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虎难下》千山了

20、旧友

　　赵因玮没有料到金开会这样说，一时间愣住了。

　　负担，没错，的确是负担。表面上自己邀请金开回家做客，好像是期待与她有进一步的发展，可实际上是想跟她撇清关系。

　　你给我一个枣我还你一颗糖，清清楚楚。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原来自己是把爱意当做负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当年郁淙玩笑般说出那句自私鬼吗。

　　分手的时候郁淙指责自己不会爱人，收到的爱很多，付出时却很吝啬，和她做恋人很累。赵因玮当时不以为然，却一直把这句话记到了今天。

　　她心里百转千回，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换了温和的语气再邀请了金开一遍，“很晚了，不如就住在我那里。”

　　“如果你这次还是出于愧疚或者好心，我想我还是自己打车回去吧。”金开听出了她的动摇，没有接茬儿，又绕回了开始的问题所在。

　　“不，这次是出于对你的担心。”赵因玮扭着头看着窗外，现学现用道。她说完抿了抿嘴，有些紧张，又补充道，“毕竟现在很晚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女士。”金开这次没有拒绝。

　　得到预料中的答案，赵因玮反而更紧张了。

　　谁料打蛇随棍上，金开又开口问道，“我之前微信发给你那张油画，喜欢吗？”

　　赵因玮防备了起来，“怎么了？”

　　“别这么紧张，轻松一点，朋友的画展，你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看吗？”金开直接问道。

　　没等赵因玮拒绝，她又开口，“先别急着回答我，决定不要在晚上做。明早起来再告诉我结果吧。”

　　她太过直率，赵因玮竟然想不到拒绝她的理由。

　　小区很快就到了，在地下车库停好车，赵因玮提着保温桶走在前边儿，金开老老实实跟在后面，仿佛刚才打直球的人不是自己。

　　上了十一楼进了门，赵因玮蹲下在柜子里翻了好一会儿，找出来一双蓝色棉布拖鞋，“你穿这个吧。”

　　“这是谁的？”金开语意不明。

　　赵因玮面无表情抬头看了她一眼。

　　金开两只手举起来投降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你家拖鞋还挺多的随便问问。”

　　赵因玮鞋柜下边一层都塞着各式各样的拖鞋，明显不是一个人的风格。

　　“这双是新的，其它的是以前朋友来玩穿过的，一直没整理。”面对这种窥探隐私的问题，赵因玮难得耐心的边走边解释道。

　　她将保温桶放到桌上，又指了指主卧对面的侧卧，“换好鞋就过来吧，你住这个房间。我去给你拿睡衣，卫生间就在走廊里面，洗完澡赶紧睡觉吧。”

　　赵因玮有些困了进了卧室，打开衣柜，金开个子比她高，上下两件套的睡衣肯定穿不了。

　　看了又看，她最后选了一条藏蓝色的丝绸睡裙。

　　一走出卧室，赵因玮就听见外面的浴室已经响起了水声，没想到金开动作还挺快。

　　她走到门外敲了敲，听见水声停住了，赵因玮开口道，“睡裙和毛巾我都放在门口了，一次性用品都在下边的柜子里，晚安。”

　　“晚安。”金开只说了这一句，浴室就又响起了水声。

　　本来以为金开会再说些什么，从下车到现在她似乎过分安静了。除了在门口的那个问题，她就没有再跟自己说过话。

　　她是生气了吗？赵因玮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

　　浴室门却突然打开了一条缝。

　　蒸腾的白雾弥漫在浴室里，朦朦胧胧，但一切依然一览无余，头发上的水滴顺着脖颈往下流，在锁骨汇聚，又流往连绵的起伏。

　　该看的不该看的赵因玮全都看见了。

　　“啊！”她尖叫了一声，却又不舍得移开视线，只敢将目光投放在金开锁骨之上。

　　“叫什么，你在门口不走，我还以为你很期待。”金开作势要拉开门，“要一起洗吗？”

　　“神经！”赵因玮脸一下子烧了起来，转头就走，背后金开的笑声更是火上浇油，她觉得自己耳朵尖都在冒烟，根本不敢回头，怕漏了怯。

　　看着赵因玮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金开才摇了摇头关上了浴室门，还是一如既往的怂包，有贼心没贼胆。

　　她叹了口气，打开了花洒，热水接连不断的往下流，金开的嘴角却一直往上扬着，笑意久久没有消失。

　　时间回到三小时前，南音酒吧门口。

　　路灯将路面照得透亮，一些车的内部都看得清清楚楚，停在转角处的一辆商务车却依旧有着极强的隐私性，单行的透视车膜将车内的一切都遮挡了起来。

　　后排车座上，宣潇跨坐在世蓝腿上，弓着背将她抵在车门一角，搂着她的脖子凑过脸就要亲上去。

　　一股酒味儿扑面而来，世蓝侧开了脸，“宝贝儿，你喝醉了。”

　　“我没有，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宣潇嘟起嘴，跪坐姿势直起了腰。

　　世蓝两只手搂在她的腰上，一手往上伸，揉捏了几下，“我怎么舍得。”

