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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文颢然 ...

  •   一道沉稳的男子嗓音自身前传来,与方才那些说着污言秽语的声音截然不同。

      这一声,正气满满,犹如天籁。君筱心惊魂未定,抖抖索索地睁开眼,却只见到一团白濛濛,原是脸上还盖着一方帕子。她低下头,就着那帕子擦擦拭拭,将脸上泪渍和残妆一并清理干净,然后才慢慢吞吞地抬起头去瞧那人。

      原来是一位气宇轩昂的玉面公子,剑眉细目,俊逸不凡。看他一身窄袖袍衫,腰间挂着银线绣着鱼袋,便知是名武将。想到宇文晞腰间也挂着差不多样式的金线鱼袋,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毕竟在京中,此将定是宇文晞的熟识,她只要报出家门,定不会再受为难。

      正欲张口,她目光向上,触及那公子面庞,就看见那唇红齿白的一张俊秀面庞上挂着两道极不和谐的抓痕,虽无破皮,却已起了痕,红红肿肿的好不碍眼。

      想到自己方才那通张牙舞爪,竟是恩将仇报,抓花了人家恩公的脸。

      明明应该要歉疚的,她却一个没忍住,就这么不合时宜地破涕为笑。

      她眼角还挂着几滴泪,这么忽如其来的一笑,颤得那泪珠儿滚滚落下,梨花带雨的偏就衬上了嘴角漾出的两朵小涡儿,娇嫩嫩,俏生生,就像初春的雨后开出的第一朵花苞,沁着一股让人心悦的清甜气儿。

      待她抬起那掩不住笑意的雾眸,那公子已是一怔,眉目间一片恍然,再听她那清灵的笑声,不由地也掀唇一笑,后退一步,方抱拳道:“姑娘受了惊,还能有此气魄,文某好生敬佩。”

      方才还吓得屁滚尿流打着瞎拳,现在还能幸灾乐祸地笑出声,这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本事,可不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言下之意,君筱心岂会听不出,忙收住嘴角,别开眼不往男人脸上看,这才稳住了神色,亦退了一步,施施然行了个礼,诚心诚意地道谢:“文公子仗义相助,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文某只是路过,机缘际会而已。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文颢然抱拳还以一礼,又道:“倒是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随意到这等人烟罕至之处为好。”

      筱心微微颔首:“多谢文公子提醒。”目光落向地面,本装在荷包中的金豆子在打斗中给撒得七零八落,便走去一一拾起,放在方才擦脸的那块帕子中。

      文颢然上前帮她,二人俯身埋首搜寻了好半天,才将掉落在这附近的金豆给全部收齐。

      筱心手捧着的金豆,却不去管那地上的荷包,文颢然替她捡了起来正递上前,她却撇撇嘴,细语嘟囔:“被那些无赖的脏手碰过的,不要也罢。”

      文颢然顿时被逗乐了,只觉得她此番姿态矫情得可爱,便多问一句:“那金豆子也是那些人碰过的,你怎就不嫌?”

      筱心偏着脑袋看了他一眼,忽莞尔一笑,纤臂放直,金灿灿的一把豆子已经到他跟前:“公子若不嫌弃,这些豆子都当做谢礼相赠,可否?”

      如此厚礼,她说送就送,毫不迟疑,眉间目中更是一派真诚,竟没有半点玩笑。

      文颢然失笑:“文某说了,只是举手之劳,无须如此客气。这些财物,还请姑娘仔细收好,免得又招来无端祸事。”

      见他执意不肯受,筱心心思一转,又道:“那就有劳公子做件善事,找户穷苦的人家把这豆子送出去。”

      可见,她是当真不愿再要这些金豆子了。

      文颢然道:“既如此厌弃,又何故拾起?”枉他还躬身伏背地陪着白费了那么一通工夫。

      筱心笑道:“方才就是因为这袋豆子,才让那些人起了谋财害命的心思,不惜铤而走险去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足见这钱财诱出人心中恶鬼,何等可怖。今日这些豆子落在此处,若是被一人得去还好;若是被一群人得去,又分而不均,只怕这点东西又将惹起一番争斗,若还有人因此伤了性命,可不就是我的罪过?”

      她将那盛着金豆子的帕子对角而系,扎出了一个小兜的样式,复又递给了文颢然,道:“如此,还是劳烦公子送佛送到西,为小女子走这一趟,将这些金豆子赠与那些真正需要的人,这才算是得其所,尽其事。您说是也不是?”

