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房客》浅澄

9、【章九】

　　【章九】

　　陈泱今天本打算吃个晚饭就在家里打打游戏放松一下，贺予平前脚刚走，他就被店长一个电话叫过去，说是店里正在做促销忙不过来，他反正闲着也没事，就跑去帮忙了。今天刚好是店庆，又是打折又是会员优惠，一群人焦头烂额，陈泱和其他被叫过来帮忙的小伙伴们无奈地相视一笑，换上工作服就杀入人群之中维持秩序。
　　忙忙碌碌一直到晚上八点，陈泱才来得及扒上几口冷透了的外卖，肩膀突然被人戳了戳，他回头，店长从身后拿出一小袋点心。
　　“喏，你上次说的那些都在这了，我不太清楚你喜欢哪个，就每种都给你留了一份。”店长笑眯眯地把袋子递给他，“幸好我机智，提前留了点，其他的全被抢光啦。”
　　陈泱接过袋子，里面是两罐奶油酥和一盒蛋糕卷，之前房东先生拜托他打折的时候买上一点儿，可惜店里这两样东西太抢手了，等他下班早就被卖光了——至于为什么要打折的时候买，当然是为了贯彻贺先生的勤俭持家的原则。
　　“谢谢。”
　　陈泱道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付钱，店长拦住了他道：“不用了，就当是奖励你最近辛苦了。”
　　一起来帮忙的姑娘听了，凑过来问：“店长店长，我们几个就没有福利吗？”
　　店长当然给每个人都准备了小蛋糕和小点心，一群人闹哄哄地跑到后面去分赃了，陈泱看时间不早了，和同事打了声招呼换下衣服就准备回去，临走前看到店门口贴的新品推荐，又转回去买了一杯房东先生爱喝的柠檬芦荟茶。拎着点心和饮品这才快步走向附近的公交车站，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已经没什么人了，陈泱挑了个靠后的位置，把东西放在身侧的位置上，侧头看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象，一盏盏的路灯从眼前掠过，行人们一步一步飞快地倒退着，风抚弄着他的脸颊，带着温柔的凉意。陈泱以前并不喜欢黑夜，他的孤独感会在黑暗中被放大，将他蚕食殆尽，哪怕周身灯火通明，他也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黑黢黢的影子里。而现在，他依旧步履匆匆，却满心欢喜，因为在这个如汪洋一般深邃城市中，他拥有了一块足以他停下来休息半晌的岛屿，当然，他还拥有了一只很可爱的企鹅杯。
　　陈泱望向装着点心的袋子，想着他回到家，房东先生已经在家里换上了睡衣，会惊喜地收下自己的小礼物，然后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咪一样诉说今天是如何让相亲对象后悔不迭，可能奶油酥的碎屑会沾在他的鼻尖儿上，顶着一块碎屑的房东先生还会答应他明天烧茄子吃。
　　窗外突然暗了下来，陈泱下意识抬头，发现公交车驶进了隧道，昏暗的灯光映在粗糙的石壁上，看不真切。突然，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映在公交车的玻璃上，和平日里没太大差别，嘴角却高高地扬起。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玻璃上的陈泱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容不减分毫。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一想到房东先生，他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欢愉的，毫不掩饰的笑。
　　车子停下了，陈泱拎着自己的东西下了车，走进了小区，和门卫大爷亲切地打了招呼，大爷认识了这个小伙儿，再也不会把人拦在外头不让进了。陈泱所住的单元楼藏在小区的中间，楼下有个小小的花坛，两个大妈一人牵着一只小狗坐在凳子上聊天。陈泱在单元楼前数了数楼层，果然九层亮着柔和的灯光。那盏灯还是陈泱特意去换的LED灯，之前的灯泡寿终正寝了，贺予平工作走不开，就托他去批发市场淘了一个省电的LED灯。
　　于是他疾步走近单元楼，在电梯里转了个圈，像极了一个着急去约会的毛头小子，迫不及待地插上钥匙打开门，却愣在了门口。
　　屋子里一股浓郁的酒味，他的房东先生，坐在沙发上卷着空调被，把自己裹得像个小窝窝头，小口小口地喝着一瓶啤酒，面颊绯红，听到有人进来了，才迟缓地转动着僵硬的脑袋，和陈泱四目相对。
　　“你还好吧？”陈泱换了鞋子，把东西先放在了一边，走进客厅才发现地板上摆了四五个啤酒瓶，看样子都是空的。据他所知，房东先生平时并不爱喝酒，也从未像这般颓废过。
　　“嗯……”贺予平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打了个酒嗝。“我就是……有点难受。”这么说着，一颗泪从他眼睛里掉了出来，啪嗒一声砸在了陈泱的心里，他伸手试图抹去那滴泪，可更多的泪珠又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贺予平还残留的一点意识，觉得丢脸，可越想控制越是控制不住，最后只能小声的抽噎。他还想为自己辩解一番，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觉得自己能把往事掺进酒里吞进肚子里，可他一看到陈泱，满心的委屈又一股脑地钻出来，冲着陈泱挥舞着无形的手臂——你看看我呀，我好难过。
　　陈泱不知道房东先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在沙发上坐下，发现茶几上放着一本明显历经了时间变迁的笔记本，猜想贺予平这番失态很可能与这本本子有关。
　　“你想看就看吧。”贺予平屈膝坐着，把脸卡在膝盖与胸腔之间，脸上的眼泪都被他蹭到裤子上去了，他带着朦胧的醉意，继续开口道：“我今天碰见初中同学了，他们偷了我的日记，现在才还给我。”
　　陈泱翻开日记本，属于少年贺予平的敏感又脆弱的心境呈现在他面前，伴随着贺予平有一句没一句的旁白，他一页一页翻过，每多读一个字心情就沉重一分，当日记在某一天戛然而止时，他已经从贺予平的叙述中猜到了后面发生了什么。陈泱多希望自己能像漫画里穿越时空的超能力者，回到过去一拳把那些欺负房东先生的坏家伙打倒，好好地保护小小的贺予平，可他只是个普通人，所能做的，不过是给房东先生一个拥抱。
　　贺予平的脑子一片混沌，感觉自己在海洋里漂浮，漂了一会儿又像海洋深处坠落，他已经准备好随着温暖的洋流一同落入海底，又被一股力量托出了水面，缓缓地降落在柔软的陆地上。
　　柔软……贺予平稍稍清醒了一分，感觉自己的身体贴着另一个人的身体，他未曾想过人类的身体可以这般温暖，后背也被温柔地拍着，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切都过去了，你已经很棒了。”
　　贺予平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棒的人，相反，他知道自己有多脆弱，因为仅仅是一个拥抱，就已经让他再次泪流满面了。

　　【TBC】
　　酒量这个事情我不太确定，这里有BUG就请无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