　　世蓝的手没有一丝温度，仿佛一条蛇钻进了衣服里，宣潇忍不住抖了抖，世蓝的眸光立刻沉了下来。

　　宣潇极会看脸色，察觉到世蓝的不开心，不加犹豫她抓过世蓝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宝宝你的手好冷，我给你暖一暖好不好。”

　　温香软玉入怀，冰山消融，世蓝在她的脸颊亲了亲。

　　宣潇有些得意的抬起脸来，余光却瞄到了车外。

　　“那是赵因玮吗？她叫的代驾？看起来也不像代驾。”宣潇眯起了眼朝那边看过去。

　　赵因玮刚下车，将钥匙递给了金开就回头给廖羽灵调整睡姿，金开拿着钥匙也没有上车，站在一旁看着。

　　“不会是她的追求者吧，哈哈，打车来接她，赵因玮从段氏走了之后怎么混到这个份上了，连追求者都是这个档次。”宣潇有些幸灾乐祸。

　　站在赵因玮旁边那个女人长得倒是不错，气质也挺唬人，可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人是从辆出租车上下来的，看赵因玮的眼神儿也不对劲。

　　世蓝有些无奈，宣潇这个人平时怪会曲意逢迎见风使舵，可就是一碰到赵因玮那群人，立刻就原形毕露，也不知道她们到底结的哪门子仇。

　　在世蓝眼里，宣潇和她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就是小孩儿之间的争斗，她一贯懒得理会。

　　听见宣潇此时的冷嘲热讽，世蓝也只是随意的往那边瞥了一眼，但她的眼神立刻就冻住了。

　　赵因玮此时已经关上了后车门站直了身子，似乎是和金开说了两句话，接着她就上了车。

　　看赵因玮坐好了，金开才绕了一圈进了驾驶位。

　　世蓝确信，自己刚才虽然只看了一个侧脸，但这个长相、这个身形，她不可能认错，这一定是段月。

　　宣潇还在耳旁喋喋不休，世蓝第一次觉得有些厌烦，打断了她的话，“闭嘴。”

　　她将身上的宣潇掀开，起身下了车。

　　赵因玮那俩车却已经开走了，在马路上呼啸而过。世蓝觉得有些心烦，往酒吧里走去。

　　宣潇在车上整理好了衣裙，面色阴晴不定的下了车，脚步急促的跟了过去。

　　世蓝找了一圈，在包房里把于蔓亭拎了出来。

　　“哎哎哎，表姐，等等，干嘛啊，要不要喝点什么。”于蔓亭十分醉意醒了三分，对世蓝的害怕仿佛与生俱来。即使被世蓝坏了好事，也不敢大声抱怨，只小声嘟囔着。

　　世蓝却没空跟她寒暄，直击主题，“赵因玮身边那个长卷发的漂亮女人你见过吗？”

　　“长卷发，漂亮。”于蔓亭的脑子转得有点慢，抬了抬眉毛使劲儿睁了睁眼睛回忆道，“嘶，她身边漂亮女人挺多的。”

　　眼看世蓝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于蔓亭赶紧说道，"不过最近她身边好像只有一个长卷发的，叫金开，好像是段星的什么远房亲戚。"

　　姓金，金开，是她的新名字吗？也对，段月的妈妈姓金。

　　“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世蓝一贯的耐心有些告罄，问话的语气也变得冷硬了起来。

　　于蔓亭吓了一跳，“额，额，段星婚礼上啊，那时候她跟赵因玮就好上了。”

　　“不可能！”世蓝急促的否认道。

　　于蔓亭喝多了酒，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来，还正儿八经解释道，“真的，表姐，我亲眼看见她俩亲亲抱抱的，许映濡也看到了。”

　　为了佐证自己话语的真实性，于蔓亭开始添油加醋，“好多人都知道呢，你去问段星，她肯定也知道。”

　　没有注意到世蓝的脸色越来越黑，于蔓亭还在掰着手指试图找出知情人。

　　没有耐心再听下去，世蓝拔腿就走，急匆匆赶来的宣潇听到了后面几句，面色复杂的跟在世蓝身后。

　　她跟了世蓝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失态。

　　世蓝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穿着高跟鞋艰难跟上来的宣潇，恢复了温和的表情，“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我相信你一直很清楚，我的乖女孩。”

　　世蓝伸手摸上了宣潇的脸，“关于刚才的人，不要让我发现你背后搞小动作。”

　　她的手还是那么冷，宣潇觉得自己的左脸的温度开始迅速流失，她开始有点后悔招惹世蓝了，这个人怎么看也像是个变态。

　　世蓝此时却没有注意宣潇的表情，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弯了弯嘴角，“关于度假山庄的生意，我想我应该亲自和你那位赵因玮同学谈。”

　　宣潇觉得自己脸上的手越来越用力了，却不敢出声。

　　“就当是我送给段……哦不，金开，给我的老朋友的一份小小礼物吧。”世蓝语气中带着笑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