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耽短篇合集》子非狐

8、格姆女神的护佑

　　熊熊的篝火映照着多情的摩挲阿哥和阿妹们，打跳曲响过一遍又一遍，甲措舞跳来跳去从来没觉得累。
　　摩梭人的篝火宴会，是泸沽湖最浪漫的地方。
　　桑若一个人坐在他和索朗经常坐的那块大石头上，捕捉着索朗的身影。
　　索朗今天没有跳舞，而是和一个阿妹坐在角落里，面对面有说有笑的聊着天。
　　那个阿妹，是美丽的央金梅朵，摩挲最美丽的花。
　　索朗和梅朵坐在一起，般配到格姆女神都会祝福他们。

　　桑若居然没有哭，他悄悄的离开了篝火宴会，一个人来到了泸沽湖岸边，那个他之前和索朗约会的地方。
　　“索朗，桑若不该拖累你，都是我不好。”
　　桑若自言自语了一句，闭紧美丽的双眼，头朝下一栽，摔进了湖水里。
　　向来平平静静的泸沽湖，被桑若溅起了一朵白白的水花。

　　“梅朵，我没想到你这么通情达理。”索朗开怀的笑着。
　　梅朵不好意思的跟着他笑了笑，认真的说：“索朗，我追求过桑若两次，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做我的阿柱，可是也没见他去找别的阿妹。现在我知道了。索朗，你带桑若走吧，格姆女神会祝福真爱的人。”
　　索朗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梅朵，我之前就跟他说过带他去大理，等他病好了，我就偷偷的带他走。”
　　梅朵也点点头，“嗯，这个秘密，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我向格姆女神发誓！”
　　索朗又说了一句：“谢谢你梅朵，你是个好阿妹。”

　　在白色红嘴鸥的啾啾声鸣中，泸沽湖岸的摩梭人迎来了又一个崭新的明天。
　　阿妹们带着砍刀上了山去砍柴，阿哥们有的在家做手艺，有的摇了橹去泸沽湖上戳鱼。
　　格姆女神山，宁静的躺在泸沽湖中心，温柔的守护着他们。
　　突然，一声惊叫打破了摩梭人愉快的清晨。
　　“死人啊……”

　　桑若被打捞上来，本来就白的皮肤现在白的像红嘴鸥的羽毛，原本漂亮的五官，此时却紧闭着那双大眼睛，鼻子和苍白无色的嘴里塞进了不少绿油油的海藻。
　　桑若的家人围着他，瘫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哭着。
　　飞一般赶过来的索朗，只看了桑若一眼，脸色突然变得和桑若一样的死气沉沉，浑身颤抖着，咕咚一声跪在了桑若的身前。
　　“桑若啊……我的桑若！”
　　“滚开！”桑若的阿乌，一脚把索朗也踹进了泸沽湖里。

　　“格泽桑若染脏了泸沽湖，他不可以埋在格姆女神山，格姆女神会不高兴的。”
　　“格姆女神山只埋葬被祝福的人，格泽桑若是自杀的，他不会被格姆女神祝福。”
　　“格姆女神可是最纯洁的白色女神，格泽桑若不干净的。”
　　摩挲村寨讨论了整整一天，没有一个人同意把桑若埋进格姆女神山，享受格姆女神的护佑。
　　桑若的家人不敢有任何意见，只好在荒野里找了一处没人理会的地方，把桑若委委屈屈的埋了。

　　月亮从格姆女神山顶升起来，照在平平静静的泸沽湖上，美得惊心动魄。
　　索朗面无表情的从家里出来，偷偷的从墙根的地方，带了一把锹。
　　他的桑若是最干净的人，在他心里就是格姆女神一样纯洁的存在，格姆女神一定会护佑他的！
　　索朗来到荒野里没人理会的那块地方，一声不吭的一锹一锹挖着山土。
　　大半个夜过去了，索朗终于把桑若从土里刨了出来。

　　“桑若啊！”索朗抱着冰冷僵硬的桑若，唤了他一声，眼睛里的泪水就满了。
　　“桑若，我带你走！”索朗背起桑若，拎着锹朝泸沽湖走。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从桑若的身上掉了下来。
　　索朗低头一看，是他曾经塞给桑若的那把银梳子，还有桑若从来都没送出过去的一对银手镯。
　　索朗附身把那些东西拾在手里，嗷嗷的大哭起来。

　　明亮的夜半月光下，一条倔强的身影，背着一条僵硬的身影，孤独的走在摩挲村寨的边缘。
　　他要把他埋去格姆女神山上，如果谁敢出来拦着，他就拿锹跟他拼命。

　　寂寞的橹摇着孤零零的船，在平静的泸沽湖面上划出一道哗啦啦的水波，朝着格姆女神山的方向缓缓的延伸。
　　索朗时不时的低头看一眼乖乖的躺在船舱里的桑若，哭着说：“桑若，以后我会去陪你的，你这次一定要等着我，不要再乱跑了。”

　　终于挖出了一个深坑，索朗脱下自己的短褂，铺在了深坑里。
　　然后他把乖巧的桑若轻轻的放进了深坑里，桑若满是泥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他从来都是乖乖听话的。
　　索朗抚干净桑若脸上的泥土，又从兜里掏出那把银梳子，塞进了桑若的手里。
　　“桑若，你不要胆小，这把银梳子会陪着你的，格姆女神也一定会护佑你。”
　　索朗又哭了一阵，这才忍着悲痛，一锹一锹的把桑若埋了。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泸沽湖岸的旅游业渐渐的火了起来，许多的城里人都跑来这个东方女儿国消遣。
　　而城里人最感兴趣的，就是听摩梭人讲他们的故事，故事中最动人的一段，就是格姆女神山。
　　这座山是美丽的白色女神格姆女神所化，代表着美好的爱情，也护佑着一代一代的摩梭人。
　　摩梭人死后，都以能葬在格姆女神山，躺在格姆女神的怀抱中为荣耀。
　　然而，只有那些被尊重的毫无瑕疵和劣迹的摩梭人，死去后才有资格用船载到泸沽湖中心，去葬在格姆女神山上。

　　索朗自桑若死后，变得沉默寡言，往常脸上从不落幕的爽朗笑容，再也没有出现过。
　　没有人知道索朗的阿夏究竟是谁，但凡有人问起，索朗总是说，他走的是暗婚，就是那种不对外公开的保密暗婚。
　　索朗不愿意公开，摩梭人也有这个不能多打听的习俗，所以索朗的阿夏一直是村寨里的迷团。
　　那么帅气又能干的阿哥哟，不知道是哪家的阿妹这么有福气。

　　索朗在大家的猜疑和羡慕中，孤独而又寂寞的变老了。
　　这一天，人们忽然看到了索朗久违的笑容，虽然他的笑容让他依然帅气的脸庞上挤出了不少皱纹，但大家还是觉得索朗笑起来依然很好看，所以忍不住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索朗阿乌，出湖吗？做什么去？”
　　索朗一边解着船锚，一边笑着说：“我阿妹在格姆女神山上祈福，我去找他。”
　　“真是一个好阿柱啊，这么恩爱。”有人夸赞他说：“索朗阿乌，你阿夏真是幸福啊！”
　　索朗笑笑没说话，布满细纹的手撑开船，划进了美丽的泸沽湖。
　　人们只顾着欣赏索朗的笑容了，却谁都没有注意到，索朗的船舱里，躺着一只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