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啊》一颗榴莲

2、第 2 章

　　我们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从数学题到侦探小说，从G-Dragon的新歌到吐槽老师和学校。我们越来越熟，偶尔也会在午饭时间一起坐在小花园里，他做厚厚的模拟题，我看小说。安静地，互不打扰地。直到预备铃声响起，才一前一后地回到教室。
　　他就这样自然地融入我的生活，不会嫌弃那些杂七杂八的小说，也不会提出为什么不学习之类的问题。跟他做朋友不用改变自己，我觉得很好。
　　黑板上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少，教室里的气氛也越来越沉重，每次走进教室只能看到黑压压一片的头。大家都埋在书里，即使有人不小心摔倒，也不会有谁抬头去发出哄笑声。对于这样的场景，老师们都很欣慰。
　　我依然我行我素，我对大学没有什么企图心，除了数学和地理不及格外，其他的科目还算不错，上个专科院校还是可以的。到时候就会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多好。
　　可惜不好的事情总是要先发生，晚自习前，我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旁边坐着的还有教导主任，还有一位小女生正哭哭啼啼的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这阵势有点吓人，我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最近翘课少了，被老师没收小说也少了啊。
　　“听说你最近跟原青在谈恋爱？”班主任一开口就夹杂着迎面而来的怒气。
　　“没有。”我盯着她的眼睛。
　　“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你自己放弃就算了，干嘛还要带坏别人？”教导主任开腔了，果然很毒。
　　“真的没有？”班主任的声音和缓了很多，但明显还是不相信。我点点头。
　　“原青都已经承认了，这是他写的认错书，你也写一份，写完就可以走了。”教导主任翘着二郎腿，指着桌子上的一张纸。
　　我哈哈哈地笑出声来，旁边的小女生惊恐地含泪看过来，突然让我有一种江姐的感觉。
　　“没有发生的事，他愿意写他写吧，我不写。”我几乎忍着笑说完。
　　“行了，你走吧。”班主任无奈的摆摆手，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拉开门，碰到了要进去的原青。
　　教导主任刚刚果然是吓唬我的，原青明明才来，怎么会有那份悔过书。
　　我站在楼道里等他，十分钟后，那个小女生走了出来，还在抽泣。看到我，恨恨地扔了一句：“你太没义气了，他都承认啦！”
　　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妙，又足足等了二十分钟，他才从办公室里出来。
　　看到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有些无语：“是不是教导主任诳你说我先认错了？”
　　他低下头去：“对不起，我写完了，他才说你压根没写。”
　　“算了，我去说清楚，你是太善良，不好意思看我一个人写，才瞎认错的，我去要回你的认错书。”我深吸一口气，准备上楼再去办公室。
　　“凌冉，不用去了，也不会怎样，而且他们说得都对。”他拦住我。
　　“什么？”我有点不明就里。
　　“马上就要高考了，谈恋爱确实不对啊。”他看着我，眼睛有些闪躲。
　　“什么？”我有点怀疑我的耳朵：“你是被教导主任洗脑了吗？”
　　“凌冉，我喜欢你。”他不再闪躲，扔出惊天炸雷后平静地看着我。
　　“这个告白的时机跟地点也太诡异了吧。”我一定是秀逗了，竟然在这时候冒出这句话。
　　他僵硬地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写了认错书，觉得冤枉吧。”
　　我听出这是个笑话，赶紧哈哈哈地笑了几声，然后挥挥手，迅速地溜走。
　　直到坐在小花园里，我的心跳还是没慢一些，咚咚的声音像鼓点，敲得我整个人都晕晕的。他的神情像是开玩笑，又不像是开玩笑。
　　我突然觉得我很想见到他，又怕见到他，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么，甜蜜又心酸。
　　我坐在原地，鼓了半天的勇气，最终还是没胆量回教室，连教导主任都不怕的我，竟然怕从他跟前经过，真是窝囊啊。
　　于是，我翘了晚自习，溜达到操场，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看着空旷的四周，觉得心里平静了很多。
　　就算他没有开玩笑，就算我明白了自己的心迹，我们是高三学生，有即将到来的分别，有太多未知的未来。就像我已经谋划好将来一样，他肯定也有自己的打算。他那么优秀，他想去的地方一定更宽广。
　　我决定就此翻篇，那一定是个笑话，是我想多了。没错，想象力太多跟期待太多都是很恐怖的，害人害己。古来多少佳人白白得了相思病死了，才子却啥都不知道，第二年开春依然吟诗赠佳人，唉，多害人。
　　哼着少年啊的旋律，我闭上眼睛开始吹风，突然听到有脚步声，在这空旷安静的地方，尤其明显，糟了，多半是巡查的教导主任！我下意识地翻身，钻在椅子下面，满心祈祷不会被发现，脚步声越来越近，上了看台，一层一层，往我这走来。
