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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二章 ...

  •   第二天,方氏果然带着蓁蓁和萧郁一起去学琴。萧茂野给萧郁找的先生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琴师,教萧郁这种小姑娘就难免严苛些,搞得每次萧郁到了练琴的时候总是想尽办法偷懒。

      不过这次,萧郁提前提前一个时辰就准备好了,把含梅指挥得团团转,就等着在柳先生面前看蓁蓁出洋相。

      可蓁蓁并不是没有学过琴,虽然曾经她学琴只是为了“娱神”——但,也曾很是下过一些苦功。柳先生大大吃惊了一番,对蓁蓁的琴技赞不绝口,又给萧郁布置了一首新曲子。萧郁本来就不爱弹琴,竟还被个莫名其妙的“堂姐”比了下去,心情极差,回到自己屋里,怄得又哭又闹,含梅等几个丫头劝了好半天才把她劝好。

      “哼,我就不信她什么都会。”萧郁脸上还带着泪,从床上爬了起来,使唤含梅找出纸笔来,开始写帖子,“我倒要看看,她这么个出身,在京城里能有几个熟人。”

      五日后,御史府后院花园里,一群年纪相仿的女孩儿叽叽喳喳地围在萧郁身边,和她一起喝茶聊天。

      这些女孩子大多是萧郁的手帕交,也都是京城里世家官宦的女儿,萧郁下帖子说自家府上得了上好的正山小种,请她们来尝,差不多把大半个京城的名媛圈子都请到了萧府上。

      萧郁做东,专门请了点茶娘子来侍候茶席,还特意叫了蓁蓁来作陪。她一早在帖子里和自己相熟的几个姐妹商量好,到时候觑空落落蓁蓁的面子,也好给萧郁报那一“曲”之仇。

      席上的姑娘大多性情还算矜持,个个捧了自己的茶盏慢慢地品,唯有国公府的嫡小姐沈媛素来不耐烦这种不温不火的场合。她是个火爆性子,边上的几个姑娘还在小口小口地吹茶,她已经几口喝完了自己的那杯,茶盏往碟子上一放,一双杏眼滴溜溜地满场乱转。在场的姑娘她都见过,唯有坐在角落的蓁蓁是个生面孔,沈媛眼睛一亮,悄悄溜过去,坐在蓁蓁边上开始和她说话。

      “哎,你是哪家的小姐?之前我怎么不曾见过你。”沈媛也不耐烦说那些寒暄的废话,单刀直入地问道。

      蓁蓁知道萧郁叫她来肯定不是为了让她认识多少个京城里的闺秀,只是她如今毕竟寄居在御史府上,若太不给面子,恐怕日后在这里也不大好过。沈媛这样问,她便也就答了:“我是近来才寄住在大伯父府上,之前不曾在京城久住,所以从前未曾见过小姐。”

      她这般含糊,沈媛也听得出是不愿多说,自然机灵地不再多问,只对她点了点头,道:“我是沈媛。等春天来了,京城里花都开起来,你也可以与我们一道去赏花。”

      “若有机会,自然是好的。”蓁蓁客客气气地也点一点头,不再多说什么,擎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来。

      沈媛便也不再说话,心里倒对蓁蓁升起几分好感。她因为性子太直,往往爱得罪人,和京里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也不大玩得到一块儿去。也就是萧郁平日里也爱捉猫逗狗,两个人性格上还有几分相似,因而每每萧郁相邀,沈媛总是第一个到。不想今儿见了他们府上另一位小姐,长得好看不说,也不会因为她这性子就露出嫌恶的样子,沈媛这么一琢磨,就对萧府又多了些喜欢。

      她也不傻,听萧郁的意思,猜得出萧郁今天可不是为了给世家小姐们介绍这个新来的姑娘,怕不是还要给她一个下马威。不过以沈媛的身份,还不必看萧郁的眼色行事,只是也犯不着为蓁蓁出头。她决定就在边上坐着看看戏,也好奇蓁蓁面对萧郁的刁难——她可是深知萧郁无理也要闹三分的性子——会怎么反应。

      “今儿我做东,一来是请各位姐妹品茶,二来——”萧郁看那边沈媛和蓁蓁说了两句话,想着好戏也该开场了,眼睛一转,和几位相熟的小姐递了个眼色,起身说道:“就是给大家介绍下我的这位堂姐,以后就在我们府上常住了。”萧郁走过去硬生生地把蓁蓁拉了起来,令四周的姑娘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哎呀,原来这是府上的堂小姐,怪不得眼生,不知怎么称呼?郁儿也不给我们引荐引荐。”一个着桃红夹袄的女子歪头打量着蓁蓁,掩唇笑道。

