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捧在掌心的娇花》竹瑶君

3、第三章

　　红蕖挂在颈间的佛珠是从无相常年佩戴的那串手珠上取下来的，也是十三颗佛珠中间佛力最深的那颗。

　　佛珠和手珠佛意想通，是以红蕖那里一出状况，无相就感应到了。

　　他正在参加一个小型法会，原本是安排他讲一段经的，可轮到他压轴时，一直端坐在蒲团上的人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旁边的禅堂首座道正大师先前接到了无相离开时递来的眼神，此时便站起来善后：“主持临时有事先行离开，讲经之事便由老衲代劳。”

　　道正坐在法坛上一开口，叠浪似的诵经声便纷至沓来，底下僧众瞬间被带入进去，思绪逐渐沉浸在经文之中。

　　而此时，无相已经出现在渡生寺东北角的那株枣树下。

　　他只朝树上看了一眼，那只险些啄了红蕖的鸟便感觉一阵昏昏沉沉，很快就伴着自己的蛋崽睡去。

　　无相则俯下身来，单膝跪地蹲在红蕖旁边，看着小姑娘沮丧的模样，微带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姑娘哪里都好，就是……调皮了些，而且，她的调皮都是背地里的，避开旁人暗戳戳地使坏。

　　这副脾性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无相自问从来没有教过她如此行事，而寺里的长老弟子们，似乎也没有这等性子来让她耳濡目染。

　　百思不得其解，无相只得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红蕖，又抬手刮了刮她小巧的琼鼻。

　　如此略作惩罚之后，才捏着她化为莲藕的断臂瞧了片刻，驾轻就熟地在藕中输入一缕佛力。

　　金色佛光瞬间遍布整条莲藕，丝丝缕缕的佛力仿佛世上最好的良药，滋养着挂在小姑娘膀子上那条折掉的藕臂，转瞬之后，莲藕就又变回了手臂的样子。

　　红蕖欢喜地摸着痊愈的臂膀猛瞧一阵，又转转手腕，和以前一样灵活，丝毫没有曾经断裂过的模样。

　　她跳起来将两只小短手勾在无相脖子里，声音里满是喜意，清脆悦耳：“无相，我的手好了！”

　　无相并没有推开小姑娘，反而习惯性地顺手抱住了她，站起身来朝禅房走去，边问她：“说说，这是第几回了？”

　　红蕖摇晃着漂亮的小脑袋辩驳：“这次真的不能怪我，要不是那鸟突然回来，我肯定不会从树上摔下来的。”

　　无相耐心引导谆谆善诱：“如果不爬树，还能从树上摔下来么？”

