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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两只毛绒绒 ...

  •   后来回忆起那段时光,北洛依旧是发自内心觉得玄戈很烦。

      真心嫌弃,不要问他为什么。

      他为人族缙云时虽然照顾弱小,自觉自愿地将保护他们视做自己的责任,为此甚至可以不惜自己的性命,可成了北洛后,偏偏对自己同胞的兄长耐不下心来。

      大约是因为对方在幼小之外更添上了一重“亲人”的光环,这便足够让他无所适从,乃至莫名恐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曾经的缙云,除去幼年时候短暂数年的安逸时光,一生都在漂泊不定当中艰难求生。他的父亲是三苗的一位玉匠,与他那玳族的母亲在花食节上相遇,彼此结为夫妻,恩爱不相疑。两人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恩爱,否则也不会有缙云这个孩子,可是当灾祸临头的时候,那个被称作父亲的男人胆小又缺乏担当,在沥楸族入侵的时候他抛弃了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可耻地选择逃跑。这导致了缙云的母亲早逝,年幼的缙云则沦为部族首领的战利品。

      因为年纪小但天赋卓绝,缙云自幼被沥楸族首领当做死士培养,不想在还没长成时,那一族便败给了有熊,被并入轩辕丘,他又成为了有熊的战奴。

      再后来,他遇到了将他从生死线上拉回来的嫘祖,遇见了姬轩辕,第一次意识到除了杀戮,人还可以有更好的活法,也遇见了巫炤。

      曾经的战奴缙云,最终因为剑法犀利无匹,鬼神皆斩,从战奴当中脱颖而出,成为轩辕丘的利刃,饕餮部的首领。

      只是那样又能如何呢?他救不了母亲,当他终于挣扎着活得像个人的时候,却得知了他父亲再度娶亲的消息。

      这便是世俗的情感啊,没有辩解,没有解释,那个男人有了新的妻子新的家庭,面对自己的长子的时候,就自觉有了依靠,理直气壮地以长辈的身份对他说着说那,全然忘却了自己当初抛妻弃子的丑态。

      或许因为目睹了他父母的经历,缙云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世俗之情,亲情也好,别的也罢。

      所以,他只能说服自己,让自己不去需要。

      在那个时候,艰难活着就已经要拼尽全力了,又哪里能奢求更多呢?

      辟邪年幼时候需要大量灵力来开启灵智与成长,王辟邪需求的更多,一旦灵力不充沛,幼兽的生长便会迟滞,神智不开。天鹿城内灵力充沛,可以庇佑幼兽安然成长,但对王辟邪而言还是不够,即便拥有作为人族缙云时候的一丝神智,北洛也没办法时刻保持自己的清醒。

      他在清醒的时候尚且能克制自己的本能,不去与玄戈相争,可是在意识混沌的时候,他往往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本能,放纵自己和玄戈打成一团。

      在辟邪王和王妃天理眼中,这正是辟邪双子感情良好的表现,他们乐见其成:两只毛乎乎软趴趴的小家伙打成一团,彼此用幼嫩的爪子和牙齿互相撕咬对方,弓起身子对对方呲牙威胁,这是妖兽本能的行为。虽然习惯以人的形态出现与战斗,但辟邪本身是以强大躯体为傲的一族。在同始祖魔等魔界大魔对峙的时候,经常需要辟邪显露出原型进行搏斗。更何况玄戈和北洛都是刚刚出生的幼年辟邪,他们之间的争斗大部分时候并不会造成多严重的伤势,充其量只会糊对方满身口水= =

      这一点让恢复神智后的北洛很不适应,内心甚至有点尴尬。毕竟跟一只幼崽打成一团什么的,咬掉对方尾巴尖的毛再糊对方一脸口水什么的,这种属于幼兽间的嬉戏实在不是他所习惯的,甚至隐隐觉得自己有些欺负弱小。毕竟依照他作为人族时候的年龄,怎么都不该被称为孩子,更不该有如此幼稚的举动。

