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嫉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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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东西？
杨清没意识到自己听到这三个字时，一瞬间的僵硬。心里有什么东西挣扎着嘶吼着，似乎想要挣脱牢笼。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抵抗时，楚红忽然从背后探出头来，向刘宏民吐了吐舌头，“爷爷，我多久没回来了，你不想我，怎么可这劲儿骂我呢？我哪儿脏了？”说完，还嬉笑两句。
刘宏民抽了口旱烟，没有否认。
心底的声音忽然消声了。
杨清侧头看一眼楚红，她回神看过来，神色如常，“怎么了臭小子？你也嫌我？”
杨清摇头。他视线在杨红脖子上的护身符上扫了一眼，忽然笑出来，“姐——”他说，“护身符歪了。”
他伸手去扶时，刘宏民往这里扫了一眼，便转身走进了杨家大宅。
杨清几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着走了进去。
送两个女人去了住处，杨清和扬舟便往自己的屋子走。
经过迂回的走廊时，杨舟用手搓了搓胳臂上的鸡皮疙瘩，道：“忘记穿厚衣服了。不是我说，这宅子要是租出去拍鬼片，绝对大赚。你看这阴风扑面的架势，哪儿像个人住的地方？分明是个鬼宅！”
这话并不夸张。杨家的宅子是清朝时修建的，少说有四百年历史了，到处是古旧发霉的气味。兼之地处深山，周围树木高耸，阳光透不进来，大白天走在里面，也透着一股阴暗。
杨清好笑道：“行了小叔叔，没回来的时候，你老抱怨想回来。如今回来了，你又抱怨这不是人住的地方，你到底想怎么办？”
杨舟跺跺脚，“先别说怎么办，你带衣服多么？”
“放心，给你带了一身。”
杨舟瞬间安心，感动道：“还是我家小清儿好啊。”
到了杨舟的房间，杨清把他的衣服拿出来，便要回去。才转身，杨舟就拉住他，可怜兮兮道：“嘿小清儿，你晚上会不会害怕，要不我陪你睡吧？”
杨清笑，他可不记得杨舟什么时候害怕一个人睡了。
也不绕弯子，杨清道：“小叔叔，你怕赵焱来找我麻烦？”
杨舟先是一愣，既而打哈哈道：“你说什么呢？”
“明天，就是他的头七了，小叔叔。”
杨舟知他演技拙劣，瞒不过去，便叹气道：“我没想太多，就是不想你事到如今还是放不下他。你也知道，你刘爷爷他这人……哎，虽说那些说法子虚乌有，但信得人却也不少。”
刘宏民此人是个奇人，你问他会什么，不如问他不会什么。而其中，最为令人称道的，便是他的‘鬼见愁’之说。
这个外号是杨家小辈们起得，但却不全是玩笑。
因为刘宏民确实是干过开坛驱鬼的法事，在七十多年前，在他吃了杨家已过世的老太爷一碗粥以后。
那一场法事之后，刘宏民便入杨家坐镇，凭借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生生将濒死的杨家救回来了。
虽说在杨家子孙间流传的，多是他此人商场之上如何精明强干，手腕如何厉害，但在老一辈里，尤其杨清奶奶那一辈，却都说他是入世的奇人，将那一场法事说的惊天动地。
但这些东西，杨舟是不信的。
他相信科学。
杨清呢？他说，“我想相信。”
像他奶奶常说的一样，鬼神之说无论真假，只是图个安心罢了。
杨舟正要皱眉，又听杨清道：“可我并不相信。”他面色坚定，重复一边，“我不相信。”
杨舟放心下来，“那你就回去吧。”
杨清嗯一声，拖着行李箱慢慢走远。
他走后没多久，杨红突然从走廊里冒出头来，吓了杨舟一跳。
杨清面前，两人关系很好，但实际上，这两人并不对付，甚至是相看两厌。
杨红靠着门，语含嘲讽，“怎么现在装起好心了？十九年前你在哪儿？”
杨舟收起了他素来的温和面孔，冷冷道；“你也不要忘了，十九年前，你在哪儿？”
十九年前，正是杨仲车祸去世那一年。
两人说完这番话，忽然沉默起来，杨舟率先开口，“算了算了，是我的过错。你当时还太小，什么都做不了。”
杨红自嘲，“是啊，我还太小。”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件事无关大小，只是嫉妒。
杨清自己或许不觉得，但实际上，当年在他们这些小辈里，最受欢迎的，就是他。他是当之无愧的孩子王，一呼百应。每次玩过家家都是家中老大。杨红常与他一起，既骄傲又自卑。
骄傲于这个孩子王和她最好，自卑于除了他以外，没人愿意和她玩儿。
杨仲死后，杨清，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杨清，哭着拉着她的手问她：“姐姐，为什么他们都不理我了？”
他们，说的是那些同龄的孩子。
杨家规矩，杨家子弟死后必须入祖坟。
杨仲在北京去世，身体火化后，便被运回老家。那时杨清心里存了隐秘的期待，也许到了山里，看到刘爷爷，看到那些曾经的小伙伴们，便会有人愿意谅解他了。
然而，孩子天真，却也容易受人影响。
