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穿成小炮灰[穿书]》随江月

73、第 73 章

　　悬在殷翎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
　　他放松下来，抖了抖手上的锁链，斜斜倚着笼壁，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不得不说，这个笼子真的很好看。

　　没有白疏的皮毛，封玄只能终日披着斗篷，掩盖其下嶙峋的白骨。
　　他不算是个人，只是个半死不活的怪物罢了。

　　不但如此，这身皮毛的作用，正是殷翎不惜耗尽魂力也要争夺的原因。
　　这是他翻盘的唯一机会。

　　封玄的神色极其可怕。
　　他干枯的手在半空虚虚一握，下一瞬间，殷翎只感觉周身束缚更紧了，几乎让他喘不上气来。

　　“我本来不想伤害你。”封玄说，“如果不是你，我也许撑不过最开始那几年。”

　　“太可惜了。”剧痛之下，殷翎只是微微皱了眉。

　　封玄走进牢笼。
　　这是他的法宝，他从中穿过，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他右手食指上再次出现了暗红色的血迹：“你不听话，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

　　殷翎仰头看天。
　　方才的雷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雷云却没有消散，反而更加厚重。

　　封玄站在殷翎身前，俯视着牢笼中被紧紧缚住的猎物：“我不想伤害你，可我必须要活下去。我为此筹谋近百年，不能放任心血付诸东流，更不能接受，此后余生都以一个怪物的形貌苟活于世。”

　　殷翎阖上眼休息，没有理他。

　　封玄半蹲下，左手伶仃的枯骨在殷翎眉心打转：“你不该这么着急。只要你狠下心什么都不管不顾，在归墟等上百年，我就死了。”

　　殷翎轻哼一声：“你说的不管不顾，是让我眼看你毁掉我在乎的一切，还要强忍着无动于衷，窝囊地躲起来，像个废物。”

　　封玄说：“只要能活下去，什么都值得。”

　　殷翎嘲道：“我不是你。”

　　封玄摇摇头，带血的右手食指向殷翎眉心点去，留下一个暗色红点。
　　随着指尖落下，殷翎心神一震。

　　天地间蓦地一亮。
　　九天玄雷轰然降落。

　　这是极其震撼的景象，天地间所有雷霆全数向封玄一人砸去。
　　闪电速度极快，从四面八方袭来，如同蛛网一般，不给封玄任何躲避的机会。
　　却没有伤到殷翎半分。

　　封玄受到重创，连鸟笼都被雷霆震碎。

　　殷翎无处落脚，他舒展身躯，放任自己顺着水波飘荡。
　　他阖着双眼，衣袂随水飞扬，头顶是明亮璀璨的电光，脚下是汹涌澎湃的水流。

　　一只手臂出现在身后，揽住他的腰际，带他浮了上来。
　　来人抱紧他，胡乱亲吻他的脸颊。

　　“我没事。”殷翎睁开双眼。

　　“我害怕。”
　　明崖低下头，额角紧贴着殷翎的耳侧，怀抱又紧了几分。

　　殷翎缓声安慰道：“我不会有事。没了那层皮毛，自有天谴收拾他。”
　　明崖：“他刚才又想和你缔结契约。”
　　殷翎无所谓：“结成了更好，他会被天谴直接抹杀。他死以后，契约自动解除。”

　　封玄当年被白疏逼着立誓，说绝不伤害他。
　　白疏的皮毛能够遮蔽天机，既能隐瞒封玄的真实相貌，还能阻止其他人对他的探查，更重要的，是能让他立下的血誓无效。

　　天道看不见他，自然无从知道他违反了血誓，更不能降下天谴。

　　方才封玄皮毛被扒下之后，又是摄魂铃，又是囚笼锁链，这下所有报应都应在他自己身上。

　　不但如此，殷翎还发现妖丹起了变化，禁锢已久的境界有了松动的迹象。
　　是了，封玄控制他的修为，也算是伤害他。受到血誓庇护，殷翎的妖丹自然能恢复原样，不再与封玄有关联。

　　雷劫终于停下。
　　封玄还活着。
　　他受了重伤，气息萎靡。身上还有雷霆未散，不断给他增加痛苦。

　　殷翎冷眼看着，甚至有几分可惜。
　　他想杀了封玄。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此刻的封玄再萎靡，也是货真价实的大乘巅峰。封玄不能伤他，逃命总是绰绰有余。

　　“走吧。”殷翎回头，对明崖说道，“带我回去。”
　　明崖心里一暖，点点头。

　　“等等。”

　　封玄缓缓站起身。
　　殷翎有些怀疑，他这把老骨头怕不是要立时散架。

　　封玄披着斗篷，殷翎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灰败沙哑的声音。
　　“你既然已经想起来了，就应当知道，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早在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殷翎不答。

　　封玄接着说道：“我当年救你一命，后来养你长大，对你也是无微不至，有求必应。”

　　殷翎不以为然：“你杀了白疏。救我抚养我，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要我的命。”

　　封玄需要的，不是一个徒弟，只是一个药罐子。
　　他宠着原主，一是因为心有愧疚，二是因为对白疏的承诺，更重要的是，他只需要一个无脑的傻白甜。

　　殷翎一直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原主的性格和修真界格格不入，为什么森罗殿主看上去很宠爱他，却从来不教他人世险恶。