      蓁蓁被萧郁拉得一个踉跄,差点连手中茶都泼了,衣袖也被萧郁扯得发皱。她正要答话,却被萧郁抢过了话头:“华姐姐莫急。我堂姐闺名唤作蓁蓁,前几日家里遇上点变故,可怜见的,就剩下我堂姐一人了。”她假惺惺地抹了抹眼角,转向了蓁蓁,“堂姐,既然来了府上就安心住下,来,让妹妹我给你介绍诸位姐妹们,往后也好互相走动走动。”

      萧郁说着,拉着蓁蓁一个一个地介绍道:“这位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沈媛,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侄女;这位是淮安侯府上的嫡长女项荷,这位是......”她特意把那个“嫡”字咬得重重的,就是为了让蓁蓁认识到自己的身份,羞一羞她。

      萧郁最后才拉着蓁蓁走到那位先前发问的桃红色夹袄的女子跟前:“堂姐,这位华小姐也是刚来京城不久,是华太尉的堂孙女,除了她那位入了太子府的堂姐,她便是华府上下唯一的女孩子了。”说着,萧郁向华小姐示意了一下,用帕子掩口轻笑道:“华小姐,听说华良娣的身份马上就要更尊贵了,我们可是要提前先祝贺府上才是。”

      蓁蓁被她领着介绍了一圈,脸上还顶着僵硬的微笑,脑子里却早就看明白了。萧郁满口“嫡出”,不过是为了揶揄她这所谓的庶出身份。若是说她现在这个冒牌的身份,倒是真的比不上这群闺中小姐,只是……那日神秘人只说若是御史府上来人,一切都要顺着说是,可没说到了府中要如何行事,倘若……蓁蓁想到此处,就是再不想与她们纠缠,也不得不留在此处敷衍。她跟着萧郁那句话勉强弯了弯嘴角,也没多说什么。

      那位华小姐却是不依不饶的样子,她早得了萧郁的示意,故作亲昵地上前拉起了蓁蓁的手:“原来姐姐也是刚来的京城,正巧我也是初到京城,这人生地不熟的,日后我们可要多亲近亲近,只是不知——姐姐的令尊在何处高就?”

      “家父……”蓁蓁一时语塞,虽然到了萧府的这几日她早已清楚自己这个所谓的身世,但是突然被人在这样的场合明显不怀好意地问出来,还是有些梗住,竟没当时说出口来。

      萧郁见了蓁蓁这迟疑的模样,心下乐开了花,以为她果然在自己召集的一众京城嫡女对比下自惭形秽,假意解围地拉过她,故意放高声音说:“我二叔家里那可是家财万贯,听说床底下都是元宝,晚上一翻身不小心都能踢掉下来几个,堂姐你说是不是?”她故意顿了顿,见一众贵女们有的还面露疑惑,便得意地继续说道:“我堂姐可是皇商家的嫡——小——姐呢,家里那可是富得流油了。”她看了蓁蓁一眼,又假惺惺地拿起帕子装作拭泪:“只是不知为何,我二叔去西域贩货还要偏偏带上妻儿,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啊——”萧郁如同戏台上的角儿一样一摇手,大声道,“我那可怜的未曾谋面的二叔全家啊,就这么去了啊!”

      “噗嗤,”在座的贵女们见了这般情状哪还有不明白的,还有几个掌不住笑出声来,看着蓁蓁的目光也有几分嘲讽。想想也是,御史府上几个月前的确做过一场法事,说是为着哪个庶出的二房,看来是确有其事了。想想一个孤女从西域逃难般的回到京城,一路上就她一个单身女子,还真不知道会经历什么。

      “西域的香汁子倒是不错,听说花楼里喜欢得紧。我哥哥前些日子被父亲请了家法,就是因为在那些个地方沾上了这些味道,回去怎么洗也洗不掉。哎呀,说不准就是姐姐家贩到京城来的呢。”一个黄衣女子笑着说道,明摆着要给蓁蓁脸色看。

      大承最是讲求士农工商、嫡庶尊卑的,这庶出再加上皇商的双重身份,在世家子眼中就是最上不得台面的。也亏得蓁蓁真正担心的并非这个所谓的身份,任她们说也就说去了。她也知道在萧郁早有谋划,她再说什么也不可能改变现下的窘况,索性一言不发,只清清冷冷地瞧了那黄衣女子一眼,恰如风中弱柳,沉静随风,却不会被风摧折。

      沈媛在一旁冷眼看着,这等情境换做旁的女子早已羞愤欲死,她以为蓁蓁也会梨花带雨地哭上一场再拂袖而去,谁知这位小姐倒是沉着自持。沈媛有几分看不惯那些人捧高踩低的模样,当下出口相助:“如此说来,蓁蓁姐姐当真称得上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萧郁闻言骤然生出一阵不快,但说话的可是沈媛,萧郁忌惮着沈媛的皇后姑姑也要让着她几分。她见蓁蓁一直不说话,眼睛又一转,接着说道:“那是当然,我这位堂姐啊,别看出身商贾之家,琴棋书画可是样样精通。今儿恰逢大家都在,堂姐要不要也让我们见见世面?你的琴可是连先生都是称道的,还说让妹妹我多朝你讨教呢——”她扬手招了个丫头来,漫不经心地挥挥手,“你去,给堂小姐搬把琴来。”

      几位贵女又是对视一眼,窃窃地笑起来。虽说在座的姑娘都学过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可都是陶冶性情,没谁要沦落到跟青楼里的倌人一样弹琴给人取乐。华小姐扯扯身边那位贵女的衣襟,跟她咬起耳朵来,轻声赞叹道:“没想到,郁儿这招可真是太狠了。这样一来,以后她还能在京城里抬得起头?”

