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大佬失忆后在废土求生》倾芜

6、06

　　碎雪和春风都是姜拟从书里看来的，她没有真正见过，只是凭着想象认为应该很美，这样拿来介绍也不为过。

　　段衍看向她的眼睛，清澈干净，这样的眼神在这浑浊的末世中是非常可贵的。

　　“嗯。”他低回了声，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姜拟蹲下身，看着地上聚集的一堆小沙堆愣了会。

　　一指轻点眉心，姜拟叹了口气，轻轻开口：“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是被人追杀的对吗？”她收拾药碗，将那些沾了血的碎布捡起来，“你的伤口是被人用霰/弹/枪伤的，子弹尖头抹了特殊的药剂，会让你的伤口一直流血。”

　　她看出来了，他胸口贴近锁骨那道贯穿伤，看似是刀伤，其实里面嵌了子弹，深埋进肉里，血肉模糊。

　　这样都能活下来，真是命硬。

　　这种伤必须得治疗者才能治，可她没那么多钱。

　　看着他挺直瘦削的肩背，姜拟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我把腰刀留在这里。”

　　走出那方狭窄空间时，她把那小半块氧化变黄的苹果也留在他的旁边。

　　城里的美洲大蠊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

　　城市上空透明防护罩外密密麻麻的美洲大蠊还在啃咬。

　　停泊在空中的飞行器方队里响起军人低沉的声音。

　　“第一百八十六次异种入侵已全部消灭。”

　　“蓝铎警备等级由三级降低至零级，城邦居民可继续自由从事生产娱乐活动，领空的异物也将快速被清理干净。

　　“苦难和痛苦无法磨灭我们的意志，联邦人民利益高于一切。联邦首席元帅林郢向所有联邦居民致意。”

　　街道的人欢呼起来，流浪汉也加入这欢呼浪潮中。仿佛因为美洲大蠊而死去的那十几个平民的生命丝毫不值一提。

　　姜拟看见平日里因劳作而面容憔悴的中年妇女和中年男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在街上喊出信仰的口号。

　　“困难和痛苦无法磨灭我们的意志，联邦人民利益高于一切！”

　　飞行器方队中，为首的银色飞行器，机身贴了联邦的徽标，蓝色的荆棘草，象征永不屈服的精神。

　　“林主帅回来了！林主帅回来了！”
　　“林主帅终于从地下城回来了，联邦必胜，反抗军必败！”
　　“林主帅万岁！联邦万岁！”

　　姜拟走到路边随便抓了个人问：“林郢是谁呀？”

　　那人先呵斥她，“大胆，敢对林主帅不敬！”然后又像看笑话一样看她，“联邦第一元帅，立下无数战功，手刃万千异种的人，你说是谁？”

　　联邦分封建立以来，最高统治者便是元帅。

　　林郢的位置处在十一席位将军之上，是真正的联邦第一人。

　　姜拟抬头看着银色飞行器里的男人，军装加身，戴着军帽，肩章上是金色的国徽和星星，他高高在上，是所有联邦居民的信仰。

　　城市领空的透明玻璃罩上仍是密密麻麻的美洲大蠊，触须深长，复眼如虹膜般呈网状结构，翅羽深褐色，压得不见一点天光。

　　这些异种攻击性极强，被隔绝在外无法进来时，甚至已经开始噬咬同类，镰刀一般的腿割过去，锋利口器咬住最近一只美洲大蠊的头就开始咀嚼。

　　无生命无感情，为了食物付出一切。

　　林郢下令开辟了领空透明罩子的一角，一个小圆洞浮现出来，那些美洲大蠊开始争先恐后地往那个洞里挤。

　　可下一秒，三枚温/压/弹从那小圆洞里射出，那一瞬间，圆洞缺口修复封上，隔绝一切防护罩外的声音。

　　温/压/弹产生爆炸，空中瞬间成了一片被分割开的火海，玻璃罩外和玻璃罩内，泾渭分明。

　　像太空中发生的爆炸般，传播不了声音，只能看见静默的死亡绽放。

　　上一秒还在啃食同类头颅的美洲大蠊下一秒便在剧烈的火海中燃烧变成碎屑粉末。

　　温/压/弹边缘没被爆炸波及的美洲大蠊也在爆炸结束后因为缺氧而翻滚挣扎痛苦地等待死亡。

　　城邦里的居民目睹了这一切，痛快淋漓。

　　因这些异种失去亲人的居民成为林郢元帅的狂热信徒，跪地叩拜，视他如神祇。

　　而男人始终高高在上，冷漠威严应对一切。

　　五分钟后，他下令褪去防护罩。

　　死尽的美洲大蠊的尸体落下来，从空中飘落，成群成片，黑压压的，最后变成了银色亮晶晶的晶核。

　　异种死后会变成晶核，不同等阶的异种变成的晶核也会由小及大，这次的美洲大蠊是最低等阶的异种，死后化成的晶核也只有半个小拇指大小。

　　晶核可以在联邦等量兑换站兑换成现行流通的钱币。

　　因此这晶核又相当于金钱，是无数人为之疯狂的东西。

　　尽管美洲大蠊死后所得晶核等级偏低，但也能兑换五个圆币，积少成多，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有无比巨大的诱惑。

