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甜品店》仲希

11、银耳莲子红豆羹

　　静兰嫌弃丁桃的脸黏糊糊的，赶她去洗澡再出来说话。

　　十几分钟后，丁桃洗好澡，换了一身粉色印花的夏装睡衣出来。

　　夜里温度下降，加上夏装睡衣的布料清凉，她觉得有一点冷，她披上一条干浴巾保暖。

　　外婆留下来的骑楼，是民国时期建的。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有增添不少现代化的家具和家电，但是仍感受到建筑的年代感和历史感。

　　若娥刚刚在屋里呆过，这座老建筑增添了几分阴森。

　　静兰见女人站在客厅边缘瑟瑟发抖，猜出她在想什么，再次解释：“若娥是仙子，不是鬼，她也不会害你。”

　　就算是无脸女是无害，丁桃还是觉得很害怕。
　　就像癞□□是农民伯伯的好朋友，专门吃害虫，但是她见到癞□□也是会尖叫，会害怕。

　　有时候，人类恐惧不是来源于危险，而是太丑了。

　　静兰见丁桃还是害怕的样子，说：“过来坐下。”

　　客厅很大，沙发也有几张，丁桃选了坐在静兰旁边，生怕屋里冒出什么脏东西，她可以第一时间躲在静兰的怀里。

　　静兰叹气，摇头，这孩子太怂了。

　　他说：“若娥是仙境的女子，你别看她现在这样，曾经她也是一个美人儿……”

　　“那她为什么没脸了？”

　　静兰开始细说关于若娥的事情。

　　仙境是一个异世大陆，它和人间不同，那里充满灵气，人和动物可以修炼成仙，在仙境种植的庄稼和蔬果比人间的好看多汁，养殖的家禽都比人间的壮实美味。

　　静兰原本是一只家猫，因女主人修仙成功，也顺便把家猫修成仙，所以静兰现在是一只猫仙。

　　仙境和人间一直有来往，人间万物没有灵力，但是他们生活多姿多彩，跟仙境人人修仙枯燥生活相比，修仙之人对人间的事物非常好奇，有不少人经常来人间玩乐。

　　若娥是修仙之人，而且修仙满级了，在仙境德高望重。
　　几百年前，若娥来到人间，遇到一个猎户，他们相、成亲了。
　　若娥长生不老，几十年后，她青春依旧，而丈夫老死了。

　　人间的魂魄可以投胎重生，若娥为了寻找丈夫的新生，收买阴差获取丈夫每一世投胎信息，再续前缘。
　　而收买的代价就是，她的绝色美貌，这正是她为什么无脸的原因。

　　所幸丈夫的每一世都不嫌弃她如此怪异丑陋，不然若娥的牺牲白费了。

　　丁桃听了非常感动，眼眶湿润：“这感情真挚又感人，呜呜呜……”

　　女人再次眼泪鼻涕一起流下，静兰看得觉得恶心，伸手隔空取物，十几张纸巾飞向丁桃脸上胡乱地擦着。

　　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静兰继续说：“若娥丈夫这一世是小学老师，现在应该退休了吧。因为若娥无脸，白天出来会吓到人，所以晚上无人时分才出来走动。她和你外婆是朋友，经常在甜品店打烊之前来店吃东西。小兰去世一年了，随后甜品店也倒闭了，可能听说小兰的外孙女把甜品店重新开门，所以特意过来捧场。”

　　丁桃担心地问道：“原来她是外婆的朋友，那我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很失礼？”

　　“哦，你知道就好。”静兰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有点欠扁。

　　丁桃心里想着，如果静兰能早点说这件事，她就不会这么失礼。

　　后来，一连几天，丁桃再也没见到若娥。

　　静兰解释，可能是若娥觉得自己会吓到丁桃，所以不再出来了。

　　丁桃想亲自去拜访若娥，但是静兰常年在店里，很少跟外界接触，也没有八卦之心，压根不知道若娥住在哪里。
　　关于若娥的丈夫每一世从事什么职业、他们之间怎么相认，都是他听丁兰和若娥唠嗑的时候听说的，他只是记性好。

　　有一天晚上，九点多，像平日那样，店里已经没有客人了，丁桃开始打扫店内卫生。

　　突然玻璃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朴素的小老头推门进来，手里带着一个小保温瓶。

　　丁桃停下打扫，笑着打招呼：“欢迎光临，这边坐。”

　　“不用了。”小老头摆摆手，接着说：“老板娘，给我一碗银耳莲子红枣羹，打包。”
　　随后，他还递上小保温瓶。

　　丁桃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伯伯，对不起，本店规矩不能打包带走，自己带容器过来也不行。”

　　小老头有点失望，问道：“不行吗？可是我老伴非常喜欢吃你们的甜品。”

