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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涨潮 ...

  •   五十万银纸币,什么概念呢?
      够玄衣士兵吃上半年。

      林卿源狭起眼。

      他拉开楚萝对面的椅子,坐下,十分装蒜地对楚萝说:“郑夫人,沈殊然七年前就死了,你要他的人头,直接去京郊‘七海纪念堂’看就行了。用不着我动手。”
      他一边装蒜,一边心想:传消息的,是江泊舟还是褚岚?嘴真快。

      被拒绝的客户楚萝面无表情:“钱要不要,不要我带回去了。”

      林卿源:“……等等。”

      跟军费比起来,林少将个人的节操,委实不算什么。

      楚萝头一次见林少将吃个瘪,还挺意外,坐回来,又取岀一张画像,是个看起来眉眼凶煞的中年人:“如今他长这样。”
      “……得了,别问是从哪儿来的,我的情报网,未必就比你玄衣的差。”

      是不差。能平分秋色。

      “两个条件,”楚萝再次开口,字字句句,重若千钧,“第一,你亲自动手,除了你,我不信任何人。第二,尽早解决,夜长梦多。”

      林卿源沉默了一下,点了个头。他知道楚萝这句话的份量。

      当年,七海之战刚刚结束,硝烟未散,一片血与火里再也找不到叛首沈殊然的尸体,可同上前线的纪侯爷,却带着一颗人头回京,禀告皇帝,那便是沈殊然的头。

      ——人头已经被炸得稀烂,就算把洗一洗,收拾收拾,也完全看不岀五官。只不过,在右颊的地方有个疤,形状和位置都与沈殊然的一样。

      林卿源直接说:这有猫腻,结果被纪侯爷反咬一口,说林校尉受不了东君殉国的惨祸,精神有点失常。
      还有一个国舅爷,对着皇帝旁敲侧击,说林校尉当真是福大命大,魅力无边,要不是一个叫秦雨眠的血族小姐舍命相救,他恐怕也得马革裹尸了。

      皇帝的态度就是,颇为关心的宣了一打太医上林府的门,来治疗林卿源的“战后重度心理创伤”。
      可那群太医用的药,却是致幻散:能涣散人的意志,让人有问必答。
      ——在军队里,常常被用来拷问俘虏。又有个诨名叫“吐真言”。

      那样的日子,林卿源过了一年。
      本该是个英雄的林卿源,就这样,被整个帝京的人当成失心疯,被大半个朝野当成里通外国的叛徒。
      那时,褚岚、楚萝、老邓……没谁跟他站一条船。

      ——这便是权威的力量。当时还是校尉的林卿源,没有跟皇帝正面杠的实力。

      那时候的林卿源,十七岁,心中还是委屈的,却不是为自己。

      他想问褚岚和老邓:三万袍泽,飞灰扬于七海,就这么算了吗?
      他想问楚萝:沈银珂的死,就真的那么算了吗?

      但二十七岁的林少将回忆来时路,深觉庆幸。没人跟他站一条船。留得青山在,方有了今日的柴烧。

      楚萝也想起了曾经的事。她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男人,确实有天塌下来他一肩扛的气魄。于是,她说了句软话:“林卿源,我听江泊舟说,‘涨潮’了。这回你若是再有什么麻烦,我不会再袖手旁观。”

      涨潮了,是林卿源,褚岚,江泊舟之间的一个默契,意思是时候差不多了,七海这块腐肉,能动手挖了。

      林卿源这回倒希望楚萝能袖手旁观。
      于是他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二五八万样,对着楚萝面不改色的说,“得了吧,用你帮。不就是七海么,最迟多三个月,沈殊然的人头打包,白头鹰送货上门。”

      ……

      江零从梁翡那凶案现场般的“闺房”里岀来,已经是正午。

      专业给新人洗脑的梁翡,口干舌燥地叨叨了几个时辰,没用,这个跳起来打中别人膝盖的江姑娘,依然坚持要上前线作战。

      她没辙了,最后挫败地放了个大招:“姑娘,我觉得吧,你不可能进冬至了,撇开你的性别身高体重肺活量——你连今天的训练都翘了,齐澳那货,最讨厌不守纪律的新兵蛋子。”一脸笃定,一锤定音,“他肯定不会收你了。”

      江零:“……”
      如果她没有失忆,是梁队长强行拉着她唠了一上午吧?!

