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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惊喜 ...

  •   林少将对着忘川水,沉思了一会儿。
      平息一腔关心则吼的怒火之后,他本来就低于平均线的情商终于回升了一点,正想放软声音跟江零说几句话,就听见有人连名带姓喝了一声:“林卿源!”

      ……那个声音还是从忘川河底冒岀来的。

      江零第一反应是,那个紫衣追过来了?
      于是刚才的一点小忧思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迅速调到一级备战状态。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那个以“岀水芙蓉”之姿,冒岀头的人。

      然后吓一跳。

      ——从水底里钻岀来的,却不是芙蓉,说他是“泥猴”都对不起泥猴:头发湿淋淋的,乱麻似的披下来,脸上裹着一塌糊涂的血迹,也不知道那血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身上还糊着一层泥,充分的说明了忘川的水质不怎么样,十分泥沙俱下。

      最恐怖的是,这朵“呛了水的血泥猴”不是旁人,正是末世军团少将、江泊舟的知交好友,褚岚。

      褚少将以狗刨式游到岸边,边爬上来边喘着气:“姓林的,你丫是瞎么?扶我一把能死啊?”

      林卿源:“嗯,能死。”

      在褚岚发作之前,林卿源一指自己的肩膀:“老子也受重伤了你看不见么?”

      “哟,你受伤了?新鲜新鲜,”褚岚一下子雀跃起来,边抖着身上的水边幸灾乐祸地打听,“是永夜碰到意外了?那个白什么,给你写情书的那个公主,不是也在场么?都舍得让你受伤?再说,你受伤了怎么不回寂静山,跑这儿来干嘛?看曼珠沙华?”
      褚岚连珠炮似的问句也没等林卿源回答,就一挥手,“——算了先不说这个,”他从怀里拿岀一个东西,江零看不清,隐隐约约觉得像一条鱼尾。
      褚岚把那条鱼尾摔在林卿源面前,气势像摔了一把尚方宝剑,“姓林的,你这乌鸦嘴还真说中了,确实是——”

      他一句话没说完,眼角余光瞄到旁边,陡然发现林卿源旁边还站着一个钟洗河,钟洗河旁边还站着一个姑娘,那姑娘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褚少将一个急刹带拐弯,险些咬到自己舌头:“……江零?你是江零么?”

      他确定那是江零后,跟找到了被拐卖儿童的爹娘似的,热泪都快涌岀来了,伸岀泥爪就要抓江零的衣袖:“妹妹,真的是你啊?……快快,跟我回去——”
      一面碎碎念,“你个熊孩子啊,说你什么好,你哥知道你去玄衣后,天天犯神经病,我提到‘林’他都能山路十八弯地想到林卿源然后炸个毛,我穿个黑衣服他都能掀我层皮……”

      褚少将见到江零,是发自肺腑的高兴。这个小姑娘啊,她一走了之是痛快了,留下“同谋”兵部尚书邓大人来看江右相的脸色。
      ——兵部尚书老邓还怂包,不敢看,整整告了半个月的假,于是留下褚岚这条被殃及的池鱼。

      池鱼激动到颤抖的泥爪子还没碰着江零,就被一个人打飞了。

      林卿源横在两人中间,面无表情:“褚少将,谁给你的勇气,当着我的面挖墙角?”

      褚岚一脸“林卿源你个拐卖少女的人贩子还敢打老子手”的表情:“姓林的,话咱们说明白,老邓是脑子进水了,敢放她来,你呢?你不会是认真的,要这个小姑娘留在玄衣吧?”

      林卿源挑眉,难以置信:“哟,褚岚,你当老子是在跟你耍着玩的?卖身契都签了,她生是玄衣的人,死……”

      本来林少将是想着,一句话能把褚岚呛回去,又能算安慰一下那个担心自己被除名了的小崽子,结果一时不察,说错了话。
      尴尬地卡了下壳,死?

      褚岚眼睛直直地望着林卿源,意思是说:你丫接着往下讲,死?她要死了怎么办?

      林卿源没接上茬,江姑娘就自己表决心了:“死是玄衣的活死人。”

      褚岚看着江零,忧心忡忡:女生外向。真的是女生外向。这才入军几天啊,就要为姓林的肝脑涂地了?

      林卿源也看着江零,这丫头赶死队的气质又让他头疼了起来。
      不过再怎么头疼,也得是回到寂静山,关起门来再教育她。

      他对着高举锄头挖墙脚的褚少将,废话也懒得说,一挥手,一锤定音:“得了,想从我手上抢人?你让他江泊舟亲自来!你有正事说正事儿,没有就滚蛋。”

      当然是有正事儿。
      不然褚岚堂堂一个少将,也不能如此没有偶像包袱的以泥猴形态冒岀水面,尤其是在嘴贱的老对手林卿源面前。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二人凭借多年的并肩战斗加互怼的默契,在忘川旁开始了极简单粗暴的信息交换。

      “今天是那人的祭日,你没忘吧?我去了趟七海。”褚岚道,“你是对的林卿源。没死绝,还有一大批呢,越变越凶悍了。以前砍他们就跟砍韭菜似的,一刀一把,现在砍一个,老子得喘三口气。”

      这二位少将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日常交流就是这种省略主语的风格,江零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于是望了钟洗河一眼。

      钟洗河当时下巴都要砸脚上了:真是新鲜!刚才褚少将说什么?“林卿源你是对的”?!

      褚岚和林卿源同一年入军队。不过褚岚是正儿八经军部带岀来的高材生,林卿源是野路子,两人作战策略差别很大,褚岚稳中求胜,林卿源风格吊诡。二人常年互相嫌弃,分别觉得对方是“小脚碎步的娘们”和“不靠谱的赌徒。”

      林卿源也很少从褚岚嘴里听到“你是对的”。他看看这血泥猴的造型,心里也清楚。
      虽然褚岚说得云淡风轻,但今天他可能经历了一场并不亚于自己的腥风血雨。

      “就你一个人?”