　　漫天晶核雨落下，地上的生灵开始争抢欢呼，进行一场绝命般的狂欢。

　　往日里与鸽子抢吃的的流浪汉直起了腰背，依靠蛮力和身体力气上的优势去挤占那些老弱妇孺的位置，抢走晶核，捧在手心亲吻，狂热癫狂地说：“联邦万岁，林主帅万岁！”

　　“联邦居民利益高于一切！”

　　“唔！”

　　被挤到角落的女孩和年迈的老人瑟瑟发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的晶核被人抢走。

　　他们无法发声，是生存在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蜷缩在角落，呼吸都会惹得人厌烦。

　　姜拟看着那些老人和孩子，他们眼神空洞眼里已经没有了光彩。

　　而这群狂抢晶核贪婪想要得到更多的男人，在这样的狂欢下，他们的举动竟然是合法的。

　　抬头看向银色军机飞行器里的男人，姜拟觉得失望。

　　联邦居民利益高于一切么？可元帅的眼睛从来看不见真正的联邦居民。

　　站在街边被人推攘着，姜拟看见银光闪闪的晶核落下，落在她面前，有长相凶狠一身蛮力的人来和她争抢。

　　那一刻姜拟不知是怎的，竟精准地躲过那男人的所有攻击，还把晶核悉数抓进手里，有十几二十个之多。

　　连忙拿小布包装好，姜拟拍拍灰系在腰间。

　　男人粗眉横目，一脸狠意，“找死！”

　　说着便一拳打过来，男人人高马大，握紧的拳头都比姜拟半个脸大。

　　他显然是练过的，又或者说是末世里的混混，以前靠打家劫舍为生。

　　一拳凌厉，姜拟却偏了下头，很轻松就躲过了。

　　“死婊/子，识相就把晶核交出来！”男人开始威胁，并趁她不注意就掏了把刀出来，直接去捅她。

　　为了钱甚至愿意杀人。

　　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姜拟内心怕得不得了，尖叫着躲那刀，却莫名其妙全都躲过了，而且还在不知不觉间逼近了那男人的弱点。

　　可以轻易地卸下他手腕，迫使他丢刀，也能锁住他的喉咙，让他叫都叫不出来。

　　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肌肉记忆般，姜拟对这些近身搏斗的应对招数信手拈来。

　　于是在旁边人的眼里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身形单薄瘦削的小姑娘被一凶神恶煞中年男人拿刀砍，一边躲刀一边喊救命。

　　而最后结局姑娘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着，男人却满头大汗还被人制住命脉。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然而更不合理的在后面。

　　“砰”的一枪，子弹射出，一枚覆铜钢制金属子弹头嵌进中年男人的手臂里。

　　被制服的男人捂住手臂，血从指缝流出，他痛苦地捂着手。

　　银色飞行器从空中驾驶到这片街区，落地。

　　穿着深绿军装的男人出驾驶室，肩章是金色的国徽和一颗星星，金色流苏稻穗做配饰。

　　他卸去枪里弹夹，将刚发出一枚子弹弹道还热的手/枪递给了身边恭敬值守的官兵。

　　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脱下手中白色指套，林郢的目光落在那中年男人身上，不加掩饰的厌恶。

　　“废你一只手。”

　　“这是恶的代价。”

　　姜拟静静地看着这位联邦第一位的元帅，他有一双瞳眸浅金色的眼睛，栗色发丝微卷，优雅而温柔的长相。

　　与他身居的高位一点不搭。

　　被子/弹射中手臂的男人狼狈地跪下求饶，肥肉挤在脸上，他甚至流了泪，“元帅饶命，元帅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收回目光，林郢掠过她，他的声音被联邦的传递者传到城内每一个角落。

　　“此后，无力对抗异种而对同伴行使杀戮权的人，以罪犯论处，剥夺联邦居民权，流放C区终生。”

　　冰冷低沉的嗓音，给每个人敲响警钟。

　　城邦居民跪下叩拜，虔诚而恐惧：“愿为联邦躬身，誓死追随林主帅！”

　　“誓死追随林主帅！”

　　以罪犯论处，流放C区终生。

　　刚刚还凶神恶煞的男人这刻哭得鼻涕眼泪满脸。

　　C区，谁不知道C区的污染指数比城邦整整高了两倍，异种遍布，水源污染，不长粮食，去那的人几乎只有等死的份。

　　“林主帅，我错了，我错了，求主帅放过我！”那男人跪着往前走，想要最后争取机会，“主帅，小人再也不敢犯了，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

　　砰砰几声响，男人磕头磕得地都震动。

　　而林郢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漠宣判：“流放吧。”

