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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初局 ...

  •   这一天,雨下的很大,可饶是如此,还是挡不住大家看比赛的热情。

      这一场不光有往日名人,还有诸多后起之秀,更是多了一个匿名选手自称“迷离木野狐”前来参赛,成为许多人关注的对象。

      木野狐是围棋的别称,言其变化多端,犹如魅惑人的狐妖。这个匿名选手竟然敢自称木野狐,口气不小,必定是一个绝顶高手。大家纷纷猜测木野狐究竟是何人,有人猜测他是几年前云游不知所踪的棋道高手明灯大师;也有人猜测是洛阳来的京城棋院的弟子;有的人查到来替木野狐报名的人事顾城深,猜测是他那个书痴弟弟顾恨心。因顾城深棋艺本就很是高深了,大家猜想他弟弟必定也是个中好手,因此大多倾向这个猜测。

      因为这种种猜测,木野狐参加的比赛成为赌坊最最当红的赌局。不过关于木野狐的传言虽都是把他描绘成高手,可是买木野狐赢的却少之又少,因为另一位是往年赢家的常青树——段广泽。

      此人在棋赛初次举办就已经参加,是元老级选手。如今匆匆岁月流逝,耄耋之年的段老爷子身体脑力大不如前,但经验老道,每次都能夺得桂冠,从不失手。

      和木野狐未必属实的名声相比,大家还是愿意相信一个老人的常胜不败的战绩。故而买段广泽胜者多,买木野狐胜者少,两人之间的赔率竟相差百倍。

      秦绛听闻这猜输赢的游戏,自己竟成了焦点,便吩咐蓉哥也去买一注自己赢的。招儿笑道:“姑娘的体己银子都给了三姑娘了,我好容易替姑娘藏了三十五两,想着以后给姑娘买些喜欢的胭脂水粉的,如今都要用掉不成?”

      秦绛笑道:“正所谓千金散尽还复来,又不等着这些银子吃饭,就是都输了又何妨。”她顿了一下,“何况不一定输呢!”

      棋赛开场,秦绛一上场去,众人见是个女孩,都是一片哗然,而后纷纷庆幸自己买的是段广泽的注。秦绛头戴着帷帽,把自己围了一个严严实实,又有顾城深疏通,专设二楼雅阁让秦绛与段广泽对弈。一众人都在一楼望眼欲穿,想看看这位“木野狐”的真实容颜。

      可看了半天,也就最开始秦绛入房时一闪而过的身影隐约被看到,其余都遮得严严实实,连段广泽都看不见了。看客中就有人起轻薄之心,都说秦绛必是丑陋异常,才不敢让人看见。

      “哼,无耻之徒。”其中一个十几岁模样的纨绔少年听见这样的言论,就挺大声地嘲笑。“人家姑娘遮盖起来,你们就说她必是丑陋不敢见人;倘或她真是大大咧咧让众人瞧见,你们必然要说她不知廉耻,不守妇道;再如果她让你们瞧见,又生得美丽非凡,指不定你们还要说什么脏话来轻薄。你们堂堂男子,不知非礼勿视,反而还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只怕都不是男人吧!”

      他口气轻狂,立刻引得那些议论之人反骂回来:“你不也伸着头看姑娘,也好意思!”“你再说一句试试!”“臭小子,口气挺狂!”

      这棋赛虽是雅事,可因为设有赌局,吸引了不少赌徒流氓,都被这少年一句‘不是男人’给激怒了。

      “嘿,你们还想打架不成?来呀,小爷奉陪!”少年一捋袖子,叫嚣起来。他身边的仆人劝道:“三少爷,别惹事。”又和对面的人劝道:“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都消消气啊!”结果他这个小主人并不领情,继续挑事:“这些人要是想打就让他们来,我还怕他们不成。”

      当真有那气性大的人就打过来了,围观的都以为那孩子能有多厉害,哪知他架子一摆,起身跑了。临跑之前还先朝那个要打他的人脸上甩了一把铜板,把那人砸懵了,旁边围观的人看到撒钱了都一窝蜂上去抢。一时间混乱一场,那少年早跑的没影了。

      秦绛在二楼也听见那一场吵闹,有些好奇地往外张望两眼,想问发生了什么。碰巧对面静坐的段广泽刚刚好睁开眼睛,看到她在纱帘后似乎是在张望,便说:“姑娘,下棋之前应该平心静气,这样下棋时才能心无旁骛。”

      秦绛点头笑道:“是,多谢老先生指点。”

      小锣敲过,比赛正式开始。外场有一面巨大的棋盘立在正中间墙壁之上,随着比赛中两人的进度时时更新。

      布局行棋飞快,段广泽布局格外雅正,而秦绛的棋则显得诡谲刁钻,让段广泽一时间不能适应,布局时落了下风。场上众人攥着段广泽赢的注都有些焦急,不会真让这个小丫头赢了去吧!

