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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必有回响（帝臣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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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回来了，他的大将军，镇守北疆，战无不胜，终于要回来了。
回溯往事，知书忽觉心中一阵酸涩。这五年很短，不过眨眼之间，梅花开了几度。这五年又很长，风雨飘摇间，少年的面孔渐渐模糊。
如今那殿上的，是一位治国有方平天下的真正君王，九五之尊。
夜已深，疏梅映淡月，好醉人的夜色。
知书披了一件氅衣，遣退了身后的宫人，执一盏红灯笼，径自往梅园走去。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一个人地来到这梅园，折一枝开得最盛的梅花，默默地祈福。为天地，为国运，为黎民，也为了他心里那份难以言说的眷恋。
牵挂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想起他。不经意地回眸，不经意地抬头，不经意地提笔，仿佛哪个地方都有他的影子。
雪积得不深，知书拨开横斜的梅枝，脚步放得很轻。他怕惊扰了这梅园的幽静，即便自己已经足够孤寂。
北疆没有梅花，每年京城花开的时候，你也会想念吗？
他来到梅园最大的一棵梅树下，悄然站定。抬头一眼看过去，端的是无边月色，红梅覆雪，分外妖娆。而枝上的雪却又为这冬季里独一无二的艳色平添几分清冷气息。
他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像个虔诚的信徒。
“若不是父皇忽然病逝，两位皇兄战死沙场，北齐的皇权本不应交到我手中，”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意中颤抖了起来，“我原以为，自己可以在父皇和皇兄的庇佑下无波无澜地过一辈子，可是……天意弄人。”
他不敢去回想那天他跪在大殿上，像接受不可违抗的天命一样一动不动地听着那圣旨，四周乌泱泱地一片人，他却觉得身处荒野。
那卷圣旨像一座牢笼，困住了他往后余生的自由。他不可以反抗，不可以挣脱，不可以有私欲，不可以拒绝。明明他是万人之上，所有人的生杀予夺只决定在他一言之间，可是他却觉得，千万人为刀俎，而自己为鱼肉。
这种所有人看着自己的感觉，不自由的感觉，太难受了。
可是五年光阴如白驹过隙，消磨了少年想要挣开锁链反抗的棱角，留下的，只是那一颗百毒不侵的帝王心。
他的眼睫轻轻地颤动，像一只破碎的蝴蝶，白皙的脸上只有些许绯红，像是风吹就倒的瓷娃娃。多少个寂静无人的夜里，他站在这棵由他父皇年少时亲手栽种的梅树下，轻声地诉说自己的愿望。
小时候的愿望，也许是一句“希望二皇兄早日迎娶一个皇嫂回宫，这样他就不用日日念叨我的功课了，也不用太漂亮，温柔就行，最好会做我最爱吃的桂花酥，”。也许是一句“父皇要是不那么凶巴巴地该多好，我只是想爬上树看看而已，小鸟儿都能在树上站在，我为什么不行，我还有小李子他们护着呢。”
……
到如今，他的祈愿已不再和他自己相关。
他把头埋得越来越低，只听见自己逐渐消散在晚风里的声音：“一愿天下太平，没有战乱。
“二愿百姓富足，安居乐业。”
“三愿……”
他叹了一口气，周遭寂静的环境像是忽然滚上雪风，卷起了北□□有的严寒与肃杀，他的脑海里浮现起一个冒雪归来的身影，旌旗在白茫茫的大雾中格外显眼。
他听见自己低声说：“三愿大将军早日平安归来。”
他睁开眼睛，伸手去够那开的正艳的一缕梅枝。还没有碰到，却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上。
他吓了一跳，猛然回头。
入眼是一件玄色的氅衣，在月色的照映下，流露出云烟样的暗纹。他想看清楚，却因为隔的太近，只能感觉到一个宽厚的胸膛，正立在他眼前。
难不成是刺客？宫里的暗卫怎么会察觉不到？他该怎么办？
“三愿皇上龙体安康，重展笑颜。”他听见眼前那人将温暖的手掌覆在他手上，含着笑意说道。
这个声音……
他的心不可遏止地狠狠颤动了一下。
知书退开一步，抬眼望去，眼前这人，不是艾琛还是谁？