      但不可否认,这样安逸的打闹生活也令他忍不住感到放松,甚至有时候会忍不住沉湎其中,比方说趁玄戈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爪子拍打它的脑袋,然后等他转过来之前收起爪子一脸无辜什么的。

      天鹿城中的生活很安逸,不需要为生存果腹而担忧,更不需要担心会在某个时候因为松懈大意而丢掉性命。

      便是玄戈,在不打闹不糊他口水的时候,也是一位很好的兄长。当然如果他不要老是团在他身侧睡觉,拿尾巴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就更好了。

      “嘶。”再一次恢复神智,北洛明显感觉到颈部传来一阵刺痛,他尚不能化形,只能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脖颈,绒毛处微微刺痛让他意识到这是玄戈把自己给咬伤了,抬爪看了眼爪子上甚至还有点血迹。

      真是...

      小兽间的扑斗受伤难免,这在他上辈子就见识过。听闻甚至有贵族以观斗兽取乐的,这点小伤在北洛看来根本不算什么事。他昔年作为缙云参加大大小小战役无数,受的伤远比这严重得多,最严重的那一次还是拜他那父亲所赐,一刀贯穿背部,差点将他脊柱砍断,虽然具体记不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想来,记忆里那激烈的疼痛还是能让他依稀记得当初有多绝望,算起来,那还是他没有成为战奴之前了...

      不过玄戈明显被吓得不轻,毕竟都见血了,小辟邪在他边上团团打转,焦灼地“呜呜”叫,想凑过来看北洛的情形,却又不敢伸爪子,生怕自己会再次伤害到自己的胞弟。

      真是的...

      北洛叹气,根本生不起气来。他上辈子就不是喜欢和小孩子较真的性子,因为孩童脆弱且容易受到误导。面对这辈子兄长这样的情形更加不会生气,他只会觉得很难跟幼兽沟通,毕竟自己鲜少有和亲人沟通的经历,不知道该如何和他好好说话。眼见玄戈左右为难,小辟邪不敢靠前,连耳朵都耷拉了下来,他想了想,趴下身来,把脑袋凑了过去,用额头轻轻碰了碰玄戈的脑袋。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没生气,真的。他尝试通过妖力传达自己的这一想法。

      王印在两人额前一闪而过,大约是得知了这个想法,玄戈逐渐被安抚了下来,小心翼翼地靠近,趴下来老实用脑袋蹭蹭自己的兄弟。

      “对不起,北洛。”有个幼小的声音在北洛心底响起。

      这是玄戈第一次同他说话。

      “我,我没忍住。”那个声音磕磕绊绊的,表达得并不清楚,“我...控制不住...我不想的...但是我...吞噬...”

      幼嫩的声音让北洛不禁瞪大眼。源自辟邪的血脉传承让他瞬间明白了玄戈的意思。

      他们是王辟邪,孪生的王辟邪。辟邪的血统天生便霸道得容不得对方,更何况他们是孪生,相仿的年龄相近的血脉,这让他们无时不刻都想吞噬彼此。

      就像北洛会在失去神智的时候和玄戈撕打在一起一样,先前他以为是兽性使然,如今看来不仅仅是因为他对自身本性克制不能,更多是受到辟邪血脉的影响。

      想吞噬对方,将对方的妖力夺为己用。

      玄戈委屈难过地蹭了蹭他弟弟脖颈的绒毛,伸出舌头来舔舐弟弟染血的脖颈,血液中饱含的妖力令他忍不住沉迷,却又发自内心地害怕。他想靠近北洛,想和他一起玩耍,同时更克制不住想要将弟弟吞噬殆尽的冲动。这样的矛盾令他既为难,又感到恐惧。如果不是之前突然从无意识的吞噬当中醒来,也许他真的会忍不住将弟弟吞噬干净。

      也许他不该再靠近他。

      看到那天天跟自己打架的兄长眼中闪烁过畏惧,北洛挺认真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那明显被吓到的兄长。他也不擅长安慰他人,索性突然给了他兄长一爪子,“吞噬?你觉得你能吞得了我么?”他语气淡淡,带着自矜,“玄戈,你未免想太多。”

