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友你怎么又自爆啦》脸大是福

18、第十八章

　　顾云沐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九岁那年。

　　那一年他偷偷潜入灵星门禁地，那里有一口水晶棺淳，据说他亲娘的尸体就在里边。

　　他带着对娘亲无限的好奇与期待前往，然而那华丽漂亮的水晶棺淳内躺着的却是一个丑陋恐怖的怪物！他被吓坏了，慌乱间不小心破坏了保存尸体的法阵，那个怪物瞬间化作一滩灰烬。

　　顾兴庆震怒，扬言要打死他。小小的顾云沐接连受到惊吓，当真以为老爹会要了他的命，当即收拾包袱，离家出走了。

　　九岁的顾云沐满身狼狈地走进一座荒山，这里山峰陡峭，植被稀少，整个山体都是黑色砂石组成，极其荒凉。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只想逃得越远越好。

　　顾云沐遭遇到一群白眼乌鸦，刚刚才引气入体的他被追赶得极为凄惨，一不小心踩住一块小石子，他狠狠摔倒在地，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繁星界昼短夜长，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璀璨的星子铺满整个夜空。顾云沐睁开眼睛看着天空的最南边，白首双星一明一暗，交替闪耀着。

　　疼！全身都疼！鲜血浸湿了土地，散发出浓浓的铁锈味儿，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意识模糊间，他仿佛看见一位少年走来……

　　梦境中时间过得极快，在荒山的一个山洞里，一小堆篝火上架着两只肥鸟，这会儿正烤得滋滋冒油。顾云沐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眼巴巴望着鸟肉流口水。

　　“吃完这顿，你就可以走了。”十岁的程越泽冷着一张脸说道。他黑发披散，身着自制的皮袄，双足□□，正不停翻动着烤架。

　　“我不走！”顾云沐鼓起一张包子脸，偏过头去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里是我家，请你离开。”程越泽不为所动，明亮的火焰映在他黝黑深邃的瞳孔里，仿佛被千年寒冰吞没，再也没了一丝一毫的温度。

　　“不走不走不走！我就是不走！”顾云沐躺地上开始打滚。

　　“……”

　　“我已经没有家了！连你也不要我了！外面全是吃人的乌鸦，你干脆杀死我算了……呜呜呜……”滚着滚着，他又扯着嗓子哭嚎起来。

　　“……”

　　“呜呜呜……可怜我无家可归，无处可去，还要被你嫌弃。”

　　顾云沐身上的外袍原本就破破烂烂皱皱巴巴的，此时地上一滚，更是没眼看了。他自己却毫不在乎，对方越是沉默，他越发闹得起劲，作天作地，一副要把山洞掀翻的架势。

　　程越泽揉了揉耳朵，无奈地叹了口气。

　　暖暖的火堆上，两只肥鸟外皮已被烤至金黄，喷香的肉味渐渐飘满整个山洞。

　　“咕——！”撒泼打滚的人，肚子突然响亮地叫了一声。

　　“吃吗？”

　　“吃！”顾云沐啾的一下爬了起来，没事人儿一般凑了上去，“我要大的那只！”

　　梦境再次转换，半山腰一处山泉边，顾云沐身穿和程越泽一样的自制皮袄，两人正围着一朵纯白的莲花。

　　“这就是静心莲吗？”顾云沐小脸红扑扑，紧张兮兮地问道。

　　“动作快点，那乌鸦快回来了！”程越泽提着一把木剑把风，催促道。

　　顾云沐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上前摘下静心莲，回头正想分享给对方看，然而一只两人高的巨大白眼乌鸦俯冲而下，直奔他手中莲花而来。

　　“小心！”程越泽提剑冲过来……

　　山洞内，伤痕累累的程越泽发着高热，顾云沐摘下静心莲花瓣，一片一片喂进他的嘴里，直到消耗掉一整朵莲花，伤情才渐渐稳定下来。

　　程越泽缓缓挣开眼睛，黝黑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你全给我吃了，你自己怎么办？”

　　“我没事。”顾云沐擦了擦脸上的血污，满不在意道，“我都是小伤，忍忍就过去了，你受伤比我重，你可不能死。”

　　程越泽目光波动，眼底的冷意似乎正在一点点消散。

　　“你若是死了，就没人给我烤肉吃了。”顾云沐毫无所觉，接着说道。

　　“……”程越泽闭上眼睛，拒绝继续交谈。

　　“对了，这个给你。”顾云沐却掏出一根莲子串成的手串儿，二话不说抓着他的手，就给强行戴上了。

　　“你发热时，总是说些胡话。听闻这静心莲莲子戴在身上有清心宁神的效果。”

　　莲子手串儿在少年苍白的手腕上绕了三四圈，散发着奇异的清香。程越泽不习惯佩戴这类东西，转手就想摘下来。

　　“别啊！”顾云沐赶紧按住他的手，\"我费好半天的劲儿才串上的，你瞧，这淡淡的清香味儿多好闻呀！\"

