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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都是有脾气的人 ...

  •   不多时,家令匆匆跑到婉儿跟前,瞧见自家主子面色冷如冰霜,心里嘀咕不知又犯了什么错惹怒了大人。

      “你手下的人是怎么做事的?一个园子都打扫不干净,若是如此早早打发了便是,留着有什么用?!”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使得家令心惊胆战,急忙在婉儿面前俯首认错,却还不知自己犯了什么事。一旁的侍女将耳坠交给他,他才恍然大悟暗暗叫苦。“大人息怒,息怒,小的这就去叫人重新打扫。”说罢便急忙转身去找人。

      太平被婉儿突如其来的怒气惊了一跳。“你今儿怎么了?吃了炮仗一样。”

      “没什么,如今这园子里怕是没一处干净。”上官婉儿转身继续往前走。

      “你说清楚。”太平一把拉住她。“什么不干净?”

      上官婉儿瞧了她一眼,只是默不作声。

      “你到底怎么了?可是皇兄欺负你了?”太平强令她面对自己。

      “呵,你那皇兄在朝堂上与大臣们拔河玩,玩得不亦乐乎,哪里有空管我。”上官婉儿冷笑。

      太平闻之亦皱眉。皇兄行事无状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把执掌诏令的权利交给你,还算不太糊涂。”

      “那皇后可甘心?”上官婉儿挣开太平的手,重又踏上石径。

      “她不甘心又当如何?”

      “如今宫中侍人陡增了三千人,远超宫中定制,逾制提拔为七品员外官的就有上千人。”

      “这都是她的手笔?”太平上前走在她身侧。

      “还能有谁。她巴不得我离开大明宫。”上官婉儿冷笑。

      “只要她不插手朝政,后宫随她折腾去吧。”

      “公主你怕不是在说梦话?”上官婉儿瞧着太平不悦道。

      太平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你出来了也好,免得被她祸害。”

      “公主,她给了你多少好处?”

      “你,你这说的什么话?”太平有些不悦。

      上官婉儿瞧着眼前人,忽而失了言语的力气,低声道。“微臣失言,还望公主恕罪。”

      瞧着那人萧索的背影,太平皱了皱眉。这人脾性还是这样,而自己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上前拉住那人,“走吧,陪我出去。”

      “去哪?”上官婉儿一惊,还来不及细问,就被太平拽回了别院,又令人寻了两套男装,打马出府。

      两匹骏骑从长安城里穿过,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很快消失在城门。

      太平有座别业在城东北,原是一位高官的宅邸,被她买下又大肆扩建了一番。院外良田千顷,院内一改奢侈华丽,三进三出的庭院以水道环之,上覆石板,与后院碧池相连,池中荷叶田田,空阔湖水广,青荧天色同,舣舟一长啸,四面来清风。远处倚着青山,翠竹成林,青山之上有一二层楼阁,悬在山崖,长长的廊道像玉带挂在石壁上。

      太平带着她乘舟抵达山下,拾级而上,登上竹里馆。二人站在廊下,微微喘气。数里长安尽收眼底。

      “我想念洛阳。”上官婉儿喃喃自语。

      太平立在她身侧,轻声道。“我也是。”

      侍人置下了酒宴,二人在廊下站了许久,方才落座。有一伶姬在旁抚琴。

      “今日安乐公主进宫。”上官婉儿靠着凭几,脱了朝靴,只着雪白素袜。远望着长安盛景,把玩着杯中佳酿。

      太平心下了然。这位公主被皇兄宠的太不像样,婉儿对她素来不喜。“她又去干嘛了?”

      “她想把昆明池纳进她的私宅。”

      “什么?!”太平闻之震怒。“这个安乐也太过分了。皇兄同意了?”

      “不曾,不过准了她自行在府中营建。”

      太平心下稍安,转而道。“你就为这件事?”

      “今日,武延秀也在。”

      太平闻言眉毛抖了一抖。

      “她当着圣上和皇后的面让那武延秀除了衣袍,指着某物品头论足,还让他杵在我面前,问我觉得如何。”

      太平捏着手中酒杯,两眼喷火,恨不能捏成畿粉。“太混账了!”

