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未明》中小路

1、第 1 章

　　完全想象不出来，没有了排球的我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儿的。

　　「天满。」
　　将毕业证书极其随意地塞进黑色的纸筒里，然后将胸前的那朵由社团学弟别上去的红色礼花扯下来，丢进了垃圾桶。
　　身后传来声音，回头一看是同班的早濑。
　　身边跟着的是曾经同一社团的月岛明光，他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复杂，可能是看到了刚刚他丢礼花的那一幕。
　　宇内看向早濑。「怎么了？」
　　手里拿着的纸筒不由在肩膀上敲了敲，这是他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偶尔会不自觉地做出来的。
　　早濑对他的行为倒是没觉得什么。「拍照，上田老师让我们去拍张纪念照。」
　　上田是他们的班主任，刚从大学里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学校会让这个新人教师第一年就带毕业班。刚开始的时候，班级里曾一度传言上田是走的后门，后来事实的确如同传言那样，好在上田性格活络，和大家玩成一团，高三这一年也平安地度了过去。
　　宇内没再看月岛明光，就像根本没看见他这个人一样，直接同早濑走了。月岛看着曾经主将的背影，不由皱了皱眉。他走到垃圾桶旁，将那朵礼花又捡了起来。
　　「刚刚那个人是不是你们排球部的？」
　　早濑在班级里担任活动委员，性格也是个活跃的，特别喜欢八卦一些有的没的。
　　宇内看了他一眼，将勾肩搭背的手甩下来，早濑比他高出一个头，搭肩让他很不舒服。「哪个人？」他明知故问。
　　「就是1班的那个高个子。」早濑手足并用的比划着。「刚刚在我旁边来着。」他们在4班，是乌野高中的升学班。
　　宇内虽然之前一直在运动社团，就连毕业前几天也还在东京那边参加比赛，但已经结束了。虽然是运动部的，但他出人意料的会学习的，不过主要还是理科的成绩拉上来的分数比较大。
　　「你旁边站的人挺多。」他语气不显。
　　瞧见中庭那边上田在挥手，又加快了脚步。
　　「就差你们了。」
　　上田今天没穿西装，套着蓝色的休闲服，站在学生群里感觉没什么差点，唯一不同的就是那身乌野的立领制服。他蹲在前面，早濑因为身高被拉去了后面，宇内被个女生直接拉了过来。就算他臭着张脸，也挡不住情绪激动的女生们。
　　众人齐齐喊了声耶，拿着相机的男生按下了快门键，上田飞快地跑过去拿相机查看照片。宇内被那女生松了手，连忙跑到后面去。
　　有个男生笑道。「天满刚刚怎么站在哪儿去了？」
　　宇内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搭话。
　　「你们都留地址没，洗出来我给你们寄过去。」上田在前面挥着相机问。「要搬家的也别忘了告诉我。」
　　男生们停了会儿声音，又说起来。
　　他们是公立学校，很多学生都是在本地继续上学或者回家帮家里面的忙，上田说的那种情况几乎不会出现。不过他们也是升学班，上大学的几率也比其他班级高不少，里面也有几人报了补习班。
　　「杉田，你之后是去仙台还是哪儿来着？」
　　「是千叶啦。」
　　「话说三班的有个去了鹿儿岛。」
　　已经有人在聊这些事情了。
　　他觉得有些无聊，用鞋尖捻着地上的蚂蚁，虽然不讨厌这些同学，但还没到喜欢的程度。
　　「话说天满参加就职活动了吗？」
　　话题突然转到了他身上。
　　宇内站直身体，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人来人往后面的那个身影。「我有个事儿。」他挥挥手。「帮我跟上田说一声。」
　　「……」
　　没得到回答的那人，伸着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天满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呢。」
　　「嘛，不是发生了那种事情嘛。」掌握校内一切八卦的早濑，犹如洞悉了一切的名侦探。
　　有人好奇地问。「那种事情？」
　　宇内虽然和他们说得上话，但绝不是很熟悉，有时候他们也挺好奇的，这位个子小小的三年生最近总是皱着眉头。
　　「就是他明明是带领排球部进入全国的主将，却没有拿到保送。听说2班那个西瓜头就拿到了。」
　　「……这样啊，未免太可惜了！」
　　宇内全然不知后面那群人在聊了什么，他走到月岛明光身前，抬头看着这位有些愣愣的同年生。「你在找我？」对这个同级生的印象，是高大的身影还有挤不进正选队伍的尴尬。
　　月岛闻言，突地反应了过来。
　　明明一开始是这个人主动无视的，没想到现在又主动走了过来，他不由伸手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笑了笑。「教练来了。」
　　乌养一系因为身体问题而辞去了教练一职，去年排球部只有一个毫无经验，完全对排球提不起兴趣的顾问。
　　但这样的他们，依旧击败了宫城县内的所有高中，挺进了春高。其实在春高之前内海有去看望过乌养一系，对方坐在家门前搭建的简陋的排球场外，一边挥动着蒲扇一边对场内的毛头小鬼大叫。
