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假的甜品店老板》天空之诗

3、甜腻

　　01.
　　日常的夜巡。
　　晚风袭人，复杂的香味混在一起，神奇生物愣了愣，往日无人的鬼宅，今天的访客不止他一人。
　　他露出笑容。
　　莓果味酸甜的痛苦，巧克力般香醇的绝望，浓茶般苦涩的憎恨。
　　每个人的不同情绪都有不同的味道，越强烈越香浓可口，让他欲罢不能。
　　大概三个人。
　　E小姐催促他做些什么，R先生未发一言——他最近总是想着这两人大概是是什么样子，E大概是一位身高一米七以上的强势女性，R是一位拄着拐杖的英伦绅士。
　　（R：错了。）
　　他的声音很冷静。
　　神奇生物笑出了声。
　　鬼宅里传来濒死般绝佳的美味——当人类描绘幸福时，大概是个什么样子？神奇生物转个了圈，深深呼吸——这大概就是幸福的味道。
　　濒死。
　　绝望。
　　E小姐尖叫了一声。
　　鬼宅的一角炸裂开来。
　　神奇生物隔着半条街，看着迪诺昏迷着被一个陌生人扶了出来，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于是他踮起脚尖，悠闲地踏入鬼宅。
　　02.
　　“该死……有人开了屏蔽器！他们是想要我们命吗？”爱兰疯狂地按着手机。
　　“队长——！”迪诺数了数子弹，站在他身前的男人头也没回，“瞬移失败了。”
　　“……”
　　“是内鬼。”
　　“……他们，非得——！”
　　“辣鸡组织，迟早要完。”队长冷着脸，丢给迪诺几发子弹，“你们先走。”
　　带着血色的影子扑面而来，都被精准的一发爆头。
　　“齐队长……”
　　“别来那一套。你们先去把屏蔽器破坏了，我自己瞬移出去，这是命令。”
　　“……”爱兰抓紧手机，“得令！”
　　一把抓住迪诺，扭头离开。
　　03.
　　万一是远程屏蔽呢？
　　十有八九是远程。
　　齐楚呼了一口气，远远听到爆破的声音，他面前的鬼怪都被这声音吓得退避。
　　后背不知道被什么生物挠出的伤口一阵疼痛。
　　他一边向着出口奔跑，一边拼命尝试瞬移，都以失败告终。
　　背后的疼痛化作寒冷，冻结了感知，令他的手脚慢慢僵硬。
　　距离门口不过十步，他的手指都难以动弹了。
　　昏昏沉沉。
　　“……”
　　今天，也许会，死在这里。
　　他试着举起枪，开火那一点点力气都难以支付。
　　他几乎睁不开眼。
　　然后……他听到了脚步声。
　　04.
　　“他快要死了，是不是？”
　　四面八方的鬼魂为这杀神退避三舍。
　　神奇生物本来也没在问谁，他只是沉醉的，几近感动的，享受着美味。
　　越来越虚弱，在它吃饱之前，已经几近于消失。
　　“……”
　　它恶劣地扩大人类的伤口，仅仅让失去意识的人类发出痛呼，附在伤口上的恶意与寒冷蔓延上它的指尖，顷刻间被烧的一干二净。
　　“……”
　　人类感到疼痛，却不再绝望，那让它恋恋不舍的美味终究消失了。
　　也许是因为他失去意识了。
　　神奇生物想着，勾了勾手指，“你们的王已经超生了，emmm，西方极乐世界，天堂，主的怀抱，你们喜欢哪种说法？”
　　“……”鬼怪们面面相觑，此起彼伏地发出悲鸣。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散了散了，这宅子归我了。”
　　厉鬼发出人类听不懂的吼声，被神奇生物挥挥手送回了鬼王的怀抱（？），一瞬间变成了灰烬。
　　“要么留，要么死，你们该庆幸我吃不到鬼……”
　　他喃喃着，看着死者四处逃亡，慢慢勾起嘴角，回头，凝视着人类，仿佛看着珍宝。
　　“好了，该料理你了……”
　　一定会很好吃。
　　05.
　　两天后。
　　晚上七点半。
　　姜溪正准备关上二楼的窗户，然后出去玩。
　　一抬头，正好看见一个熟悉的人类踩着她家招牌的铁架结构，盯着她笑。
　　“……迪诺？”
　　“……”
　　姜溪往下扫了一眼，正巧看见一片黑衣人在她店门口搜寻。
　　迪诺看起来不太好，仍然穿着那件缺了袖扣的衣服，似乎肩膀中了枪，鲜红色蔓延到了腰，虽然嘴角带着笑，眼神里却藏不住悲凉。
　　“……给我一个放你进来的理由。”
　　悲伤，后悔，愧疚。
　　美味。
　　“……”他勉强笑了笑，“小姐，我记得你好像答应过我让我借住三天……我还没给你干过活呢。”
　　姜溪往后退了一步，让他从窗户钻进来，转身从抽屉里翻出一卷绷带抛给他。
　　“……你家里有谁总是受伤，嗯？”
　　看着她熟练的动作，迪诺眯了眯眼睛，不经意般询问。
　　“我家的厨子老是切到手。”
　　“……你家厨房里没有人啊。”
　　“他老切到手，所以我告诉他他不适合做厨子，把他辞了。”姜溪翻了个白眼，从迪诺的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烟，直接扔进垃圾桶。
　　“喂……”
　　“现在，因为我家保洁员爱抽烟，所以我把他的烟辞了。怎样，还想听故事吗？我的保洁员即将因为话太多而失去他在四楼温暖的毯子了。”
　　“……”迪诺闭上嘴，安静了半晌，给自己做了紧急处理，小心地瞄了瞄窗外——黑衣人已经散了。
　　真不知道这年代还有人穿一身黑是什么精神，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反派一样。
　　隔了一会，他回头，正好看见姜溪放下一杯热茶。
　　“……所以，你遇上什么麻烦了？”
　　这大概是一种明知故问。
　　姜溪撑着脸，看着迪诺——这也是一个漫长故事的开始。
　　“我的父亲一生都在为民除害。”
　　……
　　“他一生都在追捕一种能随意变化外形的怪物，被它杀死之前，他告诉了我组织的存在……”
　　……
　　“前天，三个人中的一个背叛了，队长死了，背叛者被我杀掉了。”
　　……
　　“……”
　　姜溪撑着脸听着，期间一直没有换动作。
　　她一边听，一边思考，趁着迪诺停下喝茶的间隙，思考着……
　　怎么告诉他齐楚没死？
　　他对我说这么多有什么目的？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少年，你对那个怪物的形容，听着好耳熟啊。
　　……怎么告诉他，我可能是他的杀父仇人？
　　06.