      “更混账的怕是你那皇兄和皇嫂。在一旁乐不可支。只当小儿玩笑。”上官婉儿仰起头饮尽杯中酒,冷笑道。“若是我手中有刀,定将某物砍下来,问问她觉得如何?呵呵呵呵呵呵。”

      太平看到她眸中冷然如刀剑,泛起淡淡杀意,心中凛然。

      “我那园子也不过是他们藏污纳垢之地,可惜了那些玉簪花,白白被糟践了。”

      太平方明白在园子里时她说的不干净是何意,细思极恐,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

      “别喝了。”她伸出手将她手中的酒壶夺下。“我这里没人来过,只有你一个。”

      “哈哈哈哈哈,婉儿荣幸之至。”上官婉儿大笑出声,可心里冰凉似雪。笑着笑着,酒意涌上双目,舌底泛起苦意。“你这别业落成,我该奉上厚礼相贺,可我府中,唯有藏书万卷,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宝贝。”

      “不必。”

      “我该赋诗一首,为你赞贺。这里景色秀美,堪称长安一绝。”上官婉儿起身走到栏杆前,脚下便是岩石峭壁,凄然笑道。“可是如今我心中凄惶,一句都写不出来。”

      “我说了不必。”太平起身站在她身后。

      婉儿忽而抬脚,爬上了栏杆,晃晃悠悠站在了只一脚宽的栏杆上。唬得太平急忙上前抱住她的腿。

      “你做什么?快下来!”

      婉儿充耳不闻,双臂舒展,任清风灌满衣袖,发间玉带飘舞,袍角随风扬起,猎猎作响,像一面立在风中的旗帜。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她大声吟诵数遍,笑声含泪,清风卷着她的声音飘向远处的长安城,渐渐嘶哑,而后整个人颓然倒下。

      太平踉跄几步,被她的身子压着倒在了地上。怀中人双目赤红,一行清泪没入鬓角。

      “太平,我醉了。这大好河山,不值得。”

      。。。。。。

      皇太后得了几瓶龟龄酒和夜合枝酒,吩咐宫人道。“给皇后各送两瓶过去,这龟龄酒固本培元,皇上这几日政务繁忙,让皇后亲自给皇上送去。”

      “嗻。”

      皇上连着五日都不曾去过皇后寝殿,皇太后心中埋怨,“这皇后也是太耿直,一点儿也不懂迁就皇上,夫妻两能有什么矛盾呢,皇后服个软,皇上不就顺着台阶下来了吗?”

      魏嬷嬷在一旁笑道。“太后您是看得清楚,只怕皇后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再者皇上为了那知画姑娘跟太后您都置了气,只怕皇后也劝不住。”

      “她是皇后,管着后宫这么多妃子,难道连皇上的心都留不住吗?”皇太后不悦道。

      “太后息怒。”魏嬷嬷闻言心惊胆战。“可千万别叫旁的人听了去,让皇后面上挂不住。”

      皇太后兀自生着气。接到懿旨的皇后更生气。

      “太后为何要我亲自去送?皇上在烟雨楼处理政务,本宫不便过去。”

      “回主子,皇太后亲自吩咐了,要您亲自给皇上送去,这。。。。”

      阿武眉头紧锁,到底不敢明目张胆忤逆太后,只得接过药酒。“本宫知道了。”

      “那奴才就去给太后回话了。奴才告退。”传话的宫女冷汗津津地退出了皇后寝殿。

      容嬷嬷瞧着人走了,才从旁劝道。“主子,您可别跟太后置气,太后也是一番好意,想让您跟皇上缓和缓和,毕竟您是皇后,若是皇上跟您不和,这宫里又要乱起来了。”

      阿武闭上双眼长出了一口气。“好吧。那就摆驾烟雨楼。”

      烟雨楼里,皇帝正赏着景德镇官窑进献的一只多色彩釉大瓶,这只大瓶集色地珐琅彩、松石地粉彩、仿哥釉、金釉、青花等十几种施釉方法,集高低温釉、彩于一身,烧造工艺繁复至极,实验了上千遍方成一瓶。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德喜躬身进来通传。

      “皇后?”皇帝眉头一挑。“她来做什么?”

      “回皇上,皇后奉太后懿旨来给皇上送龟龄酒。”

      “哦?那让她进来吧。”皇帝只挥了挥手,围着这只大瓶玩赏。

      “给皇上请安。”

      “起吧。”皇帝看向皇后,身着靛蓝色绣芙蓉常服,衬得她肌肤如雪,又见她眉间冷淡,眼中疏离,好一个冷美人。

      “皇后来做什么?”