　　店里的规矩是如此，不能破坏，如果顾客把食物拿回家，没来得及在24小时内食用而消失，会引起恐慌的。

　　静兰突然从厨房里出来，说道：“让他带走吧！”

　　“静兰，你怎么可以这样？”丁桃有点生气，她在这里拒绝人，这猫出来做好人。而且，是他说的，不能打包带走，搞到她现在像个小人一样。

　　静兰解释：“他是若娥的丈夫。”

　　“啊，哦……”丁桃接过小老头的保温壶，说：“伯伯，我去给你盛。”

　　“谢谢。”小老头道谢后，看着静兰说：“静兰，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不错，不错……”

　　静兰回到：“你也是。”

　　“我？”小老头笑了笑，说：“老咯，老咯，不像你们这些仙人。不知道这辈子我还能陪若娥多久……”

　　静兰说：“反正你们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有什么好愁？”

　　小老头笑了笑，说：“你说得是，不过投胎和长大也需要时间，我不想若娥等我太久。等待是一种折磨……”

　　“等待是一种折磨……”静兰小声重复小老头的话，眼睛看向墙壁上的老照片，甜品店开业的第一天，年轻的丁兰抱着黑猫站在店门口，对着镜头微笑。
　　他说：“有结果的等待，总好过没结果的等待吧。”

　　有些人，明知道等下去没结果，还是傻傻地等着。

　　若娥比他幸福多了。

　　丁桃把甜羹盛入保温壶里，从厨房走出来，交给小老头说：“伯伯，给你。”

　　小老头问：“谢谢，多少钱啊？”

　　丁桃摆摆手说：“不用不用，伯伯你可以帮我跟若娥说一声抱歉吗？我之前对她太失礼了，欢迎她下次过来吃甜品。”

　　“好，我会转告她的，咳咳……”小老头突然咳嗽。

　　丁桃关心问道：“伯伯，你没事吧？注意身体啊。”

　　“好，谢谢关心，我先回去了。”

　　丁桃招招手：“拜拜。”

　　*

　　这几天，丁桃一直盼着若娥再次光临，可是她还是没有来。

　　又到快打烊时间了，丁桃一边打扫卫生一遍问静兰：“你说若娥是不是生我的气，所以不来了，连她的丈夫也不来了？”

　　静兰白了一眼：“别人没有你想的那么小气。”

　　丁桃被怼得无话可说，傲娇地装不屑的样子：“切……”

　　突然，玻璃门推开了，发出一阵清脆的铃声。

　　是无脸女若娥来了，她今天没有穿红色的汉服，而是穿了一套白的，非常素雅。

　　丁桃看到若娥心里还是有点害怕，但是静兰说她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仙境里的仙人，她鼓起勇气跟若娥打招呼：“欢迎光临，若娥，想吃点什么？还是银耳莲子红枣羹吗？”

　　若娥摇头：“不是，方烨去世了，我想你们帮忙处理他的后事。”

　　“方烨？方烨是谁啊？”丁桃脑里搜索了一下，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静兰解释：“方烨是若娥这辈子的丈夫，前几天说要打包那个小老头。”

　　“啊？伯伯死了？”丁桃看着若娥问道：“伯伯怎么死了？”

　　“感染风寒，体力差，没撑过来……”

　　丁桃安慰：“节哀顺变。”

　　若娥问道：“我不太方便帮方烨办身后事，所以想请你们两个代劳一下，可以吗？”

　　若娥的脸没有五官，不能以这样子出来见人，她和方烨甚至没有结婚证，方烨的亲戚不知道他有一个同居几十年的伴侣。方烨是个小学老师，一辈子清廉，没多少家当，亲戚见没有油水，谁也不愿意主持他的身后事，所以若娥才找上丁桃和静兰。

　　若娥拿出一个精致镶宝石的金镯，交给丁桃，说：“这是你们的酬劳。”

　　“这……”丁桃感觉手里的金镯沉甸甸的，疑惑地问道：“你不是说方伯伯没什么家底，亲戚不想主持他的身后事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金镯子？”

　　若娥说：“这是我的嫁妆。”

　　静兰补充说道：“若娥在人间生活几百年了，你以为她这几百年白混的？”

　　“大部分是方烨前几辈子赚的，只是这辈子没有赚钱的心思罢了。方烨的事情拜托你们了，我先走了。”

　　丁桃看着若娥离开后，感叹：“若娥的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丈夫去世了，她还能如此地平静……”

　　“这种事，她见多了，方烨去世对于她来说，就当方烨去了旅游，很快他们就会见面，然后她陪着方烨长大。”静兰说完后，自言自语：“果然还是要牺牲点东西，才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丁桃问：“你后面说什么，太小声了，听不到。”

　　静兰回：“我没有说话。”

　　“你说了，你明明说了。”

　　“那是你幻觉。”

　　“不会吧，我年纪轻轻就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