      窗外也有一个人正专心地看着棋局,正是方才那个少年。他此刻穿着一个蓑衣,抱着树干,姿势艰难地往窗户里看去。他身边的那个仆人顾不得看棋,只抓住自家少爷的腰,生怕他掉下去。

      “嘿嘿,这个丫头,真是好玩!”少年看到段广泽被秦绛的出其不意的怪招给弄得皱眉,不由得哈哈笑。“六福,我跟你说这个‘迷离木野狐’是位聪明的姑娘,你还不信,正给我说中了吧!”

      六福拽着自己少爷问道:“我就不懂了,少爷你怎么猜出来的。”少年得意地说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这迷离可不就是代指女子。若是男子自称木野狐,可能是狂生;她即是女子,敢自称木野狐,就证明她对自己的棋艺很自信,必定是个聪明姑娘。”

      “怎么姑娘就不能狂妄自大吗?”这对于迷离的解释还算在理,可是聪明的解释就显得有些胡扯,六福小声嘟囔着,被他家少爷听见敲了一个爆栗在头上。

      少年看着秦绛影影绰绰的身影,纤细绰约,叹道:“我现在不光知道她是一个聪明的姑娘,现在还知道她是一个漂亮姑娘,唉,真是世间少有了!倘或秦家二小姐能有眼前这位姑娘的一半聪慧漂亮,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六福说:“听说秦二姑娘很美的。”

      少年道:“听谁胡说,我娘说了,她得了天花现在成了麻脸的丑八怪了。我娘还能骗我?”

      六福说:“那既如此,少爷就退婚吧!”

      少年连连摆手:“对方遭难我就退婚,你真当我是那种孟浪轻薄之徒?大不了把她娶进门以后,我再找几个漂亮的小妾罢了。”

      六福心想,这不就是孟浪轻薄之徒吗?不过他这么想着,这次可不敢再诚实地说出来了。

      他们二人说了这么多的话,可房间里的人还是一子未落。段广泽开始长考,捏着山羊胡就是不落子。场外观看的人也都焦急了,以为这回段广泽要输,都纷纷开始想要高价买一注秦绛赢的。

      一盘棋下过去,中盘上秦绛又吃了不少亏,局势又让段广泽扳回来了。刚才换堵住的人又疯了,只恨自己眼皮子浅,又急着想换回自己段广泽的赌注。

      但是似乎占回上风的段广泽并没有什么开心的感觉,秦绛在他本该漂亮雅正的布局里占了一个又一个小房子,自己完美的棋风已经变得丑陋异常。

      窗外扒树枝的少年已经没了力气,软绵绵地抱着树干,说道:“要是我是段广泽,我非得气死不可呢!”

      正说话间,顾城深进了房间,抄了最新的棋谱又走出去了。少年揉揉自己的眼睛,说道:“那个是……顾城深?”

      六福听着名字熟悉,但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问道:“谁?”

      少年答:“顾城深,新榜恩科进士,准入翰林院。可偏巧他要赴职的时候从小养育他的伯父重病,所以现如今请假在家侍奉尊长。”

      六福搔首问道:“跟咱们有关系吗?”

      “我记得我大哥好像跟他有仇,我还记得之前看见我大哥看完文书恶狠狠地拍桌子,咬牙切齿地念他的名字。”

      少年说着,活动活动腰肢,道:“我不行了,少说在这儿待了快两个时辰了,哎呦,要废了!”

      他这边准备下树,那边秦绛与段广泽已经官子完毕,正清算目数了。

      本来他爬树偷看没什么大碍,偏巧隔壁是一家唱曲的馆子。看他从树上爬下来,以为是没钱偷听自己曲子的毛孩,就有一个老妈子拿了个长竹竿出来捅人。少年趴了半日都没人发现,偏偏下树的关键时刻被人捅,再加上他身子酸困,一个不稳就从树枝上摔了下去。

      秦绛这边棋局已毕,听见吵嚷声,便起身到了窗边,微微打开一点儿窗户观瞧。只见那个少年四仰八叉摔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个婆子在骂人,忍不住轻笑。

      少年摔了一个七荤八素,偏巧仰着面看到秦绛似乎开窗看他,就笑嘻嘻地冲上面喊道:“我没事,我没事!”那婆子不知他和秦绛说话,就骂:“你不会是个傻子吧!赶紧走!偷看我们姑娘不给钱,打断你的狗腿!”

      少年那一边自是闹着,秦绛已然关窗回了座位。棋盘那一边的段广泽呆呆地看着棋盘许久了,此时秦绛回来,他又仔细看了看秦绛,竟然哈哈笑了。他连道了两声不错,起身离开了。

      楼下还没算出目数,上面大棋盘算着,底下看客跟着数,数到最后一个,众人都爆发出一阵叹息。算上贴目,段广泽竟然正好以两目之差,输给了秦绛!

      耄耋老人对十岁稚童,竟然给后者赢了,而且这个孩子还是个女娃!观赛现场丢满了写着段广泽的这条,众人是啧啧称奇,叹息着离去了。

      “小姐!赢了!”招儿捧着一大包银子回来,兴奋地说:“压进去三十五两,现在变成三百五十两了!要是还能再来一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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