“你……你回来了？”他有些语无伦次，不敢相信自己的愿望即刻就成了真，子瑜真的好端端地站在了他眼前，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你是怎么跟过来的，侍卫没有通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艾子瑜将手放在了他的头上，亲亲地揉了揉：“我看到李公公了，你不在御书房也不在养心殿，我就知道你在这，皇上，这些年过得好吗？”
知书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你还叫我皇上。”
艾子瑜叹了一口气，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知书，我们五年没见了，我很想你。”
在北疆的这五年，他不是没有听说过京城的消息，那位年轻即位的君王，短短两年时间，平定叛乱，铲除异己，朝中风云诡橘，京都变天，他不是没有担忧，担忧他的安危和处境，可是他也知道，他弱不禁风的身体内，藏的是怎样一颗坚韧的心。
他知道不该，可是内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自己很在乎他。
想为他分忧，想共他看遍河山，想让他多笑一笑，想保护他一辈子，想陪着他，走过悠久的岁月。
这不是君臣之情能够形容的。
知书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仿佛冬雪消融，迎面而来的是和煦的春风。他又何曾不想？北疆那么严寒的气候，恶劣的环境，可以用茹毛饮血来形容。艾子瑜虽然从小受严苛的训练，但终究是心尖儿上捧着的二少爷，若不是战事吃紧，他大可在京城风流潇洒，过养尊处优的生活。可如果不是皇位到了他这个毛头小子这里，龙脉接连受损，外族又胆敢来犯？
一切都是因果啊。
他双手颤抖着伸出去，抱紧了艾子瑜的腰，加深了这个拥抱，像个小孩子一样，安心地汲取着这怀抱里的安心与温暖。
“子瑜，我也很想你。”
他什么也不想去考虑了，只想在这寒冷的冬夜，抱紧眼前这个想要紧紧相依的人，他给自己的心织了一层又一层的牢笼，不想让任何人窥探，猜透他心里的想法，可是面对艾子瑜，他没有办法说谎。
自己是真的很想他，很想很想他。
艾子瑜紧紧抱着眼前这人，心口的位置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融化了。这种感觉好奇怪，好想一直抱着他，永远都不松开。
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狠狠地吓到了。
他可是皇上啊，君臣有别……
可是……
“子瑜，你先在宫里住下吧。”知书抬头，眼角边缘还留着一抹绯色，眼底却带着笑意。
艾子瑜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这……”
“我知道，”知书往他的掌心里蹭了蹭，“艾夫人这段时间回邕都了，你要想见她，我可以派侍卫快马加鞭地赶过去，把她接回京城，她也一定很想见你。”
艾子瑜想起自己的母亲，心里倍感温暖：“不用了，邕都是她的故乡，让她在那多待段时间吧，倒是皇上你，臣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得陪臣多喝几杯叙叙旧啊。”
“那是一定，”知书提起红灯笼，喜悦之色浮于脸上，“我们现在就去养心殿小酌几杯。顾丞相那日送了朕好多从南方带来的美酒，朕还没喝过呢。”
“好。”艾子瑜看着他的背影，笑意更深。
……
有些人，命中注定会相遇，会有羁绊。或许会相守相依，或许以遗憾告终，但始终在心底一个不可名状的位置，如藤蔓一样缠绕在记忆里，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世上怎么会有一厢情愿，默默付出的感情？即便自己孤独，也不舍得看他孤独，即便自己难过，也不舍得看他难过。这样的感情，往往得不到回应，却在念念不忘的日子里，甘之如饴。有人觉得痴傻，有人觉得感动，也有人学不来，看不透。
时间过了好久，当年那种义愤填膺，深深遗憾的感觉，好像被淡化了。如果能重来一次……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希望所有故事，都有一个完满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怀疑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叫年更尧 一年更一次……（bu sh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