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严》乐乐威斯

1、第 1 章

　　琉杨的手指很长，我量过，他最长的食指有三寸。

　　“你畸形，正常人都是中指比较长。”我轻轻咬着他左手中指，作势要拔长。

　　琉杨看着我，微微一笑。时间在我眼里似乎突然放慢了好几倍，我贪婪地将他脸上浮现皱纹的渐变过程完整存进我大脑里专为他而设的储存空间。

　　见我眼皮猛眨，他笑着摇头，握起拳轻轻往我额头敲。

　　“存什么呢？别浪费空间。”

　　“存你的样子哪是浪费？”

　　他又敲一下，这回用了点力。

　　“我得再跟你借，马上把后备清空，让我发现里面存了什么有的没的，你今晚就别想好好睡。”琉杨说。

　　我最怕琉杨这么威胁人的表情，嘴角拉平，眼睛半眯，眉间出现很深的皱褶。

　　“那我存其他地方。”我含含糊糊说着，松开他中指，伸出舌头往他修长的食指舔。

　　“存在味觉和触觉总行了吧？反正这些你都不会借。”舔完食指的每一处，我翻过他手，往他干燥的掌心一点一点地舔。舌尖是用来品尝甜味的，我便只用舌尖舔。

　　“严恩。”他叫我的名字。

　　声调、音准和音量一瞬间便比对完成，我的声控系统顺利被启动，从这一刻开始，他的每一个指令我都不能忤逆。

　　“琉杨最讨厌了！”我噘起嘴，撇过脸不看他。

　　琉杨用被舔得湿答答的食指压在我右边太阳穴，还以为他要命令我把对他来说没有用的记忆给删除，他却大方地笑了，“严恩，我要借你的所有感觉。”

　　琉杨的大脑不在他的身体里，他借用我的大脑，用我的大脑储存他的记忆，为了节省记忆体的空间，他会选择性使用单一的记忆方式，比如听觉、视觉、嗅觉、味觉，或触觉，这五种感觉被传送到心脏，通过他独一无二的智能程序，生成他的思考、反应，还有感情。

　　当琉杨要借用我的所有记忆方式，就是他想认真动起来的时候。

　　我把双眼张得更大，朝他快速地眨，我喜欢他浑身散发着斗志的样子，他银灰色的头发，会隐隐闪现蓝色的光。

　　“那，不许全存。”琉杨把食指竖在我眼前表示警告。

　　在他下令我把这些对他来说没用的记忆全删之前，我安分地停止眨眼，兴奋之情只好交给简单的肢体动作去发泄。

　　“耶！太好了！琉杨要和我一起出动！好兴奋！”我挥舞着手臂，在床上蹦蹦跳跳，好一会儿，我跳下床，揽住琉杨的脖子，用自己的脸往他脸上用力蹭。

　　琉杨说，这次行动只要成功找到他的大脑，我们就能得到真正的自由。琉杨是组织制造的第一个机器人，琉杨的大脑可以追踪散布在世界各个角落的机器人，也可以摧毁所有在他之后诞生的机器人。

　　最重要的是，琉杨只有寻回属于他的原装大脑，才能自我修复，永生不死。

　　“严恩，我们只许成功。”琉杨再次使用声控向我传达指令。

　　“琉杨，你的命令我能不达成吗？”我笑得张扬，我一直以自己是琉杨的配对武器而自豪。

　　琉杨只要有我，就没有什么任务是不可能的。

　　X

　　“小姐，你来错地方了！”

　　一个外貌奇丑无比的胖子跨着外八的步伐蠕动到我面前，伸手就往我胸口连推带抓。

　　曾经拥有我们的人都是这种丑陋的生物，我可以理解我和琉杨为何被设计得这般漂亮，我们的美貌，让这些曾经是我们的主人的人丝毫不为他们的丑陋感到可耻。

　　胖子推不动我，有点疑惑。肥手抓不到柔软物体，他才恍然我不是女性。

　　“新来的少爷？”他居高临下睥睨着我，眼里满是嫌弃，怪了，就算我真是夜总会里的男公关，赚的肯定比他这个守门员多，他凭什么瞧不起他口中的‘少爷’？

　　我眨眼，把视线所能看得到的的每一个角落存进视觉库，同时也通过热能探测大致掌握分布于这栋建筑物自地底第三层至顶上三楼的所有生物。

　　“别东张西望！老板在等，动作快点！”胖子拉着我臂弯将我甩向电梯处，我按照他的意思快步走向电梯，还回眸对紧跟在后的他报以他口中的老板最抗拒不了的媚笑。

　　对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嫌恶表情，我嗤之以鼻。

　　进入电梯，他按了五楼的按钮后便退到我身后背靠着电梯墙。

　　我用肩膀斜靠着电梯墙，挪动腰臀，让身体慢慢蹭到墙上倚着。我知道，现在映入胖子眼帘的是我纤细优美的背部曲线。热能探测告诉我背后的人体温正在升高，哼，真可笑，刚刚他不是很鄙视我吗？