　　我做好挨训的准备，从椅子下爬了出来，却看到了他忍笑的神情，这个人害我不敢回教室，现在还弄得这么狼狈，突然就怒从心生，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凌冉，对不起！”他急忙拉住我，两人握住的手滚烫，咚咚的鼓声又想起来了，我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不确定是你，所以一直没有出声，吓到了你了，对不起。”他还在道歉，我已经听不太清了，只是傻傻地看着两人的手。
　　他看了我半晌，赶紧放开，又是一连串的对不起。我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他也笑了起来。两人的笑声合起来格外好听，我控制不住拼命往上扬的嘴角。
　　他说他为了找我，装肚子疼跑了出来，一路上吓散了好多情侣，今晚算是给教导主任打工了。我们开始坐在一起聊天，他跟我说起他的规划，他说他没有想去的大学，也没有想去的城市，对于未来很迷茫，他羡慕我有坚定的打算。
　　也许是说得累了，我们开始安静地坐着，耳边传来了他轻轻的歌声，“Remember back in that day，灿烂的梦，我无法忘却的那个梦，Don’t forget back in that day，少年啊，用你帅气的声音向世界呼喊吧！”
　　我也开始跟着哼唱，这一刻好像在哪一天的小花园里梦到过，美好又不真实。
　　“凌冉，”他低低地叫着我的名字，“你说去你想去上海，对吗？”
　　我点点头。
　　“我能不能去你想去的地方？”他不等我开口，又说道，“我不会给你压力，你尽管报你想去的学校，就算我们不在同一所学校，也在同一个城市，对吧？”
　　我又点了点头。
　　“好，到那么一天，我会找好时机跟地点，重新向你告白，那样，你就会答应我吧。”他看起来表情很平静，声音却有些微微颤抖。
　　我看着他，突然不再紧张，不再没有真实感。
　　“你会答应我吧。”他又问了一遍，眼神有些慌张。
　　我定定地看着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耶！”他突然离开座位，在走道上跑了起来，边跑边喊：“我太开心了！”
　　我捂着嘴巴，无声地笑，这一刻我也太开心了，从来没有的感觉。
　　远处传来手电光和喝骂声，“谁在那！给我下来，小兔崽子造反了！”这次真的是教导主任来了。
　　他跑回来，拉着我的手，下了看台，在操场上跑了起来。
　　夜色中好像有什么花的香味，风的力度也正好。看着他的背影，感受着他手的温度，我想我终于迎来了我的初恋。
　　就这样，充斥着模拟考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像处在暴风雨的中心，安静地交换着眼神中的喜悦和思念。拐角处悄悄拉在一起的手，无人时候偷偷递过来的苹果，还有我开始写的第一篇小说。
　　好在他模拟考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班主任也不再特意留意我们。还有，他跟数学老师要了剩下两个月的课代表，虽然那个老头已经很少再叫我们上去做题。
　　那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我们被浩浩荡荡的家长包围着，走出考场的时候都没有打个招呼。后来发了志愿表，我们蹲在小花园里，计算着上海每所大学的距离。
　　那一年的数学题特别难，我虽然只考了50分，但却沾了大形势的光。因为难题大家都不会，反而拉低了分数线，我竟然破天荒地离本科线只有10分，那意味着我想报的专科院校完全没有风险，也意味着他可以放心地选择上海交大。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件大事便发生了。因为我英语和语文的单科成绩都考了全市第一，本市一所新升为二本的院校愿意降分招录，电话打到了家里。
　　这个电话挂掉后，爸妈重新拾起了对我的希望，最终一番商议，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去本市或者复读。哭闹无果后，我进了复读班。
　　他来看我，安慰我，给我带来了厚厚的数学笔记，说相信我能考进上海的本科院校。那天我们站在小花园里，他把流泪的我紧紧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头，说没事的，说会等我。
　　他去了上海后，我把头发剪短，乖乖听妈妈的话，找了数学家教，每天做一份模拟题。那些曾经让我痛苦的东西，现在却甘之若饴，有时候都不敢去想到底值不值得，怕自己会放弃。
　　我们保持着一周一次的联络，有时候打电话，有时候视频聊天，他在新生活里如鱼得水，愈发的阳光和灿烂。我停留在原地，努力的逼迫和压抑自己，变得愈发沉郁。
　　但他总能给我惊喜，有时候一封手写的情书，有时候一个装满巧克力的快递。他开始叫我小冉，我们越来越像情侣，分隔两地的情侣。
　　寒假前的模拟考，我的数学已经可以拿到80分，我兴高采烈的给他打电话，却被挂断了。
　　他早都停课了，说票不好买，会晚点回家。
　　我有些不安，一遍遍的打，但每次都会挂掉。我站在小花园里冷得跺脚，急得快哭，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声音，“想给你个惊喜，你怎么这么执着啊。”

　　高考和复读，真的是学生情侣最大的难关。