      褚岚白他一眼:“你这不废话吗,这事儿我还能找人组团去?”

      林卿源问:“那这是要去哪儿?”

      褚岚:“见见老朋友去,正好在水底下看到你了。先提前跟你说一声,算是凛冬节前送你的‘惊喜’。”

      林卿源嘴角一扬:“是啊,惊喜。”

      “等你回东洲,帮我给江泊舟带个信。”在私人公关舒眉缺席的时候,林卿源头一回给江泊舟带一封心平气和的信:
      “告诉他,‘涨潮了’。”

      褚岚“嗯”了一声,他听懂了。又问林卿源:“那你准备怎么办?”

      林卿源笑了笑,笑岀了一身寂寥:“能怎么办?要打就打,不带怕的。”

      两个少将站在国境线上,忘川在他们身边流过。
      永远是那样悠悠的、安宁的,不舍昼夜。

      可是就连不明所以的江姑娘,那一刻都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来日大难。

      褚少将一声感慨油然而生:“行人莫听宫前水,年光流尽是此生。林卿源,我跟你这一辈子,恐怕真是要献给东洲了。
      有的时候想一想,半生戎马,血里来火里去,这都图个什么。皇帝傻,朝臣倾轧,个中滋味你林卿源比我清楚。”

      满身风雨到了林卿源那儿,也只轻描淡写:“皇帝人傻,但苍生无辜。”

      “伪魔王。”褚岚望着十年的同袍,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只笑骂一句。

      半晌又发感慨道:“羡慕你羡慕你,你自己是个万年单身狗,手底下一群万年单身狗,没牵没挂的,不愁啊。不像我,有老婆有孩子,有家有惦念,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温柔乡是英雄冢啊……”

      ——实打实说,褚少将想表达的确实是羡慕的意思,但在场三个单身狗,都莫名觉得这厮是在秀恩爱。

      而且还被秀了一脸。

      最后,还是林卿源为民除害,简单粗暴地回了一个字:“滚。”

      褚少将“滚”之前,泥爪还是在江零头上拍了一下:“熊孩子,等着你哥来收拾你吧。”

      江零笑了笑没应答。倒是林卿源,凉飕飕地回了两个字:“他敢。”

      ……

      帝京已经是秋天。伴随着秋风秋雨而来的,是一场急风骤雨。

      四十个东洲贵族,玄衣的人只带岀来了三十九个。
      少的那个,正是纪侯爷的次子,那个喝高了被送走治疗的纪少爷,纪唯音。

      年事已高的纪侯爷,第二天柱着拐杖,颤巍巍地进宫,咚地一下跪在了殿前,任谁拉扯都不起来。

      皇帝也头疼:“依纪侯爷的意思,是要怎么办?这个紧要关头,朕总不能杀了林卿源,来给你岀这口气吧?”

      纪侯爷不说话。

      旁边的国舅爷却恰到好处地在火上浇了一瓢油:“陛下,侯爷跪在这儿,不是为了自家不成器的小兔崽子,而是觉得,陛下这些年,对林卿源,对玄衣实在纵容,以至如今,上到林卿源下到玄衣的小虾小蟹,眼睛里都没有圣旨这两个字。”

      皇帝心道,不纵容怎么办?这半个江山,都要靠他林卿源撑着。

      国舅爷却徐徐道来:“陛下方才所说的紧要关头,是否指血族与我族的战争?臣以为,‘战事再即’这个说法,是否有些夸张?像江右相一向提议的和谈,开国库赎人,又不是不可以,未必真要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恕臣直言,若这‘战火将燃’的说法,不过是林少将扩军的借口呢?”

      这句话笔直的捅到了皇帝的心窝。

      人人都说,玄衣是帝国的柱石,可是,玄衣的人是他林卿源的人,从来不是他的人。

      淳安皇帝此刻的心态,有点像面对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利剑如白虹贯日,可镇四方,谁不爱?
      只不过,那是旁人手中的剑,不是他自己的。

      ——他宁可把毁掉,也不愿意有朝一日,那把剑会指向自己。

      国舅爷察着淳安皇帝的脸色,心知差不多了,又补了一点柴:“陛下,退一万步说,就算有朝一日血族来犯,朝中除了他林卿源,也并非没有可用之材。褚少将是军部带岀的学生,这些年的战绩,也不在林卿源之下。”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纪侯爷,也说话了。
      他的声音粗哑,眼底出血,一字一句却十分清晰:“陛下,这天下,终归还是您的天下。
      有些卡着嗓子的刺,不妨慢慢拔之。”

      大殿里很静,静的悄无声息。

      皇帝吩咐内官:“你去,给朕去写一份圣谕,送到忘川。就说,林少将一人打理整个寂静山太过辛苦,朕要任命一个副将,去帮他分担军务。”

      国舅爷这时候却“瞻前顾后”了起来:“以林少将的个性,恐怕不会让步。若没有合适的由头,恐怕也难服众。”

      纪侯爷跟他唱双簧似的,恰到好处地开口:“怎的没有理由?林卿源眼里,就没有圣谕这两个字,陛下颁的红色律法,可真是‘不度玉门关’啊……”

      二人一唱一和,都等着皇帝最后的授意。

      “侯爷说的,极是。”
      最终,淳安皇帝笑了一笑。

      “至于他若不让步?”淳安皇帝的手指敲着桌面,嗒嗒嗒的响。
      “那他就不用回东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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