　　电梯一层层攀升，探测范围也跟着延生，四楼、五楼、六楼、七楼，直到八楼。电梯门滑开的瞬间，我接收到琉杨的所有感觉，他已和我连线。

　　我看见好美的夜空，感觉到好冷的风，风刮在皮肤上的刺痛，还有衣物在风中猎猎作响的声音。

　　琉杨从天而降。砰！我听见他双脚稳稳坠在顶楼天台水泥地上的巨响，石屑纷飞，他在地上踩了个窟窿。

　　琉杨低头，一眼就直透八层楼的距离，直达我。

　　我们交换彼此探测到的资讯，整合后，便一起将这栋建筑物看透。

　　“开始。”我们异口同声。

　　切换五感为自己的部分时，我身后已是一片血肉飞溅。适才还兀自眷恋琉杨的视觉，舍不得脱离之时，我的手已开始动作，行云流水地抽出缠在腰间的软鞭，一甩手就把身后的胖子自肚脐眼被上下分为两半，不需要回头确认，我也可以肯定是这么分的。

　　血肉溅到手臂和脖子上，这粘腻恶心的触感，为这场杀戮增加无比的快感。

　　我和琉杨都是有感觉的机器人，我们相爱，我们疯狂，我们有梦想。

　　“严恩，专心。”硫杨感受到我狂躁的思维，他的话直达我大脑。

　　流淌在我们身体每一处的某种气体，是我们的灵魂，只要我们的灵魂强大，外界就无法干扰我和他之间相通的联结，就像人与人的心灵感应那样安全。

　　我能感受琉杨手上冰冷坚硬的触感，他拿着他最钟爱的科尔特双鹰自动手&枪，一步都没有踏出就将八发子弹用完，他身上没有溅到一点血肉。

　　我知道，琉杨现在也正感受着鞭子握把的皮革质感，听到鞭子的破空声响，还有鲜血喷洒在身上的温热。

　　琉杨喜欢与猎物保持一段距离，他喜欢用枪，他枪声不断，我的手也没一刻闲着。

　　五楼是这栋建筑物最吵闹的地方，在这家公司卖力的男人们都会到这里发泄最丑陋的兽性。每一扇门，一打开就是一片灯红酒绿。

　　鞭子已经染上浓稠的血色，也沾了些乳白色脑浆。

　　我的每一鞭都朝反映着惊恐的双眼扫，有时候可以看见两颗眼珠子被刮出眼窝，琉杨若是在这里，一定会把眼珠子当靶子射。

　　啪啦！最后一扇门被我一鞭子打穿。和之前的房间一样，里面的人都没有马上注意到他们的享乐窝正被袭击，他们的听觉都被充满迷幻意识的音乐给充斥，眼睛和手脚正忙碌地游走在各自的玩具身上。

　　铁鞭在空中打个转，一次过击落八张床上的水晶吊灯，亮度本就有限的房间顿时更昏暗，只剩下走廊射进来的光线和一些荧光灯的照明。

　　惊叫和斥骂声此起彼落，和琉杨比较的话，我的狩猎场所实在嘈杂。

　　琉杨自顶楼一层层攻下，阻挡他的都是持枪守卫，每个人的动作都干净利落，却每个人都比不上琉杨的速度。枪声像爆竹一样不曾停止，中弹者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便失去意识，琉杨每一击都是致命，他不喜欢看见人垂死的挣扎。

　　琉杨喜欢敲击乐，枪声，对琉杨来说就像敲击乐的演奏，他喜欢充满澎湃情绪的鼓声，我知道他脑子里正演奏着这样的一支乐曲。

　　琉杨已经攻陷天台和顶楼，正自楼梯前往十二楼。我得加快速度与他会合。

　　铁鞭横扫，长度伸展直达极限，躺在床上的人都被打横削下一大块身体部位。

　　我在血肉横飞中舞动，时而跳起，抓着设计华丽的镀金电风扇旋转，把还残留生命迹象的头颅割下，时而伏低身子，把床脚和人脚一起扫断。

　　我喜欢弦乐，各种文化、各种时代的弦乐，我喜欢弦线被拨弄后或短或长、或尖锐或悦耳的余音，和人死前会发出的声音很像。

　　我回到走廊，持枪的专业守卫终于开始出现，不过人数不多，大多数人都被召去顶楼，对付比我先五秒开始发动攻势的琉杨。

　　铁鞭自上而下砸落，在走廊中间划出一道裂痕。狭长的通道，没有人有办法接近我，他们的子弹快不过我的鞭。
　　这太无趣了，我想念血肉自近处溅到身上的感觉，可要收回铁鞭的长度会影响舞鞭的速度，激射而来的子弹会因此找到瞄准我的空隙。

　　我喜欢双数。

　　鞭子脱手，我侧身避过四发子弹，额前的刘海被削断了一些，后颈的皮肤感受到一阵炽热。

　　转回身时，我的手上已握着把刀，走廊尽头的枪手一定觉得自己眼花，我这娇小的身子究竟如何藏住这样的武器？
　　当！我打落迎面射来的一发子弹。双手交叠，分开的时候便已挥舞着一对双刀。和鞭子一样，武器是我的骨架，在我掏空身体之前，猎物们还可以看到很多不同的武器。