　　红蕖却觉得他说得不对：“如果我动作快一点，早点把鸟蛋搞到手，就不会遇上那鸟，更不会摔下来了。”这个“快”字才是她从此次事故中领悟到的真理。

　　无相脚步不停，却也无话可说了，小姑娘的逻辑总是这么稀奇古怪，叫人辩无可辩。

　　红蕖才不管他怎么想，摇头晃脑继续说着：“摔下来也不怕，无相肯定会来救我的。”她说着，便觉得自己说得很对，高兴地在无相脸上亲了一口，任由他把自己抱回去。

　　红蕖从化形开始，就一直住在无相的禅房，虽说男女有别，可红蕖就是个小姑娘，无相虽然看着年轻，实则却是个老和尚了，小姑娘和老和尚，谁也不会往歪处想。

　　况且每到夜里，红蕖都会化为莲花原形，在无相窗台上的青瓷碗里扎根，装成一株碗莲吸收月之精华，到了清晨，再沐浴无相的佛光。

　　所以即便是不修炼，她的修为也涨得很快。

　　翌日佛光沐浴完毕，红蕖照例去膳堂找广味大师傅吃饭。

　　广味今天做了三鲜豆腐卷，香菇芹菜茄子的馅料异常鲜美，豆腐皮厚薄均匀，爽滑可口，好吃极了。

　　红蕖几乎将整颗头埋进盘子里，吃得舌头都快咽下去了。

　　全部吃完后，才舍得抬头，毫不吝啬地给广味吹彩虹屁：“师叔你的手艺太棒了，我从来没有吃过比这更好吃的斋菜！”反正说说好话也不会掉块肉。

　　实则，她也只吃过广味一个人做的饭菜而已，昨天那枚鸟蛋如果顺利得手，她说不定可以试着自己煮一煮，然而那件事情黄了。

　　她又想到，不如等一会儿给无相送完饭，再去碰碰运气好了，她长到现在可从来都没有吃过蛋呢，光是想想就觉得馋嘴！

　　厨师最爱听夸赞他手艺的话，广味被红蕖夸得受用至极，心花怒放之下，忙又给她递了一盘子三鲜豆腐卷。

　　他生得极胖，一笑起来眼睛都没了，活像佛堂里供奉的弥勒佛。

　　又一盘子豆腐卷儿下肚，红蕖吃得小肚子鼓鼓，这才带着广味给她装的四个馒头回到无相那里。

　　在她看来，无相什么都不爱吃，就爱吃馒头，所以她每次都只给无相带他最爱吃的馒头回来。

　　果然，无相一口一口吃得很快，四个大馒头转眼就下了肚。

　　红蕖托腮瞧着他吃完，心满意足地跑出去玩了。

　　其实这事儿也只是她一厢情愿地这么认为而已。

　　大概是因为从前两人一起吃饭时，无相都会把菜端到她面前，自己只随意吃点白馒头。

　　后来她和膳堂的大师傅混熟了，无相不再去膳堂，她就自告奋勇要替无相带饭，因怕她带了菜又带饭不方便，无相便指明了只要馒头。

　　如此，这个美好的误会就一直延续下来了。

　　实则以无相的修为，吃不吃饭已经无关紧要，他没有拒绝，也只是不忍伤小姑娘的心罢了。

　　******

　　红蕖今日还是跑到了那株枣树下。

　　她站在树下眼巴巴地望着树杈上的鸟窝，琢磨那鸟是不是在窝里，不过她人小腿短，看是肯定看不到了。

　　没琢磨太久，她望了望周围确定四下无人，就撸起袖子，记吃不记打地再一次爬上了树，顺着枝桠挪动着身体，悄悄靠近鸟窝。

　　此时，鸟妈妈正好不在，红蕖暗道幸运，深吸一口气，朝着白滚滚的鸟蛋再度伸出罪恶的爪子。

　　然而，仿佛是注定了小姑娘吃不到这颗蛋一样，就在她触碰到鸟蛋的前一刻，一道冲天的青光直射云霄，在这道青光中，令她垂涎三尺的鸟蛋竟然裂出了一道缝隙！

　　随后，尾巴上长了三根青毛的秃毛小鸟从蛋壳里钻了出来，一对娇嫩的鸟嘴啄得飞快，吭哧吭哧啃完蛋壳，两只滴溜溜的绿豆眼抬起，直勾勾盯着红蕖。

　　红蕖当然是与它大眼瞪小眼，其实她还有一点点手痒，想把那三根碍眼的青毛拔下来，把它变成一只真正的秃毛小鸟。

　　冲天绿光惊动了所有和尚，也提醒了外出的鸟妈妈崽子已经出生的事实。

　　昨天还灰不溜秋的鸟妈妈回来时，已是通体的青色羽毛，三根飘带似的尾羽随风飘扬，纤长的脖颈透着无限优雅，体型也比原来大了好几个号，整只鸟流光溢彩。

　　这分明是一只世间罕见的青鸾神鸟！

　　远远瞧见昨天那个小丫头片子又在她窝前捣乱，还正好赶上崽子破壳，青鸾加快速度，利箭一样飞了回来，尖利鸟嘴眼看又要啄到红蕖身上。

　　便在这时，一道金色佛光拔地而起，和青鸾的青光分庭抗礼，红蕖再度从尖利鸟嘴下逃脱，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她安心地靠在无相怀里，丝毫不为自己惹出来的大麻烦而悬心，只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事态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