　　「走吧。」
　　那个人回来的话，一定会在体育馆。
　　他不由抓紧装着毕业证书的纸筒，到时候该怎么说呢。
　　「部长。」
　　宇内之前做的排球部部长，同时也是部里的主将。
　　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后，他停下脚步又抬头看这个高高的同级生，不由再次抓紧纸筒。「月岛君，我已经不是排球部的人了。」
　　春高结束的那一刻，他的排球部的生涯也结束了。
　　月岛牵动嘴角，到最后还是没能露出个笑容来，他摘下胸前的红色礼花，弯腰给宇内别了上去。
　　「你……」
　　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人从衣袋里取出那朵皱巴巴的礼花，别在自己的左胸前，他看得出来那朵花是因为自己揉过才那么皱的。
　　月岛明光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他终于笑了出来。「田代君很憧憬部长你。」他注视着那朵完好的礼花。「很尊敬那个宇内天满前辈。」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抽动了下，田代君是那个想笑却没想到最后哭出来的一年生，也是给自己别上礼花的人。
　　这是在告诉他，别伤害后辈吗？
　　宇内没有说话，他朝着体育馆去，然后一字一句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去体育馆。
　　乌养一系看着那群朝着前辈抽鼻子的一二年生，即将离开的三年生们哭笑不得地安慰着他们，最后不得不承诺之后经常回来看看。
　　他欣慰地看着这群从自己手底下离开的部员们，虽然最后一年他没能陪到底，但分别总是容易让人感伤。月岛和宇内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老教练一脸复杂地看着抱在一起的排球部员。
　　「教练。」
　　他走过去，深深鞠了一躬。
　　最后的春高，他们还是输掉了。
　　乌养一系深深吐出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这位前主将的肩膀。「天满同学，恭喜卒业。」
　　啊，总觉得泪水会这么流下来。
　　他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又直起身。「教练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不错，最近睡眠和胃口都好了不少。」
　　「那就好。」
　　月岛明光站在一边，听着前主将和前教练的对话，干巴巴的，感觉两人都没有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这时田代秀水冲了过来。「部长！」他激动地大喊，眼睛还有泪花。这次宇内没有说出什么反驳的话，只是神情温和地注视着他。
　　月岛那句他憧憬着你的话还响在他脑袋里。
　　「田代君。」这个时候他该说什么好呢？「以后要更加加油额。」明明自己的将来还没个定数，让别人加油到底是抱了什么样的心思呢。
　　他感觉自己站在了岔路口，那个挂着排球字样的路被写上了禁止通行，前面悬崖。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选择。
　　田代秀水的眼泪在听到这句话后，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伸手抱住这位前主将就是不舍的嚎啕大哭。他全身僵硬的任由对方抹鼻子擦眼泪的，最后还是在排球部其他人的帮助下才解放了出来。
　　排球部的人闹了会儿，因着顾及乌养一系身体问题就早早解散，宇内将乌养送到坂下商店，那边乌养教练的孙子正在看店，离开时送了他们两根美味棒。
　　「部长，是打算升学的吗？」
　　月岛明光出声问了一句。
　　宇内撇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还在？」
　　「我一直都在。」月岛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是哪儿的大学？」
　　「……」
　　他有回答之前的问题吗？宇内奇怪的又看了看月岛，他记得自己和他没那么熟的。「东京。」不过没有不回答的道理。
　　反正这种事情，只要上田那边透露出点风声，之后大家都会知道。
　　「还会继续打排球吗？」
　　大概，这个问题问过很多人。
　　宇内心里突然这么想到，在春高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也有人问他，在他去拜访乌养教练的时候，教练也这么问了。
　　——天满，你会继续打球的吧？
　　会吗？
　　可能会，
　　也可能不会。
　　但他现在知道了一件事情，他的路是被封死的，人工之翼远远比不上天生就有的翅膀。
　　在他的前方是巨大耸立的高墙。
　　然后，
　　无法突破的结果，
　　就是坠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