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白露为燕

5、05

　　李慕云出狱之后在外边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最后来到了许夏欢家里。

　　“趁热吃吧。”

　　李慕云也不多说什么，捧起许夏欢给她煮的面就吃了起来，也不管烫不烫。

　　许夏欢抱住她，眼泪掉下来：“姐姐，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李慕云把碗放下，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倒是用不着。”

　　她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书店，那一年她们上初三，买辅导书的时候恰巧碰见了。彼此像照镜子似的看着面前的人，最后居然都尴尬地笑了起来。两个人都变成了心里藏着秘密的人，而在大学去过医院之后，她们才确定，这真的是属于姐妹间的秘密。

　　李慕云跟许夏欢约定好，谁也不要回家去问这件事，因为无论被留下的那个人是谁，对被抛弃的人而言都是一种伤害。只要永远不问也不说，那她们的相遇，就只是意外的惊喜，带不来一丝伤害。

　　她们是在两个有点差别，却又没有太大差别的家庭里长大的。并不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一个是千金大小姐，一个是可怜的小白菜，有着一模一样的脸蛋、身材，连学习成绩都差不多，但是很明显能感觉到她们的差别。那就是李慕云身上充满了自信与朝气，而同样漂亮精致的许夏欢却有些少年老成，她总爱低着头，也不爱笑。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不被欺负。”回想起那些糟糕又可怕的日子，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许夏欢总觉得，这三年实在是太长太长了。

　　“因为我胸部发育早，名字里有个欢，他们说我□□。老师上课念我的名字大家就哄堂大笑。没多久，我父亲去世了，我受到的欺凌也更甚了。同学开始丢我的书包，在我的课本上乱写乱画，抓虫子丢我笔盒里，指使我课间去小卖部帮他们跑腿买东西，大扫除也留我一个人做…… 只要我不愿意，他们就会说难怪你没有爸爸之类过分的话。后来，上体育课的时候我来了例假，染红了我的裤子，大家都给我取了新的绰号，梅毒。因为那天我穿了白裤子。”

　　“我没有朋友，有的只是一群欺负我辱骂我的同学，那时候，不管我去吃饭，去厕所，还是去上体育课，都会有人在我身上贴纸条，丢东西。好像欺负我能让他们很开心，也不用为此付出代价。”

　　许夏欢擦干眼泪，笑着握住李慕云的手：“所以，慕云你的出现，让我觉得真是太好了呢。”

　　“以后就让姐姐来保护你吧。”她们不知道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但李慕云想，更需要保护的人，更有理由成为妹妹吧。

　　许夏欢把李慕云吃的干干净净的碗筷拿到厨房里，把水龙头开到很大，就着水流的声音掉眼泪。

　　也正是因为许夏欢曾经经历过，所以在很多年以后的现在，她才能更加清晰地体会到李慕云在监狱里七年的经历多痛。那自然是比她所受的折磨痛苦百倍的欺侮。

　　等了她七年，等来了她最不愿意在她眼睛里看到的东西，那就是年少时候她自己曾经有过的自卑、懦弱和胆怯。许夏欢知道，李慕云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李慕云了，她变成了自己。

　　李慕云倚着沙发靠背，打量着许夏欢的家，发现她似乎已经跟这个时代脱轨了。她起身走到窗户边，看着被积雪压断枝头的树木，看着过路的行人，听着他们一家四口的笑声，听到小女孩软绵绵地喊着姐姐，她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爸妈对她说，云云，其实你有个妹妹。

　　她终于能从窗户里看见外面的世界了。

　　她想，击垮她的不是她坐过牢这件事，而是她在牢里经历过的事情。那可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被辱骂，被欺负，被殴打是家常便饭，有些女人因为常年被关在里面所以只能相互取暖，待在里面，即使是女人也会对她图谋不轨。她挣扎过，但也没办法七年里全都逃脱。

　　吴秋舫曾经对她说，他最喜欢下雪天，因为他觉得下雪天最适合她，周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一尘不染。

　　七年前的夏天，他们牵手走在灯火萦绕的江边，江边有很多老人小孩在卖花，像是被他格外俊俏的脸蛋儿吸引了一般，孩子们都围在他身边，每人从花篮里抽出来一朵花放到他的手里，跟他说生日快乐。老人家也是如此，只是多了一句祝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唔，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一下这件事呢？小丫头？”他抱着一大堆玫瑰花，歪头看着在他身边笑得温暖漂亮的女孩。

　　她笑得眼睛弯起来，一条腿半跪在地上，像变魔术一般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吴秋舫，你愿意娶我吗？”

　　她想，求婚不是只有男生才可以做的事，他已经给了她太多，她只想让他知道，她的爱，其实并不比他的少。他说想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但此时此刻，她只想让他成为因为她而感到幸福的男人。

　　“姐姐。”许夏欢的声音让李慕云回过了神，她给李慕云批了一个坎肩，“你穿的太少了。”

　　“我能给的也太少了。”她闭上眼睛，“我还能给他什么呢。我知道他会一直等我下去的，每次想到这里，我都觉得，这辈子，可真是太长了啊。”

　　许夏欢不说话，只是轻轻抱住她，她想，再多的对不起，分量都实在是太轻了。

　　李慕云永远也不后悔，这七年里她一次也没有跟吴秋舫见过面。也永远感激他，没有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