　　封玄是故意的。
　　他故意把原著养得单纯天真，甚至对他满心依赖，从不怀疑。

　　“倘若没有我，你六岁的时候就被那群叛徒杀了。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想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殷翎满脸不耐：“你也说过，如果没有我，你根本活不到现在。”
　　他特意停下来听封玄说话就是在浪费时间。

　　封玄难道真的以为，只凭借嘴上几句话，就能骗他甘心为他去死不成。

　　凌厉刀气袭来。

　　殷翎没有想到，在明知道后果的情况下，封玄还敢对他出手。
　　封玄却不是冲着他去的，而是对准了明崖。

　　再虚弱的大乘巅峰也是大乘巅峰，明崖如今不过是出窍期，和封玄差了足足三个大境界。
　　这一刀至快至猛，没有控制力度，他想要明崖的命。

　　修为差距过大，明崖别说反抗，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殷翎的魂力到了极限，也无力应对。

　　千钧一发之际，殷翎猛地使力，把明崖拉到身后。
　　他在赌封玄的想法。
　　封玄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自己的命，若是随随便便死于天谴，也太可笑了。

　　封玄的脸色果然变了，尽力收回灵力，原本的杀招只是在殷翎腹部留下一道刀痕。

　　刀痕很深很长。
　　雷云翻涌，又是一波雷劫在酝酿。

　　殷翎神色冷厉：“你做什么？”
　　他原以为，封玄一直不敢动明崖，可能是因为对世界规则有感知，害怕动了明崖，整个世界都会崩毁。
　　他果然还是高看了封玄。

　　明崖的修为不足以作出反应，他一瞬间有种极端危险的感觉，下一刻，所有危险尽数消散，雨过天青。

　　他的师父却倒在他怀里，鲜血大股大股往外流。

　　明崖怔住，急忙想要给殷翎处理伤口。
　　伤口在腹部，明崖手忙脚乱，就想要把殷翎的衣襟拉开。

　　殷翎拉住他：“不用。”
　　明崖低着头，慌乱地将手覆在殷翎的伤口上，想要堵住流出的血：“师父，我帮你治伤。”
　　殷翎无奈：“我说，不用了。”

　　“我总该做点什么。”
　　明崖抬起头，眼角发红，显然是自责极了。
　　殷翎叹了口气：“我没事，你不用着急。”

　　疼痛而已，不算什么。

　　封玄胸口剧烈起伏：“是，我根本不该从妖族手里救你，更不该养你长大。同样是死，何必给我希望，又何必让我挣扎浮沉数十年。”

　　殷翎站不太稳，明崖从身后揽住他。

　　封玄看向明崖，眼里满是恨意：“更久以前，我也不该听了离婴的话，去管谢寒琅的死活。如果我当时没有多管闲事，安安分分在刀域待着，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我什么也没有做错，唯一的错处就是起了好心，闲得没事干跑去救人。”

　　“你说什么？”
　　明崖听见父母的名字，猛地向他看去。
　　他眼里竟是微微闪烁着红光，整个人的气质也和平日里不同，满是阴狠暴戾。

　　“你也会这样。”封玄却像是看见了极有趣的东西，怔愣一瞬之后笑了出来，“也是，她那时候还怀着你。”

　　殷翎勉力回头：“小明？”

　　明崖神色挣扎变幻，红色缓缓消散。
　　他握紧了殷翎的手：“师父，是我。”

　　明崖低下头，手在眉心处揉捏，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已经全然恢复了清明。

　　“不用理他，”殷翎拉住明崖的衣袖，“我们走。”
　　明崖点头，将殷翎打横抱起。

　　封玄眼芒微闪：“你就不想知道她在哪么？当年若非我把你送进河水，你早就没命了。”

　　明崖背对封玄，听到这句话，脚步不由停下。

　　“现在不是时候。”
　　殷翎靠在明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他知道明崖对母亲的执念，可封玄显然不怀好意。

　　明崖回过神来，看着殷翎虚弱的模样，心里酸涩。
　　他忍着泪意低下头，吻了吻殷翎的发顶：“好，我不理他，我带你回去。”

　　封玄的声音低沉可怖：“明崖，你不用笑话我。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变成你娘那样的疯子，或者是我这种怪物。”

　　“闭嘴！”殷翎斥道。

　　“与你何干？”
　　明崖回头看向封玄，眼神清澈，朗朗昭昭。

　　他不再迟疑，抱着殷翎向玉霄宗的方向赶去。

　　电闪雷鸣。
　　封玄砍伤了殷翎，玄雷再次降下，声势比之前还要浩大几分。

　　殷翎躺在明崖臂弯里，回头看了一眼。

　　这里是南海以南。
　　万物被水流冲刷带走，汇入河流，百川归于海，海水则流入归墟。
　　这里是万物的终结。
　　天地坟场。

　　那具枯骨突兀地立在水中，好像随时会被水流拆散。

　　“师父，睡一觉吧，醒来就到家了。”

　　别慌，想想那只粘人的傻子二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