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玩家》羽小飞

3、真假

　　人生总是充满惊喜……或者说惊吓，毕竟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哪天会穿越，更猜不到天上除了会掉馅饼，居然还会掉亲爹！

　　这新出炉的爹到底认还是不认，完全不是问题。因为当萧方还出于目瞪口呆的初级阶段时，玄阳已经自行脑补出一场大戏，顶着苦涩而隐忍地表情轻声说道：“不必说了，我都明白。这么多年，你必定吃了许多苦头，如今不愿认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种尴尬的时刻，沉默等于默认，否定就是傲娇，怎么都要多出一个爹来，萧方反应过来以后委实有点无奈，顿了顿，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隔墙有耳，你不该在这里说这些话。”

　　“不必替为父担忧。”
　　玄阳微怔，随即便因为来自萧方的关心而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意：“这归一门上下，为父还没有真正怕过谁。我已经打通了关节，从今日起，你就不必呆在这地牢里了。你安心在我住处等上一段时间，等再过几天时机成熟，我就送你出去。”

　　送他出去？

　　这轻描淡写几个字的背后，玄阳真人也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

　　萧方抿了下唇，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原本是打算在归一门里好好捞上一笔再溜的，但要真这么干了，难免会牵连到替他担保的玄阳真人。他节操丢得干净，但还留着一点良心。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对方好歹是真心实意地帮他，他要回头坑别人一把，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唉，谈感情真是太伤等级了。

　　忍不住又暗自叹了口气，萧方随手抄起一件衣服披上，又拍了拍身上沾染地尘土，开口说道：“算了……走吧。”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震动了一下，幅度很小，不去特别注意几乎感觉不出来。

　　但萧方的面前立刻跳出了一个对话框。

　　[归一门天柱出现损伤，主线剧情将发生未知变化，请玩家萧方注意！]

　　听到对话框里的提示，萧方记忆里的某些东西一下就浮现了出来。

　　这个游戏世界里总共有四根天柱，天柱的来历无人知晓，但其周围灵气浓郁，非常适合修炼，所以除了后来才崛起的御灵师以外，归一门、灵音寺、神鬼宗以及妖族各自占据一处，不肯让任何人染指。

　　《长生变》每一次版本更新，都意味着游戏世界中发生了一个大事件。剧情不断往前推进，但直到萧方穿越的时候，修真界灵气衰竭，引发天地浩劫的原因都还没有被揭露出来。不过根据论坛里一些大神的分析，这些事情跟天柱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萧方转头看向玄阳：“地面好像在震动。”

　　“真人。”
　　一直守在地牢门口的秀川疾步走了进来，飞快地瞟了萧方一眼，然后对玄阳道：“事情有些不对，天柱那里好像出事了，掌门和其余几位长老都在往太阴殿赶。”

　　“是么。”
　　玄阳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他侧头看向萧方，温和道：“我过去看看，你先跟着秀川去自己的房里好好睡一觉，若想吃什么，就吩咐下人给你做。”

　　萧方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没说什么。玄阳很快离开，秀川靠近几步，微微露出一个微笑：“萧公子，请跟我来。”

　　笑容里恰到好处的疏离和隐约的不屑，全数落在了萧方的眼里。

　　这分明不该是玄阳真人的亲信该有的态度。

　　萧方的警惕性一下提了起来，他打量了秀川几眼，试探着问道：“你知道我装傻的事？除了带我去房间，玄阳真人有跟你交待些别的吗？”

　　秀川自顾自地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萧公子的事情，我都知道。您不必管旁的事情，安心呆着便是。”

　　萧方半眯了下眼睛，忽然几步上前扣住他的肩膀，冷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

　　秀川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拉住，眼中闪过一道怒意：“萧公子，请放手。”

　　萧方哼了一声，一脸嚣张道：“不放手又如何？就算我在这里打你一顿，只要有玄阳真人在，那也是白打！”

　　秀川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反驳道：“这可未必，你还真以为你是……”
　　忽然猛地停住嘴，他恶狠狠地瞪了萧方一眼，甩开肩膀上的手快步往前，也不管萧方跟不跟得上。

　　“你还真以为你是……”
　　这被吞下去的后面半句话是什么？

　　——你还真以为你是玄阳真人的儿子吗？

　　萧方盯着秀川的背影，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阴谋。

　　很明显，秀川根本就认为他是一个假货。那么玄阳真人呢，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从头到尾其实一直都是在演戏？

　　若换个人，恐怕已经在疑神疑鬼，说不定就要被逼着当机立断对秀川动手了。但萧方却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论对游戏人物的了解，有谁比得上他这个老玩家？
　　玄阳对云姑是真的痴心不二，绝不可能拿云姑的名义来设这样的骗局。能成为玄阳真人亲信的人，当真会是这种口无遮拦的蠢货吗？到底谁在演戏，其实已经非常明显。至于秀川为什么会这样确定他不是玄阳真人的儿子，也有一个很好的解释。

　　因为背后指使他的人，就是当年拆散玄阳和云姑的幕后黑手——玄阳的师父，戌道子。

　　不好意思坑玄阳，难道还不能坑别人吗？

　　默默地把戌道子列入待坑名单里，萧方收起笑容，慢步跟上了秀川，似乎半点都没有因为那半截话而有丝毫动摇。

　　等两人走远之后，路旁竹林中走出两人，其中一个赫然就是玄阳，而另一个，则是满头银发的高瘦男人，正是戌道子。

　　“我早说过，本就没有试探的必要。”
　　玄阳轻轻道：“他幼时怕是吃过不少苦，心中本就与我有隔阂，这般作为，让他觉得我疑心他的身世，恐怕这隔阂只会越来越深。”

　　“当初是那云姑不告而别，与你何干？你又有哪里对不起她？”
　　戌道子寒声回答：“如今突然蹦出这样一个小子来，实在是蹊跷。这种事自当慎重，不试一试，怎么能安心？”

　　“云姑必有苦衷。”
　　玄阳抿了下唇，随即转开了话题道：“师父，天柱那里，当真是出了什么事？”

　　“大概又是基座不稳当了，不会是什么大事。”
　　戌道子一边随口回答一边扫了他一眼，还想就萧方之事劝说一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当初他虽一时心软，放了云姑一马，却也特意摸过她的脉象，确定绝不会在日后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孽子再来干扰自己得意门生的修道之路。

　　所以戌道子无比确定，萧方根本就不是玄阳的儿子，然而这话却偏偏不能明白告诉玄阳，否则从前的事就会被一并带出来，届时玄阳会有什么反应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来。

　　“罢了。”
　　戌道子摇了摇头，轻叹道：“随你去吧，只是无论何时，都要把修道放在第一位。”

　　人随情欲，求于声名，声名显著，身已故矣。贪世常名，而不学道，枉功劳形，譬如烧香，虽人闻香，香之烬矣。危身之火，而在其后。他这傻徒儿根骨一流，却偏偏沉迷于红尘之中，总是看不清、看不透。

　　——罢了，既如此，便只能如十余年前一般，由他亲自来帮上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