      蓁蓁有些为难。她自然知道萧郁是不怀好心,可又一想,若是顺水推舟,索性便弹上一曲,从此闭门不出,哪怕被人认为是没脸出门,也比萧郁一次两次地给她下绊子好。况且外头可还有一个七狱的杀手在等着她,她又不知道接下来那人背后的主子还要要挟她什么,躲在御史府里,大约比被人带着到处乱走更安全些吧。想到这儿,蓁蓁也不管周围的几个小姐讥笑的眼光,竟真的施施然坐下了,等着那丫头取琴来。

      她这么镇静,沈媛可是看不下去了,倏地站起身来,直盯着萧郁:“郁儿,你这是不是有点欺负人了?”她还想再说,却看见蓁蓁动作极小地冲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她准备好的那些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也是,人家自己都不在意,你在这儿瞎出什么头呢?沈媛登时泄了气,连带着对蓁蓁也升起一点怒其不争的不满来。她转过头去,只装着看外头的景色,气鼓鼓的不吭声了。

      琴是很快就拿来了。萧郁特地为蓁蓁准备了一把好琴——虽然不是什么名琴,不过也是用百年古杉木做的一把精品。萧郁看着那把琴摆到了蓁蓁面前的矮几上,长出了一口气,心想:我可就靠这个宝贝给我出气了!

      蓁蓁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双手悬在琴上。她也没有刻意选曲,指随心动,轻轻弹拨,便是一曲《醉渔唱晚》。

      “明月太虚同一照,浮家泛宅忌昏晓;醉眼冷看朝市闹;烟波老,谁能惹得闲烦恼。”

      随着曲声,蓁蓁的心里越发平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渐渐模糊远去,一片白茫茫的湖上,唯有一叶扁舟。

      周遭听琴的几位贵女本想开口嘲笑,却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蓁蓁指下流出的乐声中,一时间连自己想好的讥刺的话都忘了。萧郁听了半天,见自己请来的几人也专心听起了琴声,顿生后悔之心,生怕蓁蓁弹了一首曲子就让那些贵女忘了自己的任务,当即就想打断蓁蓁的琴声。

      只是她刚踏前一步,身后突然搭上一只手臂,将她的动作拦住了。

      “你干嘛……哥?”

      在她身后站着的竟是萧靖。他虽然仍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眼底却藏了一点深深的笑意。萧郁不明所以,还以为萧靖只是路过,刚想继续开口,却突然被萧靖“嘘”了一声,把她弄得愣住了。

      萧靖直到蓁蓁一曲弹毕,这才放开拦住萧郁的手,走上前去,极细微地挑了挑眉梢,仿佛没看见周围坐着那么多名门闺秀似的,他的眼睛只看着蓁蓁一个人:“妹妹的琴,弹得甚好,令人无法不沉迷其中。”

      这时周围的贵女们也已看到了萧靖,毕竟身份有别,姑娘们纷纷起身回避,回避不及的,只能匆促地用衣袖挡住了自己的脸。只有华小姐一见萧靖过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有些激动地迎过去,羞答答地福身行礼:“萧公子。”

      “华姑娘。”萧靖颇为冷淡地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两步,看着是站到了华小姐面前,却不动声色地把蓁蓁挡在了身后,“今日天色也晚了,恐怕家妹也累了,还请诸位姑娘见谅。”说罢,他也不和蓁蓁商量,就像笃定蓁蓁一定会跟他走一样,连一个眼色都没往蓁蓁那里去,自己出了屋子,步子不大,看上去很是闲适似的。

      蓁蓁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怎么,萧靖是在给她解围?她站起身来,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双诧异的眼睛。御史府家的这位公子可是出了名的冷心冷情不爱管闲事,这又是怎么回事?看来这位御史府的堂小姐并都如萧郁所说,说不定还有什么是她们不知道的……窃窃私语声又起,萧郁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些闺秀都看着她是为了什么,脚一跺,气冲冲地想分辩的时候,才发现蓁蓁也早就去得远了。

      萧郁真是气得半死,好不容易策划的一场“报仇”,就让自己亲哥给搅得乱七八糟。她也顾不上继续招待这些贵女了,挤出个笑容敷衍了一句“慢走不送”就跑了出去,要找萧靖一问究竟。剩下一屋子贵女,十分错愕地对视着,不知道今天看的这一出又是什么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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