      “皇额娘得了几瓶上好的龟龄酒,固本培元,特让臣妾送过来。”

      皇帝知道太后乃是想要让他与皇后缓和之意,特地找了这么个由头。心情便也舒缓下来。“有劳皇后了,皇后坐吧。朕正好也有个好东西请皇后观赏。”

      阿武闻言便在皇帝对面落座。一眼就瞧见面前矮桌上立着的五颜六色的大瓷瓶。

      “这是景德镇刚刚送来的,皇后瞧瞧如何?这瓶子集各种釉彩工艺之大成,天下只此一个。”皇帝兴致勃勃地给皇后介绍。

      只见这只大瓶,敞口内敛,紫地、绿地珐琅彩绘缠枝花纹各一周,束颈圆腹,颈肩部有绿釉、青花缠枝花、仿汝釉、窑变、斗彩缠枝花、冬青釉印花各一周,彩釉间用金彩圈线相隔,腹部为祭蓝地描金开光彩绘十二幅吉祥图案,其中六幅为花卉、蝙蝠、蟠螭、如意、万字带等组成的含意福寿万代图案。另外六幅为三羊开泰、丹凤朝阳、太平有象、吉庆有余以及楼阁山水、博古图案。

      皇帝得意洋洋地瞧着皇后等着被夸奖。

      阿武瞧着,搜肠刮肚也没翻出几句赞美之词。只淡淡说道。“这景德镇的工匠确实技艺了得。”

      皇帝有些失望。“这些图案可都是朕亲自设计的,难道皇后觉得不好看?”

      阿武心里瞧瞧翻了个白眼,违心的话说不口。“太挤了。”

      “太挤了?”皇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图案花纹太多,太过繁琐,太挤了。”阿武如实道。

      “哼,我看是皇后孤陋寡闻,见识太少。”皇帝不悦道。

      阿武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起身道。“既然我孤陋寡闻,那也不配和皇上谈论风雅,臣妾先回宫了。”

      “站住!”皇帝气急一把拽住皇后。“你居然敢对朕如此无礼!”

      “放手!”阿武额间青筋尽显,“死死盯着皇帝。”

      “你还敢对朕大呼小叫,反了你!”

      两个人拉拉扯扯互不相让,阿武被皇帝一甩,堪堪甩在了书案前,她扶着书案,猛然瞧见案上的黄公望真迹《富春山居图》,只见其上空白处题满了诗,盖满了印章。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人家好好一幅画,被你糟蹋成什么样了?”阿武瞧着那画,不忍卒视。

      “你说什么?这是朕的,朕爱题多少诗就题多少诗你管得着吗?”皇帝站在书案另一边,梗着脖子道。

      “简直胡闹!你看看你写的那些诗,简直狗。。。。”阿武尚有一丝理智,把“狗屁不通”咽进了肚子里。

      “你想说什么?你竟敢骂朕!”皇帝听见一个“狗”字,知道她想说什么,登时脸红脖子粗,上前一步扣住阿武的肩膀。“你再说一句试试!”

      阿武被他钳住动弹不得,涨红了脸。“你放开我!”

      “我不放,你是朕的皇后,居然敢骂朕!翻了天了你。。。”

      德喜在门外瞧着二位主子快要打起来了,但也不敢进去劝,只当夫妻两床头打架床尾和,只在门外战战兢兢地守着,只当什么也没瞧见。

      阿武和皇帝两人各怀心事,只想痛打一场出口气,但是碍着各自身份不便真动手,阿武使劲揪着皇帝的胳膊,皇帝牢牢钳住她不肯放手,两人的胳膊都生疼,就像小孩子掐架。谁先放手,谁就输了。

      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个人气喘吁吁,阿武自知打不过,便叫道。“你不是喜欢那魏佳氏吗?不如给她抬了贵妃,给你那知画姑娘腾个位置出来?!”

      皇帝一听登时愣住了。“你说什么?”

      趁着皇帝松了力,阿武立刻推开他,退了五步远。“我是说,给令妃升一级,给你那知画姑娘腾个位置。”

      “这。。。这是皇额娘的意思?”

      “不是。只怕我把这位置腾出来,那知画姑娘你也不敢要!”

      阿武撂下一句话转身就往外走,气得皇帝倒仰在养心殿。

      “皇后御前失仪,德喜,罚皇后禁足半个月!”

      德喜瞧见皇后气鼓鼓地走了,皇帝又在殿内大呼小叫,只觉得冷汗直流,在门口踟蹰只是不敢进去。

      “德喜!!”

      皇帝一声吼,德喜抖三抖,急忙跑进去,只见皇帝抱着胳膊坐在榻上。

      “死奴才你聋了吗?!”

      “奴才,奴才在。”德喜战战兢兢走近皇帝。

      “给朕拿点膏药来。快去。”皇帝抱着胳膊龇牙咧嘴。

      “是是是。”德喜急忙取了活血化瘀的膏药,替皇帝解开衣服,撸起袖子,只见两臂内侧几团红紫,都是掐在嫩肉上。

      德喜倒吸了一口气。这皇后也忒生猛。

      皇帝见了更是怒发冲冠,“这个贱人,敢伤害朕,来人!来人!”

      话音刚落,门外便跑进来一个小太监。

      “去,去给朕把皇后禁足,半个月,不,一个月。不许皇后出宫,哪怕一只苍蝇都给我关在皇后宫里!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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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都是有脾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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