      之前是因为他神智不属,才会被玄戈咬伤。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北洛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在他清醒的状况下,玄戈这样的幼兽能伤到他,简直是开玩笑。

      不战则死,不争则亡,北洛不觉得辟邪这样吞噬的本性有什么可怕的。辟邪虽是妖兽,却是妖兽当中鲜有的,愿意庇护弱小,不恃强凌弱的仁兽,血脉虽然强横霸道,但相较于饕餮穷奇之流,辟邪还算是比较愿意讲理的种族。更何况自己并不是什么弱小,缙云当年能从成群的奴隶当中拼杀出来,能在轩辕丘战奴当中脱颖而出,最后独掌饕餮部数十年,手上沾染的杀戮人命从来就没少过。与天争命的次数更是不计其数,哪里会畏惧这点所谓的“本能”?更何况这么幼小一只王辟邪居然说会吞噬他?

      简直是开玩笑!

      玄戈瞪大了眼,正想反驳,不料他弟弟又插了一刀,“刚刚是我一时没注意,不信你现在来试试,能伤到我算我输。”

      这么狂这么欠揍的话居然是他弟弟说的,王辟邪玄戈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北!洛!”小辟邪呲起了牙。

      “不信你来试试看啊,上次是谁打到一半被我揪掉脑袋上的毛的。”北洛打了个呵欠,舔舔爪子,不自然地僵了一下。自己对兽形态实在适应太快,舔毛什么的...这样不好,真的不好...他要记得自己是个人....

      但是!真要奈何不了这么一个小崽子,他就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叫洛北!

      “吼!”这么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玄戈跳起来,朝他飞扑过来。

      被轻视什么的不能忍的!就算是自己弟弟也不行!

      “啪!”被一爪子拍飞。

      再扑!

      再拍飞!

      北洛继续舔爪子,轩辕丘战神表示,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飞扑简直弱爆了,当年被他踹飞的各族战士都能绕有熊一周还有余。

      天理站在宫殿外,看见自己的两个孩子从撕咬到和解,最后又开始打作一团,心中那股担忧终究是放下了些许。

      方才北洛被玄戈咬伤的那一瞬,她真的忍不住想冲进去,将两个孩子分隔开,但是被辟邪王拦住了。

      “王上...您为何...”她喃喃,语气当中是不解。

      辟邪王默然,愧疚地看向自己的两个孩子。方才他确实是冒险了,他在赌,赌这一代王辟邪双子不会被血脉内的贪婪所迷惑,赌他们能克制住自己吞噬的本能。否则,就算他这次出手将他们分开,随着年岁长大,这两兄弟依旧会受血脉影响互相吞噬,彼此不死不休。如果是那样...那他,将不得不做出自己的决定。

      万幸,玄戈及时克制住了自己吞噬的本能,没有进一步伤害自己的亲弟弟,而北洛也有不弱于他兄长的妖力,甚至能够抑制住他的兄长。

      “天理,我很抱歉...”辟邪王叹息说,“但是,只有王辟邪自己能克制住血脉当中的本能,旁人无法插手。”

      作为王辟邪,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源于血脉当中那种霸道求战的本能是多么的强横。历代王辟邪会在卸任后去往魔界深处厮杀,不光因为那是他们为自己找寻的终局,更因为,那样才能彻底释放他们好战求战的天性。

      但王辟邪不能一味只求厮杀。作为统领一族的王,辟邪主杀戮,却也留存怜悯弱小的仁瑞之心,否则便不会遵守承诺,驻守在魔界人界见的通道处近四千年。

      王座代表的,除却杀戮,还有责任与庇佑。幸好孪生辟邪还年幼,万幸他们能克制自己的冲动,没有造成更大的灾祸,既然这样,作为父亲,他会担当起自己的责任,教会他们如何控制自己的血脉。

      “等他们再大一些,我会教会他们控制妖力。”辟邪王说。“玄戈和北洛都是好孩子,他们将来会成为伟大的王辟邪,指引我们的族民往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两只毛绒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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