　　说完，埋着脑袋凑上去深深吸了口气，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现出嘴边两个浅浅的梨涡：“这味道与你正相配呢。”

　　鬼使神差地，程越泽便沉默了，暗地里数了数手腕处那一串小小的莲子，足有七八十颗。

　　顾云沐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有些迟疑地开口道：“你的父亲也要杀你吗？”

　　程越泽面色一沉，目光如电，戒备地盯着他。

　　“我……我是听你方才发热时说的梦话……言是你父亲要……要……”

　　“住嘴！”程越泽冷冷地打断他。

　　“你何必如此防备我。”顾云沐蜷缩着身体坐成一团，抱住双腿，眼睛渐渐红了，“其实我也是，我闯祸了，闯了天大的祸，父亲他也要杀我……”

　　程越泽深深看了他一眼。

　　“真的！”顾云沐生怕对方不相信，含着眼泪，指天发誓道，“所以我才逃出来的！”

　　继而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他委屈巴巴地抽涕道：“就这样，你还要赶我走，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

　　“……”程越泽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半天终于憋出一句安慰的话，“以后不赶你了。”

　　顾云沐闻言立马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猝不及防地扑上去一把抱住程越泽，鼻涕眼泪糊满对方的肩头：“呜呜呜呜……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呜呜呜！”

　　程越泽僵硬的身体渐渐缓和，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好的。”

　　梦境中时光快速流转，三个月后，程越泽外出觅食，顾兴庆在山洞内找到了顾云沐。

　　“不！我不回去！”顾云沐奋力挣扎着，“你们都是骗子，那怪物才不是我的娘亲！你要杀我，你也不是我的爹！”

　　“啪！”顾兴庆狠狠一巴掌扇过去，顾云沐栽倒在地，嘴角沁出血迹，一边脸蛋迅速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痛着。

　　“逆子！”顾兴庆胸膛剧烈起伏，满脸失望地看着他，“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顾云沐呸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沫，拔腿就往外跑。

　　顾兴庆冷哼一声，大袖一甩，筑基期的威压释放出去。顾云沐身子一软，再次瘫倒在地。他红着眼睛，充满怨恨地盯着自己老爹。

　　顾兴庆叹了口气，打出一道灵力进入顾云沐识海内，将他从见到水晶棺淳起的这段记忆封存。

　　顾云沐眼前一黑，便要昏倒。迷迷糊糊之间，他想着：\"我走了，那程越泽怎么办？我还没有跟他告别……\"

　　“呃——”灵星门主峰洞府内，顾云沐□□一声，渐渐转醒。床边打坐的人立马惊醒，抬眼看来。

　　父子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没想到第一个看见的会是大忙人老爹】顾云沐泛起一丝苦笑，他的神识还有些昏沉，有点分不清今夕是何年的迷惘。直到清晰地感受到丹田内静静温养的法宝【星罗棋盘】，才有了现实的真实感。

　　“程越泽他怎么样了？”顾云沐问道。

　　“我以为你会先问姚正奇之事。”顾兴庆扬起一边眉毛，有些意外。

　　顾云沐看着他不说话。

　　顾兴庆轻咳一声，颇有些无趣：“据说是安全回到飞星剑派了。”

　　顾云沐松了一口气，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滋味。不知道那年被自己丢下的程越泽是怎样度过一个人的孤单岁月的，好在他一年后便被许远思收为亲传弟子，如今过得也还不错。倒是稍稍减少了一些他的负罪感。

　　见自己儿子沉默不语，神思不知飞往了何处。顾兴庆只好亲开尊口：“那星罗秘境消失了，法宝最后被谁得到了？”

　　顾云沐叹了口，自己回来后肯定被老爹仔细检查过身体，丹田内的法宝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他。如今，他却还明知故问。

　　他焉了吧唧地回道：“还能有谁，自然是我得到了。”

　　想象中，自己儿子尾巴翘上天的得意模样一点也没出现，顾云沐站起，转身背着双手，看向洞府外璀璨星空，苦苦思索着这次谈话哪里又出了问题。

　　顾云沐却不知老爹的心思，问道：“那姚正奇是堕落种的事您也应当知晓了吧？”

　　顾兴庆点头。

　　“却不知这繁星界还有多少这种东西，他们似乎在谋划着对我灵星门不利之事，我担心……”

　　顾兴庆抬手打断他，道“这件事我已经在调查之中，你暂时不用操心，只管先养好身体吧。”

　　“哦。”他低声应道，望着父亲的背影，酝酿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娘她……也是堕落种吗？”

　　“谁告诉你的？！”顾兴庆豁然转身，大声厉喝道。

　　顾云沐沉默不语。

　　“你……都想起来了？”顾兴庆恍然。

　　“是。”

　　顾兴庆眉头紧皱，洞府内摇曳的烛火映在眼眸中，透出一股浓重的哀伤来。

　　“不，你娘不是！”他语气坚定，直直看进顾云沐眼中，“至少不是她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