山里住户本就不多，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被传出七八种不同版本。何况如今死了一个人。于是，回到老家的杨清再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大人们闲时议论，将杨家之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来二去，杨清便落了个‘克父’的名头。‘克父’说法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竟变成了‘克亲友’。
于是，曾经的孩子王失去了头顶的王冠，被所有人孤立起来。
唯一可能为杨清辩解的刘宏民远走他乡访友，不知所踪。等他回来时，且不说发了多大脾气，但杨清已经彻底变了。
杨红，她在这之中又担当了什么角色呢？
她是谣言的传播者之一。
是她，亲口向前来打探虚实的孩子们承认说：“是真的哦，真的！他是个坏孩子，就是他害死了叔叔！”
当时为何会那样说呢？杨红已经分不清了。
是受人影响？
是不甘一直落于杨清之后？
还是想要独占杨清一人的视线？毕竟当时的杨清，真的很耀眼啊！如果他能只和自己一个人玩儿多好啊——
她说完这些，孩子们便散了。她忐忑，忽然看到躲在一一棵大树后的杨清。
他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周身一片死寂，好像隔绝了周围的一切。
杨红忽然觉得，她做了一件注定要后悔终生的事。
她想，她该立刻去同他解释，和他和好，再同那些小伙伴们澄清事实。
可她做了什么？
杨红自嘲，她跑了。
从杨清背后跑了，跑出杨家，跑出大山，跑出中国，在国外躲了十年。
杨舟说，她当时太小。
是啊，她是太小，所以伤害起人来心安理得，以至于如今后悔，都没人会怪她。
他们会劝她说：别想太多，你那时也是孩子，什么也改变不了。
是啊，她太小，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本来也是这么想的，直到他遇到赵焱。
在她回国当天。
同样的年纪，她杨红选择袖手旁观，不理会杨清。
赵焱却选择站在杨清身边。就算不能替杨清挡去所有风霜雨露，也可以和他一起面对。
两人单独见面时，杨红发现赵焱几乎对杨清的事一清二楚，却唯独不知她当年所说之话。她料想杨清没有将此事告知，竟自己将当年之事说了出来。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还以一种叹息似的语气。
谁料赵焱没有同那些大人一样。
他听完那些，望着她冷冷道：“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让我说你没做错？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他站起来，眼神里俱是嘲讽：“你做错了。你该向他道歉，郑重其事的道歉。表明你的忏悔，向他求得原谅。他谅解你，是他心宽。他不理会你，是你活该。”
他说着这些，忽然笑了，放声大笑：“你知道么，我每次听到这些类似的事，都很想把他抱在怀里，想安慰他，想劝他，想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不过是一个父亲为了儿子舍命而已，为什么当时你们所有人都不肯原谅他？如今时隔这么久，反而一个个出现，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对他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为当年的事道歉呢？”
他走到她面前，俯身，看死物一样逼视她道：“你知道么？我宁愿你们最好一个都不要出现！平白分走了他在我身上的注意力。”
可杨红却是长久以来第一次笑了，她说，“那么抱歉了~”她单手将及腰的长发向后一拨，“我一定要分走清儿视线的。”
赵焱起身，嗤笑：“随你。”摔门走了。
赵焱曾经语气神态，杨红记忆犹新。
在杨舟进屋之前，杨红忽然开口，“小叔，你道过歉没？”
杨舟顿住，留下一句：“没有。”
杨红问：“为什么？”
杨舟回头看她：“因为当时焱小子在。小清儿开心，我就不想提过去的事。”
杨红回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实际上，两人再清楚不过，他们只是说不出口。
不说的话，杨清就不会知道，杨舟他当年根本没有那么忙，只是单纯厌他。
不说的话，杨清就不会知道，杨红当年根本没有受流言所扰，只是单纯嫉妒。
不说的话，杨清就不会知道，他们这些人，深埋在心中的劣根。
于是，杨红杨舟，再一次不欢而散。
等杨红回到房间，却发现，刘宏民正坐在里面，面前放着一个见底的茶杯，显然是等了许久。
见杨红回来，他砸吧一口烟，烟雾缭绕，他略有些缥缈的声音传来。
“你脖子上的符，让我看看。”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嫉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