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慈悲》文雨

44、第 44 章

　　唐家明在城市里走着。他走得不快，就是不停地走着，往人多的地方走。商场，广场，地铁站，孤独，就在人潮涌动处。当他回到徐佳佳面前，已是精疲力尽，几乎没办法开口说话。他缓慢而清晰表达了自己的愿望。
　　“沈婷婷的事情我退出。但是，徐佳佳，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如果要说亏欠，我亏欠的人是杨敏不是你。我没有亏欠你。相反，我帮过你。即便我的本意不单纯，但我还是帮过你的。所以，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要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对我有什么看法，都请你闭嘴。我跟你，没有关系。”
　　唐家明决定不再想有关徐佳佳，或者是杨敏的事。他已经想明白了，从李庆以那样一种耻辱的方式死去的那一天开始，他把自己也逼成了一个死人。
　　他在档案室里坐了很久，一天一夜，日落日出，直到院长气急败坏地闯进来。
　　“唐家明，你做了什么！”
　　“我把沈婷婷的病历录入了系统。”唐家明平静地说。
　　“你这是要毁了人家小姑娘的一生啊。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你说人家是精神病。”
　　唐家明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他迅速地伸出手，揪住院长的衣领，把他从档案室一路拖到了走廊。听到动静的同事们都跑了出来。唐家明的样子太吓人，他们都停住了脚步，确保了自己的安全之后，这才嚷嚷起来。
　　“唐医生，你做什么。”
　　“唐医生，有话好好说，别冲动。”
　　“唐家明，你先把院长放开。他心脏不好。”
　　大概是过了十多分钟吧。医院的人都围了上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唐家明身上。沈婷婷换下病号服，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趁着混乱，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口走了出去。杨敏和徐佳佳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唐家明给徐佳佳打了电话。“我会用我的方法让沈婷婷从医院里逃走。”
　　徐佳佳打算多问一句，什么方法。但是，不等徐佳佳说话，唐家明已经挂断了电话。
　　突然间，徐佳佳有一种感觉，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个把她的头按进冰冷河水里的少年，那个愤怒的少年。
　　唐家明慢慢地放开了院长。他的愤怒是真实的，也是带着目的的。
　　“你也知道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被人说成是精神病，一辈子就毁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把人关进来？”
　　院长被放开之后，迅速地躲到了人群后面。勇气重新回到了院长的身上。他说话的声音大了，中气也足了，开始跳起脚来骂人了。
　　“唐家明，无法无天了你！报警！赶紧报警，让警察把他抓起。”
　　唐家明就等着这句话。“好啊，报警啊。报啊。警察来了我就让他们好好调查，我们的好院长是怎么把正常人关进精神病院。”
　　院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唐家明你不要胡说八道。你才做了几年医生，沈婷婷到底有没有病，你知道什么！信不信我让你身败名裂，连医生都做不成。”
　　“身败名裂。院长你提醒我了。有件事我一直忘了跟您说。您知道我父亲是什么人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过所有的人好像又有点明白。这里是精神病院，本来就是一群奇怪的人聚集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你父亲？你父亲跟这事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我只是突然想告诉大家，我的父亲，他的名字叫李庆，是个杀人犯。不过大家不用害怕，他已经死了。”
　　唐家明说出了这一句。他走到哪里，同事们都退让一步。他们不敢跟他说话，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深深地吸一口气。把埋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阳光照在脸上，也是这人世间的温度。唐家明不由得笑了。原来，世人的目光，世人的看法，世人的评价，因为压抑，因为想象，所以才会恐惧。他把秘密说出来了，他还活着，还会继续活着。
　　“沈婷婷？沈婷婷在哪里？”院长终于想起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