　　双刀乱舞，银光闪烁，丁丁当当。我把脑中编好的吉他旋律融合进琉杨的鼓声中，互相搭配衬托。

　　刷！刀刃自左胸削至腰部，再从右胸削到背部，站在最前面的枪手在原地转个半圈，弹出来的肋骨将心脏碎片往墙上涂。他身后的人一个个退回电梯里，他们的子弹完全阻止不了我从走廊的另一头冲向前。

　　先后用鞭子和刀刃挡子弹，我手腕的金属关节开始冒出高速摩擦的焦味。

　　我挤进里头有五人的电梯，超载铃声立即响起，我低头钻到这五人的中间，双手一挥，砍断了四条腿。空间狭窄理应不适合开枪，但这些人都因慌张而失去了理智，子弹在电梯里乱飞，我根本没有挥刀，仅仅惊险地避开每一枪，直到这五人各自都吞下彼此的子弹。

　　把几具尸体踢出电梯，超载铃声总算停止。抹掉电梯钮上的血，我按了四楼的钮，再用这些死人身上所剩无几的干净部位把刀刃擦拭干净。

　　我的电梯门开，琉杨的也开。他现在已经在十楼，手上换了第二把枪，是一把冲/锋&枪。

　　“你换，我也换。”他用心灵感应告诉我。

　　我好高兴。硫杨不常在认真做事时跟我说这样的闲话，他通常只会不断提醒我要专心，要快，要做有效率的攻击。
　　枪声一响，我便一跃而起跳上电梯，轻易锹开顶盖，来到电梯外。

　　四楼的枪手依旧朝没有活人的电梯狂射，这毫无效率的攻击浪费了五十六发子弹。他们应该有看见我窜上电梯的身影吧？枉我还以为他们都是专业。

　　我用削铁如泥的双刀把电梯缆绳砍断，电梯轰然坠落的声响震耳欲聋。我双脚勾着电缆悬挂在半空，一看见一小截枪管自电梯外探进来，便松开脚，头朝地直线下坠。

　　当能够看得见握抢人的脸，我就递出右手刀刃刺进他喉咙，再借着刀的支撑力用双脚夹着他腰把他压倒。

　　这人临终前来得及扣下班机，枪管却早已被我打歪，在他倒地的过程中，子弹往他身旁和身后的同伴扫射，省下我很多功夫。

　　还安然无恙的人一个个被我挥刀连着他们手腕给砍落，他们的脚也紧接着自小腿中间与身体分开。

　　枪手陆续有来，我善用地板、墙和天花板的每一处落脚点，以仿佛没有重力的方式一步步往前逼近。这些人类不可能瞄准快速在上下左右移动的身影，他们的子弹都落空，全都沦为琉杨和我的主旋与配乐之间的零星敲击。

　　四楼只有餐厅，我将双刀并为一把，拾起一把手枪，逐一引爆每一间厨房的煤气筒。

　　琉杨此时也用上了手榴弹和炸药，当我夷平四楼，他也进军到八楼。

　　我自一家中餐厅的复古窗户来到建筑物外面，攀爬至三楼再用枪打破一扇落地长窗，闯进一道挂满油画的长廊。画作的品位参差不齐，而且全是赝品。这层用来摆设美术作品的楼并不受这家公司的男人们欢迎，长廊空无一人，此时枪手正自楼下赶上来，楼上估计已经没有能动的人。

　　“琉杨，你的画还在！”我惊喜地贴在一幅模仿西班牙浪漫主义派画家弗朗西斯科戈雅的《农神吞噬其子》画作，用视觉记忆将这幅画记下来存档。我锹开画框，把刀刃已经磨损的双刀丢下。我掀起裤管至膝盖处，轻轻一顿脚，两条小腿各自弹出八只刀柄，我把这些仅七寸长的匕首一一取下，每一面刀刃都刮一把琉杨的画，让暗沉的颜料均匀涂抹在刃口。

　　当我把刀子逐一收进手臂上的皮套里，长廊两头的门突然开启，鱼贯走出军火配备更加齐全的保安部队。我两手同时甩出，冲前锋的四个人一齐眉心中刀，刀刺得不深，但是刀刃上的毒见血封喉。

　　“严恩，去二楼。”琉杨这么说，我刻不容缓，纵身就往之前进来的地方跳出去，与此同时，琉杨也自六楼坠下，我抓着他的脚把他甩进三楼，自己则用自手腕射出来的铁索钩着四楼的窗框阻住下坠之势。

　　六楼传出连串爆破声，窗户应声爆裂。我及时在窗沿上落脚，碎裂的玻璃惊险地经过我身后坠落。待空中不再有会割伤我的东西掉下，我探出手一抓，接到了琉杨丢下来给我的一把枪。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