　　森林以外的事情，神奇生物已经忘掉了大半。
　　不知何日出生的它没有过去。
　　甚至连是否杀过人类都不确定。
　　怎么说，某种潜意识里……E小姐会拦着他，所以他还没见过人类的死亡。
　　所以姜溪什么也没说。
　　07.
　　迪诺颓得跟条死狗一样，尽管履行了清洁工作，但这家伙的存在意义就是耗尽店里的甜酒，整整三天都没说过一句话。
　　姜溪探究地看着拄着拖把的年轻男人——胡子拉碴，让她秒秒钟想起自己并没有买过男性会用到的各种必需品，包括刮胡刀。
　　以及他队长也是，五天都没有醒，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
　　（E：人类三天不吃不喝能坚持到这种地步已经很不错了。）
　　（R：如果你真的想要他得救，或许你应该把他交给专业人员。）
　　Nope。
　　那是储备粮。
　　就像面前这位蓝眼睛都放空的美男子一样——都是储备粮。
　　神奇生物从来没考虑过让任何人得救。
　　08.
　　姜溪放下购物袋，向迪诺丢了把电动剃须刀。
　　尽管灵敏的接住了，迪诺的眼神依旧是空茫的，他的视线没有聚焦，空落落地盯着空气——让店里的小姑娘都不敢搭讪了。
　　于是，姜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第一感觉是浓烈得多的柠檬味。
　　愧疚。
　　随着时间慢慢发酵，越来越浓烈的愧疚。
　　莓果味的痛苦已经有些腻了，柠檬味让人有些牙酸，不过也还好。
　　姜溪回味了一会鬼宅里进化成牛奶巧克力的绝望，忍不住满足般的呼了一口气。
　　再呼吸时，空气中混入了一种熟悉的榛子咖啡味。
　　烤面包香的沮丧，蓝莓味的恐惧，榛子咖啡的后悔——几近完美的早餐组合。
　　吴奇脸上带着笑容，过于快速的步伐带动了门口的风铃。
　　“小老板——”
　　“告诉过你把小字去掉。”
　　“嘛，顾客是上帝哦？我带了双倍的钱来……”
　　他笑嘻嘻地凑近，趴在书桌上，离姜溪不到半米远，“我啊，今天——”
　　一些细碎的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从吴奇走进门就一直盯着他的迪诺防备般的抱紧了手里的拖把。
　　“——超可怕的啊。”
　　仿佛撒娇般的，将尾音扬起，吴奇抬手松了松领带，“小老板真的很厉害啊……”
　　姜溪：嗝。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啊，我是翘班特地来看一眼的，对，我找到正经工作了哦？”
　　“……第一个星期就翘班，你小子胆子很大啊。”
　　“没办法，实在忍不住想要看一眼小老板嘛……那么我先走了哦？”
　　全程无视三步内的迪诺，吴奇探身拉开了姜溪的抽屉，往里头抛了个红包，“再见。”
　　眼看着吴奇渐行渐远，迪诺的目光并没有收回来，“男朋友？”
　　“你很闲吗。”
　　“……不，就是……别和他有太多牵扯，不是好人。”
　　“要是大学里的小姑娘都有你这种警惕心，他估计就没饭吃了。”
　　“呃……？”
　　“所以不用你担心。”我知道他是哪种人。
　　“……”
　　“说起来的话……”姜溪盯着迪诺带着褶皱的衬衫领口——新买的衣服，专门给这位不给钱的房客——“你似乎很闲。”
　　“啊。”
　　迪诺的眼神飘了一下，正常来说，被老板这样审问的员工大概会心虚然后马上去工作，但是看看整齐得一丝不苟的店里吧，再看看光可鉴人的地面，难道让他去贴着“闲人免进”的告示板的厨房里擦地吗？
　　所以迪诺半点都不心虚的。
　　他总算将眼神聚焦在姜溪纯黑的瞳孔上，丝毫没从她僵硬的表情中阅读出什么来，直到——“那就给你点事情，让你忙起来吧。”
　　神奇生物从来没想让任何人得救。
　　它只是有点吃腻了迪诺的莓果味，又被鬼宅里始终不醒的某位巧克力先生甜得牙疼。
　　“那鬼宅里……你队长，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