来到你的面前，见你从束缚装里伸出右臂，递给我一张纸。那纸是狱卒们闲来无聊下五子棋用的，而你又轻易地挣脱了这里最严密的束缚装置。我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接那张纸。

　　可是又怎么能不帮你呢？那张纸上唯有几个暗红的字，用血写作，干涸已久。我只是看到那几个字，就没法拒绝了。我颤抖着接过那张纸，咬着嘴唇，就像在看着一封遗书。

　　“麻烦帮我交给春野樱…一位粉色短发的女孩。她和我年纪差不多，是一名医疗忍者。…她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喜欢穿红色的衣服。”你说。

　　“春野樱小姐是您的恋人吗？”我看着那张纸，短短的几个字，红得要刺伤我的双目：“…我会帮忙的。”

　　“谢谢。”你淡淡的道谢，若无其事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单手把束缚忍具重新系好。这时我才发现，你原来也失去了一只胳膊，但人们并不关心罪人的伤痛。

　　你再也没有和我说话了。冬风把天边的云吹散了，几粒雪花落在你的头发上，久久不化。我看着你，你看着窗外。那就是你的结局吗？好像天边的雪。来自天空，洒向土地，最终化作凛冽的风，被吹散在漆黑的夜里。

　　后来，漩涡鸣人死了。我不敢告诉他这个消息。但是狱卒的讨论还是传入了他的耳中。那天的他虽然和往日不同，但却显得疲惫了很多。他明明是和我一般的年纪，却在一夜间变得苍老了许多。那时，迎春开得正盛。一切都将迎来最终的结局。

　　——判决已出，3月28日执行。审判结果出来的那天樱花正盛，漫天的粉色在春风中散开，把蓝色的天衬得透明如冰凌。人们即将杀死一个重刑犯，因而对未来充满希望。我不敢和你说的是，一直没有找到她，没有找到春野樱，一是我很少被允许外出监狱，二是因为你的身份特殊，关于春野樱的一切消息，身为狱卒的我都不被允许得知。我始终没有把那张纸条交给她，可你还是那样，看着天边的光亮的某一处，呼吸沉稳。

　　三月的樱花飘了进来，落在你漆黑的头发上。带着难以察觉的香气。微甜，清凉。

　　“是樱花呢。”我看着你的侧颜，说。

　　你微微颔首。

　　一些人闯了进来。他们七手八脚地把你牢门打开，一脚踹在你的头上。我惊呼一声，怒斥他们，不允许这样对待重刑犯。可人们来不及理会我，只疯狂地发泄着自己的怒意。你这个混蛋，早就该死了…混蛋，混蛋！他们一脚一脚踹在你的胸口，宇智波一族的孽畜，该死，该死！宇智波没有一个好东西，和那个宇智波鼬一样，疯子，该死，去死吧，绝种吧！

　　他们辱骂着你的姓氏，你的一切。一开始还在默默忍耐的你，在听到宇智波三个字之后，突然失去了平日的沉稳。藏紫色的查克拉化作利箭，箭尾燃烧着黑色的火焰，穿透那人的喉咙。暴怒着邪笑着的人们突然安静下来，你慢慢挣脱掉束缚衣，摘掉特质的眼罩，大概是因为久不见光，你并没有着急睁开眼睛。

　　“我杀他。是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低低地说着，声音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所有人都在颤抖，那就是宇智波佐助的真正实力吗？只要他想，什么样的牢笼也关不住他吧。

　　你不再理会那些噤若寒蝉的人，走出牢笼，与我擦肩而过。三月的阳光如金绸般覆盖在你的头上，一点一点落进你黑色的紫色的眼，充满光亮。

　　你走到最后一道门前，伊比喜队长面若黑铁，正怒视着大摇大摆越狱的你，也做好了与你以命相搏的准备。但你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你昂起头，直视他的双眼。

　　森乃伊比喜。我接受审判。

　　你说。语气波澜不惊，不卑不亢。

　　“那你便不该杀那个人。”伊比喜队长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没有任何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杀掉自己的队员。他宇智波佐助是第一个人。

　　你冷笑一声，似乎懒得与他多谈。宇智波是你的禁区与软肋，他人理解与否无关紧要。你昂起头，带着轻蔑的笑容走了出去，却不知所有人都在看着你的背影，沉默不语。

　　那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如惊雷，如炽焰，如刀戟即将折断，却仍散发着耀眼炫目的光。

　　3月28日，你的命像一阵风一样，从人们的指间溜走了，轻轻的凉凉的，什么也没有留下。那天我终于见到了你口中的春野樱，人群都散了，她还站在刑场的边上，呆然地，呆然地，站在原地，看着风来时的方向，追寻着爱人最后的气息。

　　她哭了。

　　那张纸条被我捏在手里。我把手一松，看着那张脆弱的纸在空中翻飞，最后消失在三月的晴空之上，淹没在盛大的樱花落雨之中。

　　有些人血里带风，注定要一生漂泊。

　　また、今度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