      文颢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对着那张清水芙蓉般的纯美丽颜,本该一扫而过的目光竟失了分寸。这一次他不再推拒,接过那兜金豆,抱拳道:“在下文颢然,敢问姑娘芳名?”

      筱心不由一愣,这位公子没有注意到她挽起的发髻么?怎还能如此坦然地向有夫之妇探问闺名。然旋即又释怀,兴许在北方,寻名问姓这本就只是寻常之事。

      况且,人家才救过她一回,恩情之下,又怎好驳了颜面。她只这么想了一想,便回道:“小女子君筱心,夫君是殿前司副指挥使宇文晞。”

      宇文晞的大名报出,文颢然果真如她测想中的那般,一脸了然,想来二人定是熟识故交。不过在他面上却少了一些该有的意外之色,面色还因此淡了几分,点了点头,平平道了一句:“原来是嫂夫人,文某失敬。”

      宇文晞次日清晨回府,知书就把昨日之事向他说了一番。

      因知书没有全程跟着,故并不知筱心遇险之事,只知她被一男子送到大门口,问起来筱心也只说自己丢了荷包,又迷了路,亏得好心人相助才寻回府中。知书自幼跟着筱心,知道认路识途是其短板,因此也不疑有他。回房后给她整理衣物,果然不见小姐那随身佩戴用来装金豆子的刺绣荷包。

      然这事在宇文晞看来却十足蹊跷,且不说他要深想她落单那会儿究竟遭遇了何事,只她如何能在两名一等护卫眼皮子底下没了踪影,就已够教他费解。

      这半月相处下来,他早把君筱心的脾性摸个透彻。这妮子虽说有些闺中娇纵,大体还是懂分寸识轻重。出了家门,她岂会让自个儿落单,要知道这市井嘈杂,又是生地,她一个貌美华裳的姑娘家,落单就意味着危险。这般浅显的道理他不信她不懂。

      由此可见,她定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人或事,方会有那般出格行事。

      至于后来送她回来的男子……

      宇文晞听到是个男子,心里已是不悦,却还不至冒火,只想先弄个清楚,那人究竟什么来头。

      “奴婢在,在门前等候,只听,只听小姐,小姐对那公子道谢,称其为‘文公子’,其余的,奴婢再问,小姐就只说了先前的那些话。”

      知书今日弄丢了主子,早就吓个半死,虽说后来君筱心安然无恙地回了府,她还是免不得心虚自责,在宇文晞跟前答话也是两股战战,磕磕巴巴,话都说不利索。

      姓文?

      宇文晞眯起眼,文姓少见,京中姓文的更是不多,却出了一门显赫,与宇文家还颇有渊源。

      莫非是他?

      他想到了一个人,眉头微蹙,又问道:“我问你,那荷包可是她贴身之物?”

      知书道:“也不大算。小姐不善针线,这些物件皆是出自奴婢之手。过往在闺中为了打发时日,她时常画上一些样式,让奴婢去绣。荷包轻小不费工夫,故绣得最多,堆积多了,她便打发给家中女眷或下人,在君家许多人都有这么一个荷包。”

      宇文晞不语,心下稍稍放宽。

      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就打发了知书下去。宇文晞回到房中,窗外日头未出,只透进青白的天光照在这室内,他往那垂下的幔帐中望了一眼,帐中人儿正甜睡着,丝毫没有被方才门外的低语交谈给扰了清梦。此刻他纵有百般疑问,又怎忍将她唤醒问话,于是也就作罢。

      原本想等到她醒了再说,期间穆王府那边又差人送来书信,邀他过府一叙。这穆王府是穆业成将军府邸,七年前穆将军在与北夆一战中以身殉国,皇帝痛失爱将,特追封其为定北王。穆业成常年征战,膝下只有一子云阔,子承父业,驻守雁门关。穆云阔与宇文晞自儿时起就是惺惺相惜的挚友,成年后更是兄弟情深,回京述职必定要见上一面。如此,宇文晞岂有不去之理?

      等他从穆王府回来,已是华灯初上,家中开始准备晚膳。

      他自然是回天然居与君筱心一道吃。

      还没走进院门就听到里面吵吵囔囔,似乎有许多人在吵闹,仔细听来,家中的那些女眷竟都齐聚其中。他不由加快脚步,进了花厅,站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见了他,纷纷行礼问安,而后鸦雀无声,宇文晞正欲发问,就听见后头的正房里传来四嫂蒲夕颜尖锐的叫喊,他这才发觉,这一厅堂的丫鬟婆子都噤声不语,方才在门口就听见的吵闹声正是从自己的房内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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