　　“是，长官！”两个穿着军装的士兵架起那磕得头破血流的男人就往远处走了。

　　而男人尖厉崩溃的哭声持续，传遍街巷。

　　姜拟静静站在旁边目睹这一切。

　　林郢疏淡的目光略过她，同看普通居民一般别无二致。

　　他微颔首，高傲而优雅地上了身后的飞行器，操控机器飞离。人群起身，目送他远去，眼里的光崇敬仰慕。

　　至此，这场闹剧落幕。

　　姜拟收获了满满一袋晶核，约莫能换七/八十个圆币。

　　她计划着怎么使用，刚转身走，就被身旁人唾弃地吐了口唾沫：“你见到元帅，为何不跪？”

　　刚刚这片区的人，只有她站着。

　　姜拟回头看那个愤恨的人一眼，她用纸巾擦干手臂上的口水，然后不客气地把附近摊上一杯装得满满的水直接就从他头上倒下去了。

　　“我为什么要跪？我永远不跪。”

　　被从头浇到脚的男人成了落汤鸡，又气又不敢还手，只得愤恨地说：“林主帅，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周围人附和，“对啊，姑娘你下次还是跪吧。”

　　“林主帅可是大英雄，是我们联邦的希望，是人类的希望，我们不能对他不敬的。”

　　姜拟没管他们，转身就走，她觉得这些城邦居民都病得不轻，崇尚邪/教一样崇尚那个男人，简直可笑。

　　……

　　撩开硕大绿色叶片进去的时候，姜拟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适应了会里面昏暗的光线，姜拟才看清楚地上沾满了血东一块西一块的纱布。

　　还有那块氧化得完全却没被咬一口的苹果。

　　男人光着身子，背上全是血痕，肩膀肌肉线条流畅但血痂触目惊心。

　　他侧身躺着，背对洞口，呼吸起伏，似乎难忍疼痛。

　　姜拟从商店里拿晶核换的圆币买了一块软糖回来，用油纸包着捏在手里。

　　看到这样的场面，她只觉得嗓子发涩，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她试探着叫了声：“林言？”

　　男人动作微微一停顿。

　　闷声，嗓音里也带着颤抖：“别过来。”

　　心被吊着，姜拟怕他想不开，她往前走，“你别做傻事。”

　　“你这条命是我救的，不准随便死。”

　　刚说完这句话，姜拟救看见了他正面身体的场景。

　　血从洞里流出，那把镶嵌着宝石的刀插在胸口，银光冷冽，血沾了满刀。

　　他用这刀自己挖自己胸口的伤，就为了把那嵌得深入肉里的子弹头弄出来。

　　霰/弹/枪的弹头在射出枪管后会碎裂成很多块大小不一的碎片，扎进肉里，每一块都有极大的杀伤力。

　　心里酸涩，姜拟看着地上的瓷碗里已经盛进了五块大小不一的子弹碎片，而他脸色惨白到没有人色。

　　薄唇如纸，汗水沿着眉心鼻梁下颌线滚下，没入锁骨，随着呼吸起伏滚动，最后又落到那血淋淋的伤口上。

　　看到便会让人觉得吸一口气都痛。

　　而他拿刀剜伤口的动作还在继续，锋利刀面切在血淋淋的肉上，长指按压着刀背，剜过离心脏最近的肉，倒钩一样扯出来，子弹碎片和肉都还没有分离。

　　触目惊心血淋淋的画面。

　　“你别弄了，我会想办法凑钱给你请治疗者的。”姜拟声音都带了点哭声。

　　剜肉剔骨重生一回而已，段衍能忍。

　　眼尾泛红，眼里有红血丝，段衍嗓音虚弱却冷：“不需要你管。”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生活在这片肮脏土地上上人的心比这片土地还要肮脏。

　　他不相信任何人。

　　若不是受伤，这个姑娘从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应该没了呼吸。

　　姜拟看不下去，她上前去夺他手里的刀，“林言，你别这样。”

　　段衍闭眸，唇角挑起讽刺的笑：“别装了。”

　　别装了，这把刀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这样。

　　不会请治疗者，要么忍痛割肉，要么自己死。

　　心口像被一把刀的刀尖划过，隐隐的痛感传来。

　　姜拟无法否认，她放这把刀在这里的一个原因就是不忍心自己帮他剜肉取子弹。

　　她想留下一个希望，一个他活下去的希望。

　　可现在看到这样的结果，姜拟却觉得自己错了，这样鲜血淋漓，赤/裸/裸的看着他拿刀剜自己肉的场景，她受不了。

　　“对不起，林言。”

　　“我以后不会让你受伤了。”

　　姜拟抓着刀，刀刃向着手心割破皮肤流了血，她看着刀柄上的宝石，猛然间想到什么，惊喜地起身，“我立刻去给你请治疗者！”

　　她带着刀往外跑，结果没走几步，就听见一声急促的警报声。

　　“五级预警，五级预警，五级预警！异种入侵，请无关人员立即撤出街道！军队立刻集合，紧急布防！”

　　刚听完那女声警告，姜拟就听见一声沉闷触动地基的巨响，一片阴影罩下来。

　　一只花色妖异的大扑棱蛾子出现在洞口，一口咬断了一个衣着单薄的女人的脖子，血脉喷涌，鲜红的血喷出来，温热的一滴溅到姜拟白皙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