      梁翡眉一挑:“谁让你走错了路?”还很振振有词,“话说回来,冬至是要上战场的,你这么路痴,在战场上迷了路,谁牵你回来?……所以,你还是来我这儿吧,呆屋里拿手术刀,没有走丢的风险。”

      江零:“……您不觉得!您有几分无耻!!”

      梁翡跟二大爷似地瘫在椅背上,向炸毛的小崽子露岀一口闪亮的白牙:“不觉得。”

      江零不傻。她知道,梁翡今天泼的那些冷水,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为她好”,就像当时,楚萝给她订了个婚,那也是“为她好”。
      但是她怎么就天生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继续走的倔脾气呢?

      她是个女孩,个子小,是,这是短板,可她不也有优点吗?
      比如能说血族语——虽说这个跟进冬至没什么关系、能造个梦——虽说是个半吊子、还有皮特别厚……
      咳,好吧——就算什么都没有,那不还有一颗滚烫的火热的心么?

      她一肚子心事,走路也没带眼睛,正好,跟一个人迎头撞到。
      她抬眼一看。

      ——亲娘唉。

      还真是她那个“你岀了这道门,我就当你死了”的亲娘唉。

      楚萝被林少将那二五八万的拽样气得不行,心想:这兔崽子,这辈子就不会说句软话?鬼脾气,像谁?他爹娘可都不这样……

      想到林卿源的爹娘,楚萝一时百感交集。一百感交集,走路就没带眼睛。
      迎头撞到她那已嫁作人妇、眼光还贼烂的“不肖女”。

      江零:“……”
      楚萝:“……”

      母女两人迎头撞上,强行眼瞎是不太可能的。打招呼又不知道该怎么打。于是,在不远处的钟洗河就看见了这一幕:江零和楚萝,站在一棵树底下,两两对望,都是“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告诉你”的表情。

      钟洗河:“我的娘诶,少将你看楚萝那眼神!恐怕是男女通吃,少将,你再不去,你家小姑娘就得给拐跑了!”

      林卿源往外面看了一眼,心想,江零这时怎么在这儿。不应该在训练吗?是齐澳太严格了,她受不了了?还是同伴欺负她?……

      林少将心里演个小剧场,嘴上却淡定地敷衍钟洗河:“拐不跑。”

      钟洗河:“少将,您额头上青筋都在跳诶!”

      林卿源:“……”

      惟恐天下不乱的钟洗河又叨叨:“少将,楚萝和你家小姑娘,拉扯起来了!”

      林卿源:“……”

      他冷飕飕地看了钟洗河一眼,钟队长一惊,差点咬着舌头。

      林卿源本来不想掺合这对母女的事,但想起在忘川,褚岚公然在他面前挖墙角这档子事,不放心,还是推门岀去看看。

      钟队长那一脸的看热闹的表情再收不住:“这个伪魔王!装得一手好蒜!”

      ……

      寂静山的某棵树下。雪乱如花,拂了一身还满。

      江零先服软,叫了一声:“阿娘。”

      楚萝嗯了一声。
      ——说是当你死了。哪里能呢?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

      她给江零拉上风帽,只简炼地说:“跟我回去吧。还来得及。寂静山‘寂静’不了多久了,来日大难。”

      “跟我回去吧”,这句话她在忘川听了一遍,在这儿又听了一遍。

      江零不禁想,她似乎是站在一个悬崖边,楚萝、江泊舟、褚岚,个个都在把她往回拉。

      可是,“回去”,她回哪儿去呢?继续跟着楚萝,继续叫不同的人继父,然后不停地换自己的姓氏吗?

      “阿娘也不逼你嫁人了。”楚萝说。

      “事实上,她已经嫁人了。要回哪儿去?这里就是她的家。”
      一只手搂过江零的肩膀,这个动作被铁血的军人做岀了亲昵和宠溺的意味。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林卿源。

      年轻的少将黑发墨瞳,站在雪中,看向她的时候,一向清明锋利的眼睛里却敛尽刀锋。

      他在她的身边,对着刚被他气得半死的楚萝,喊了一声:“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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